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走了很久,走得口渴、眼泪干了,不知不觉抱着沈月新的尸体来到了那个三寸天堂,那一个他们拜天地,等待天地梅花开的地方,如今已经到了花落的季节,物是人也早已不在,只求最后一片踏足。

她冷了,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冰冷,就跟如今花弄月的心一样,他将沈月新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怕任何一个动作会弄脏弄疼了她,只希望睡一觉、一觉醒来沈月新仍在自己的身边,吵着闹着要陪她玩,那该多好啊?

落花一片一片地落在她的身体之上,将她点缀得美不胜收,只是那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即便有再多的鲜花映衬也没用,她走了、真的走了,真的之留下花弄月一个人在时间受苦,只有她一个人。

“当日在皇宫看到未央为了青羽的死不堪而选择了随她而去,一直只以为殉情是个美丽传言,当你离开以后,我一定也会相随而去,但是我现在却不能,不能紧随你的脚步、不能到下面去追你,你一定很生气对不对,一定很想我对不对?”花弄月双眼无神,风萧萧吹过发梢,仅仅是一声插曲,“但是你不要急,你再等等,我也没有多久时间,我做个躯壳活着不过是浪费时间,等到这条躯壳到了极限,我会毫不犹豫地下面找你,你一定会等我。”

“你笑了,你答应了对不对,你答应了我对不对?”花瓣掩埋了沈月新的尸体,看起来就像她笑得跟朵花似的,花弄月早已经语无伦次,不知所以,“我们说过要一起吃到老、吵到了,不求同生、但求共死,我相信这一天不会久,很快就会来……”

花弄月现在真是恨死了唐潇潇,恨自己为何要答应她那样的要求、恨自己当初为何要趟血魔宫这趟浑水,现在如果能够紧随沈月新的脚步下去多好,那样就能够追上她,说还没有来得及说上的话、做还没有来得及做的事,那样也许就是永远。

风阵阵刮过,吹的梅花飘落,吹过每个人的心梢,有一点寒冷。有一点哀伤,太阳渐渐地落下西山,最后的夕阳照射着沈月新最后的模样,自此之后她便要跟着落花永久居在地下,而自己却要当累赘一样活着,只为了当初的一个承诺。

花弄月一点一点扒开泥土,一点一点将梅树旁的泥土挖到一旁,一点一点将地上的落花瓣洒在刚刚挖出的坑里,让沈月新不要寂寞,梅花会帮自己陪着她,等到自己来的时候;花弄月将沈月新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土里坑中,刚刚合适、刚刚适合她纤弱的身体,低于地平线,常埋于地间。

花弄月还不想,还不想这么快便喊离别,不想这么快就让这一刻变成最后一秒,宁愿这一秒可以永永久久、即便面对的不过是没有了灵魂的身体。从一开始到现在,沈月新爱得是如此辛苦,她爱上自己也许是这辈子最大的错,“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仅仅因为身负重任、承担责任,却让你跟着我一起受苦、跟着我一起成天为我担心受怕,你一定埋怨、一定生气,气我不能够一直陪在你身边、气我不能够像平常夫妻一样迁就你爱你,我怎么会如此可恶、我配不上、我配不上爱你……”

“落花是我们的媒人,流蝶是我们的红娘,白云是我们兄长,芳草是我们的伴娘,我们等到了这天地梅花开,当着众师长的面在此成亲有何不好?”那一秒的时候,当花弄月说出的那一刻,沈月新笑得是如此开心,从来没有见她那样开心,原来那样的实践便能够让她满足、不有遗憾,想到曾经在此的时候,花弄月毫无眼色的脸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月新,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见了,那样你会怎样?”

“那我一定会找下去。”

“如果找不到呢?”

“那我会一直找,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为止……”

我以为我会早你一步离开,让你伤心难过、让你在外苦苦寻找,像一个丢失心爱小狗的孩童一般、见到一个人便问一句“你见到过小张吗,你见到过吗?”我怕你会因此发疯、因此断肠,因此再没有求生的**,所以我早已想好了应对的对策,但是现在,这对策便再没有了用场。

泥土一点一点地落在了沈月新的身上,伴随着花的芬芳埋葬她的青春,落在这片春泥中。从此以后,她便融入了大地之中;从今以后,花弄月不论走到哪里,沈月新都在他的脚下,都刻刻久久都陪伴着她。

还是不舍,还是舍不得,还是舍不得与她道别,不像是离开沈家孤身上青山、不像是离开花府孤自去京城、不像是离开独自去血魔宫,这次道别今后便再也见不了,这次是诀别,所以只能无言……

花弄月忽然醒了一下,从身上掏出了自己的青鸟欲翔之玉,又在泥土中沈月新的身上找到了那块青鸟伏枝之玉,让它们近近地贴在一起。就连两只青鸟都舍不得分开,为何两个活人却舍得,只有生死才能够分开他们,只有天崩地裂和世界末日。

身上的锦袋是沈月新送给自己辟邪之用,花弄月倒掉了其中的花蛊,将两块冰玉放置在其中,然后小心地放在了沈月新的脸旁,让它们永远跟着她,让她永远不会孤单寂寞,这便好了。

从此之后,世界上再也没有花弄月,再也没有小张,有的只是一条孤魂野鬼,有的就是一个沉迷于酒的败类。我不是英雄,为何责任翩翩选中我,我好累、累得喘不过气来,我想喝酒,只有醉了才能够麻痹神经、才能有看见沈月新的希望,那个场景定是最美的。

埋葬了沈月新,埋葬了过去的种种美好,在这天地梅花落的日子中。花弄月沉默地转过了身,艰难地挪着步,走向前、走向不知名的前方。

直到最后、直到分别的一刻,沈月新也没有知道花弄月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同样,花弄月也没有知道沈月新怀了他的孩子,永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