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和身子一颤,头垂得更低,“是、是……王爷功在社稷,为国为民,臣下等甚为崇敬,王爷足以配得上这四个字……”

说完,伊和又看了寂璟敖一眼,道:“臣下在前开路……”

又在洞窟蜿蜿蜒蜒走了许久,途径洞窟俱是举世无比的雄阔与奢侈,上古神兽的雕塑陶彩比比皆是,生动逼真,那沿着洞壁站立的持的石像将士神情威严,如秦兵马俑般坚守阵地,守卫这森然奢华的洞窟。

而万寿无疆这座洞窟位于整个建筑层最高的地方,洞窟垒放着泛黄的竹简书籍和古玩字画,有当世遗世孤本,有古代史记传书,有兵法阵图,施醉卿随手翻了一下,其中还有伊和组人编撰的对寂璟敖歌功颂德的诗词歌赋。

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一踏入“万寿无疆”就能看见的精巧壁画,壁画色调精细,镌刻逼真,风格多变洒脱,有大漠兽群之间为争夺栖息地的混战,有黄沙中两军对敌酣战淋漓的战斗情形,有庆功宴上九天仙女反弹琵琶时的多情似水……

这一幅幅壁画,围绕着寂璟敖,几乎将他半生的戎马都描绘殆尽,施醉卿看着这些壁画,就像亲眼目睹寂璟敖的过往一般,那般真实。

她目光往前移了几分,瞳仁一转不转地停驻在眼前的壁画上,那洞壁上画的是扶南国清越公主献水雕百花凤舞时的场景,清越公主这一个绝代佳人配上这一曲惊鸿之舞,是最让人耳目一新的,但其吸引施醉卿,却是这幅画超凡脱俗的画风。

色彩的调和,敏感线条的恰到好处,落笔的精准,将清越公主婉若游龙的仙姿和这惊鸿一舞描得可谓是极致之美,每一笔都无可挑剔,就像真有一个绝代佳人于眼前欣然起舞。

就连宴上宾客的每个表情,都惟妙惟肖,看不出一丝的僵硬和呆板,对于画手而言,若是下错了一笔,就是谬以千里,这幅壁画落笔随意却总是能达到常人苦练几十年都不能达到的高度,且这壁画又与周围泥彩雕塑相融相衬,相得益彰,明暗线条的掌控极其的娴熟,可见绘画之人,定是个丹青天才。

而这绘画风格,与施醉卿之前在洞窟中所见的其它壁画大相径庭,只一眼就能看出前后不是出自一人手笔……

而且,这风格,看着实在是熟悉的很呐……

施醉卿指着眼前的壁画,问道:“这是何人所画?”

“回督主,不久前臣下在大漠中见有一怪人,这怪人衣衫褴褛,落魄不已,却以沙漠为图,在黄沙怡然自得作画,且画工了得,恰缝洞窟中的老画师病逝,臣下便将他请到了洞窟,为这洞壁作画,没想到此人不负所望,妙笔生花,堪称一绝,这洞窟中余下的画,臣下便让他一人画了。”

“哦?是么?”,施醉卿的手指在壁画上转来转去,眸光轻微的一闪,她别具深意一笑,“的确是妙笔生花,若本督见到了这怪人,定要说上一声神笔妙手。”

这石洞内弯弯曲曲的洞窟无数,壁画绵长,泥质彩塑色彩明丽,比起施醉卿曾亲眼见过的敦煌石窟等并不逊色。

建筑、雕塑、壁画三者之间形成了规模巨大的一座艺术宫殿,若在现代,定是另一震惊世人的艺术瑰宝。

“王爷,督主,请看。”,伊和指着远处,抬眼望去,高处的云梯之上,悬空吊着一只体积不小的石磨帆船,帆船似随风而动,轻轻的摇曳着,在这沉寂的洞窟之中似孕育了生命。

施醉卿移步走了上去,站在那帆船之上,能将整个蜿蜿蜒蜒的洞窟揽入眼底,视野极其的开阔,而帆船底下,却像是万丈悬崖般,不断有蒸腾的白雾冷气袅袅上升,令人感到了彻骨的寒气。

那帆船太过逼真,扬起的布帆迎风张扬,施醉卿走入了那船舱之中,船中摆设着昂贵的紫砂茶壶,船身上挂着四海升平的水墨画,每一件器物,都是稀世少见。

施醉卿捏起那紫砂茶壶,目中一抹淡然的笑意,“还真是不笨呐……”

施醉卿走到窗边,低头看着那沸水般滚烫升起的白雾,那白雾更像是被风吹得鼓起的菱纱,拂起的波浪吹过人的脸庞,像刀子一样凛冽,底下的白雾越来越诡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将站在窗边的施醉卿包围……

“呵呵……”,施醉卿眼球逐渐疲倦,眼前有无数人影在不断变换,耳边有断断续续的笑声飘过,她闭眼甩了甩头,脑子像要裂开一般泛起了无数撕裂似的疼痛……

“唔……”,施醉卿难耐地闷哼了一声,她睁开眼,眼前一片白雾中,晃过许多人模糊的面孔。

苏直垂着再也抬不起来的双肩,尖细的嗓音更像从地狱传来的鞭笞声,“小醉儿,为父如此疼爱你,你为何要恩将仇报,为何要害得为父如此凄惨……”

沈惊尘苍白的脸与白雾融为一体,只有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无声地抨击着她,“小醉儿,为何要负我……”

还有那些死在她手上的人,蔺相国,韩大人,季将军,瑞王……

他们面目狰狞,全部都在质问她,诅咒她……

施醉卿掌心捂住自己的眼,即使如此,她还是看见自己脑海里的那些魑魅魍魉,她看见了年轻的自己,看见了楚墨在华灯初上的桥上拥着她,那时江面上还能看见他们相依相偎的身影,后来画面一转,她又看见了皇尊握着她的手,教她杀人时残忍的笑意……

他们都在说着话,混乱不堪,她听不到他们叫嚣的声音……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哪一个是她施醉卿,更分不清哪些东西是真实,她被困在一团迷雾里,无论如何挣扎,也走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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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施醉卿不断往后退,退到了船尾,那白雾将她裹住,拖着她的脚,她恍恍惚惚的,就那么无声无息的坠落了下去,她感觉自己躺在一团棉花上,脑子里更像是塞了一块棉花,狰狞的痛苦被堵住,难以宣泄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