轩辕苍澜又是一阵沉默,“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了。你这次来绯月城,是为了仙剑大会吗?”看来,她是念着旧情的。一直以来,都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啊,我想报名参加。”

宿伏忙举起手,“我也要参加,我也要参加。”

琉鸾缓缓转过头看着他,“你也要参加?”这个看似书生的玩意借故跟她搭讪,还借故跟着,究竟想干什么?

“是的。”

“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道这位公子尊姓大名,何方人士?何门何派?师承何人?”

书生弯腰行了个大礼,不卑不亢道,“学生宿伏,北陆北溟圣君治下沧州人士。今年三百岁出点头,师承薛圣人门下。”

轩辕苍澜皱眉,“薛圣人?”

琉鸾抿嘴一笑,“学问很大的那位薛圣人。”薛圣人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读书人,因远古时期发明了书籍被尊为圣人。他自称薛圣人门下,也就是说,他只是个读书人而已。

轩辕苍澜顿时有些尴尬,“抱歉,我一时没有想起来。”

“公子不必客气,请问在下是否能参加仙剑大会呢?”

“这……”轩辕苍澜有些为难,“仙剑大会需要推荐。”他原本想看在琉鸾的份上让他参加,可是,他只是一介读书人。即使不考虑秩序问题,也得考虑他的实力。

琉鸾弹弹手指,变出一叠金光闪闪的推荐信,“重华帝君,寂阳帝君,广慧佛祖,潇毓灵君,北溟圣君,南海水君,长春gong青夜真人,白石真人,紫霞真人,你要谁写的推荐函?随便挑两张。若是旁人有意见,要谁推荐请直接通知我。”

仙剑大会历来需要德高望重的前辈推荐,所以她和西陵无垣当初才想到长春gong去混个系出名门。

大概都知道她想参加仙剑大会,半年前就开始有人往昆仑天宫送推荐函。最后夕风不放心,又亲自写了一封。于是,她一个人有十多封。

轩辕苍澜的手狠狠抖了一下,“你不是说要低调吗?北溟圣君的吧?”

琉鸾抽了其中两张递给他,“那好,北溟圣君推荐宿伏,紫霞真人推荐我。”

“是。”轩辕苍澜再次深深感受到自己和她之间的差距,说话又不由自主恭敬起来。

“麻烦你帮我们两处理妥当。”琉鸾顿了顿,“我的名字要改一改,轩辕寒月,师承不详。”

“是。”

“先送我回圣君府,其他以后再说。”

“是。”

绯月城是东陆的都城,而烛龙圣君府相当于王宫。虽然很低调的叫做府邸,规模却不比其他几位圣君的宫殿差。其华美程度,远远超过普通的府邸千百倍。

依山而建,规模宏大。仅仅是正门,就有四处,完全是一座城中城。

琉鸾从前经常进出,可惜每次不是缩头缩脑,就是故意变成凤仪的模样。

如今有了轩辕苍澜带路,她可以昂首挺胸,堂堂的走进去。

平时狗仗人势的侍卫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坑一声。

穿过一道又一道门,终于进了内院。

轩辕苍澜亲自将他们带到一处精致院落,“这里是春花秋月院,原本是为姜虞姑娘所安排的。”

“九哥啊……”琉鸾有些无奈,“你啊,还是太老实。换了别人,恐怕要生气了。”他一如既往的不会交际应酬,直来直去。

“这……”

琉鸾摆摆手,“算了,我自然是不会计较的。”只是,让姜虞住这里也太抬举她了。不过也好,抢了她的院子,让她自个生闷气去吧。

“姑娘不满意吗?要不要另换一处。”

“不用,隔壁住的都是谁啊?”

“左丘氏、姬氏、南海水族。”

春夏秋冬四院,是客房中最拔尖的。既然这里给西陵氏住,旁边住的也应该是他们才对。

“都到了吗?”左丘半雪出发前派传声信鸽和她约过时间的,应该也是这几天到。

“北溟圣君还未到府邸,不过已经进城了。其他几位,暂无消息。”

琉鸾径自走进去,挥挥手合上院门,“去忙吧。”

“是。”轩辕苍澜恭恭敬敬行了礼,转身离去。

宿伏使劲敲门,“姑娘,姑娘你开门啊。这么大座院子,你一个人也住不完,分给小生一间吧。”

“进来。”琉鸾打开门,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拽进屋内,袖子一挥关上门,顺便布下一道简单的结界。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啊,姑娘……”

“走。”琉鸾拖着他直接进入主屋。

“姑娘,你想干什么?学生还没有成过亲呢。”

琉鸾顺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盯着他,“说吧,你跟我搭讪到底想干什么?”

宿伏尴尬笑道。“姑娘恕罪,学生只是想进城而已。”

“那么多人不找,为什么偏偏找我呢?”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个书生怪怪的。

他身上虽然有人的儒,却一点也不寒酸,似乎是个见过世面的。

这样一个人,千方百计跟她套近乎,她实在好奇得很。

“姑娘身上穿的,是天蚕族王后大婚才能穿的天蚕丝。头上戴的,是水族公主才能佩戴的八宝芙蓉冠。背上那把剑,是血炼之物。而且,有剑魂附身。”

此人果然不简单,眼睛毒得很。

“那么,这能说明什么?”

宿伏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尘,“这说明,轩辕氏一定要给姑娘面子。”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只要姑娘开口,就算学生没有帖子,他们也要奉若上宾。”宿伏微微一笑,“事实证明,学生没有猜错。”

琉鸾眨眨眼,好整以暇盯着他,“宿伏,你很聪明,那么,猜猜我是谁。”

宿伏眸光闪了闪,“轩辕氏,琉鸾。”

琉鸾扯出一抹轻笑,“何以见得。”

“普天之下,只有轩辕氏琉鸾不敢在绯月城露出真容。普天之下,称轩辕九为九哥,又曾经在圣君府破破烂烂院子里住过的,也只有轩辕琉鸾。”

琉鸾缓缓拍手,“聪明,真是聪明。”

“这样的回答,轩辕姑娘你满意吗?”

“满意,满意得很呐。”

宿伏拱手弯腰,“既然如此,学生不奉陪了。”

琉鸾意味不明笑笑,“先生这么快过河拆桥?”

“不,学生要回房苦读,希望先圣显灵,能指点学生一二。”

琉鸾侧身让出道,还替他打开门,“既然如此,先生自便了。”

“客气,客气。”宿伏再次拱手行礼,转身离去。

琉鸾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从胸口衣襟里把俏皮兔揪出来,“流氓兔,你看这个书生什么来头?”

“看不出来。”

琉鸾把她往地上一丢,“你不是号称上古神兔吗?怎么连书生什么来头都看不出来?”

俏皮兔歪着小脑袋思考半晌,“好像是个普通人,而且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那种。”

“就是因为这样才显得奇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书生,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怎么可能会想到报名参加仙剑大会?

离开昆仑天宫之前,夕风反复叮嘱,一定要留心仙剑大会上发生的一切。

她不太懂为什么,却也记得无字天书上那行字-始于剑仙。

所以这个古古怪怪的书生来搭讪时,她顺水推舟卖了个人情给他。如今看来,他真的有问题,而且很有问题。

“管他做什么?顺其自然呗?”俏皮兔跳上柔软的床榻,躺在枕头上呼呼大睡。

琉鸾白她一眼,从怀里拿出一只粉色的纸鹤放在手心,“小纸鹤,去找左丘半雪和西陵无垣,找到了带过来。”

纸鹤挥动了几下翅膀,点点头飞出去。

琉鸾伸伸懒腰坐下,拿起茶壶倒杯水放到唇边,“俏皮兔,你说仙剑大会上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俏皮兔使劲拉起被角盖住自己,“我睡着了。”

“睡着了你还说话?”

“梦话。”

琉鸾眼睛一眯,用法力掀起整条被子捂住她娇小的身子,“那继续睡吧,最好一觉不醒。”

“啊……”俏皮兔惨叫着跳起来,在被子底下窜来窜去,“好痛啊。”

琉鸾耸耸肩,“我只是帮你盖被子而已,长得娇小是你自己的问题。”

“你虐待动物……”

琉鸾很凉薄的说,“你分明是废物,不是动物。”

“啊……”俏皮兔再次尖叫。

琉鸾得意地奸笑几声,正准备继续落井下石,忽然胸口一阵刺痛。

“怎么了?”俏皮兔好不容易从被子里钻出来,却看到她的脸色发白。

琉鸾掐指一算,“我的纸鹤出事了。”

俏皮兔的嗓音顿时提高了八度,“谁那么缺德啊?”洪荒众仙都喜欢用各式各样的东西传信,千百年以来彼此之间培养出一种默契。只要不是涉及到自身,不能轻易碰别人的信使。

半路拦杀信鸽之类的,就等于无缘无故拦截私信,相当不道德。

琉鸾眼睛里闪过一抹杀意,“轩辕凤仪。”

“冷静点。”琉鸾对凤仪恨,没有谁比俏皮兔更清楚。她若是当场出去把凤仪打个魂飞魄散,她也不会觉得意外。

琉鸾缓缓抬起手握住剑柄,“我冷静,冷静……”

莲华剑似乎感受到她的杀意,轻轻颤动,发出一阵阵低鸣。

“我冷静,冷静……”

裹剑的白布刷一声四分五裂,莲华剑波光潋滟捏在她手心,逼得日光都失了色。

“主人。”俏皮兔吓得冷汗直流,扑上去抱住她的腿,“不要。”

“滚来。”琉鸾一脚把俏皮兔踢飞,提着剑缓缓走出去。

“姑娘这是去哪?”隔壁的门‘嘎’一声打开,宿伏书生拿着一卷书站在门口。

琉鸾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走。

宿伏打个哈欠,自言自语,“杀人不算能耐,杀了人还能受人尊敬才是能耐。”

琉鸾脚步一顿,硬生生停下。

宿伏摇摇头,继续自言自语,“所以,姜虞可以是姜虞仙子,而琉鸾只能是罪人。”

琉鸾缓缓转身,目不转睛盯着他。

宿伏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即使做不到姜虞那般虚伪,也要名正言顺。仙剑大会上,随便用点手段假装被逼无奈,堂堂正正打碎她的内丹也没人敢说你不是。”

这个人不但眼光毒,心思也毒得很。

宿伏双手扒在门框上,抬起头看着天空,“既然烛龙圣君喜欢师出有名,难道不可以以牙还牙吗?”

‘啪’一声合上门,“纵使是杀母之仇,留她一条贱命有何妨?最痛苦的不是一了百了,是生不如死。哎,多读点书总是有好处的,圣人的话,肯定有一定道理。”

琉鸾在原地愣了好一会,眼睛里的杀气渐渐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