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浅一路慢慢悠悠地摸索着前进,一大半心思却是花在自我安慰上,喃喃自语道:“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呢?按照现代科学的解释,鬼是不存在的……何况,生怕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不怕……虽然聊斋里面都说山林中经常出现狐妖,鬼仙……”

竹林中扑簌扑簌的声音不绝于耳,冷风吹来,吟浅恶寒地打了好几个寒颤……

“啊……”忽然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吟浅一声大叫,吓得往前跑了几步,双手抱着头,缩下身子俯在地上。

这个惊吓关口,不知怎么想到前世一部电影里的一句经典名言:“你看不到我,看不到我……”她也学着念了出来……

“哈哈哈……”

身后一阵欢快的笑声传来,妩媚却又放肆,在夜晚中听来却是愈发地诡异。吟浅越发缩得紧紧地,一动也不动地蹲在地上,只想地上能够有个地洞,可以让她钻进去。

过了一时,吟浅听到身后的声音传来,话语中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还不出来吗?”

这个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吟浅慢慢地,慢慢地松开头,转过身去,微微惊骇的双眸,在一瞬间浮上一层怒气。

长衫水袖,一头如同黑夜般的飘逸长发,娇媚的面容,在月光之下,吟浅细细地将来人辨认了出来。

寰玉!

第一次觉得他精致秀美的五官竟是如此让人忿恨!吓人之后竟还可以如此地云淡风轻,一身的置之度外,仿佛不关己事。嘴角挂着一副在吟浅看来更是欠扁的笑容。

怒气不可抑制地从上往下涌去,吟浅“刷”的站起身来,捏紧了拳头,生平除了上次害她穿越的那个家伙,第一次有人揍人的冲动。

“为什么装鬼吓我?你不知道吗,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从极惧到极怒,一时间,吟浅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哆嗦,她伸出手来,恨恨地用拳头捶向跟前的寰玉。

寰玉静静地站立,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任由眼前微微颤抖的少女捶着他。一下又一下。他始终安然站立,即便是眉头也不曾有丝毫的皱起。

终于,吟浅捶得有些累了,看着面前若无其事的某人,泛起一阵无力的感觉。

原来,有武功和没有武功,相差竟是如此之大吗?

灿灿地放下手,吟浅默默地走到一边,不发一语。

缘于年幼时被吓的阴影,那时候父母刚去世,她只是一个不解世事的小女孩,每日被家族中叔伯辈的堂兄妹恶意地欺负,嘲笑,冷眼……那一回他们扮鬼惊吓,吟浅整整一个晚上不敢回去,躲在阴冷黑暗的下水道边,一个人瑟瑟发抖。

终于后来自家大哥找到这里,看到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妹妹,当下就冲上前去和家族的那一群小恶孩狠狠地打了一架。那时候他的年纪也很小,君家的人从小便要接受训练,即便是小孩,每一个都是不好相与的,大哥与他们打斗,最后仍是打赢了,只是浑身都是血……

却也是那次之后,家族里元老级别的长辈在狠狠地教训了君尚风之后,却也看到了他身上潜藏的血性,将他列为重点培养人之一。

回到家族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吟浅仍会常常做恶梦,梦靥中恶鬼扑身,不断追赶大哥和她。长大之后,身边的人知道她的忌讳,再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来吓唬她。

青石路上,吟浅一个人默默地站着。想着前世的种种,有种隔世的感觉。脑子微微地有些眩晕,方才捶打之后寰玉没有什么影响,没想到……

用力过度,她自己的伤口却是痛了起来。

这算不上是,呃,自作孽,不可活?

吟浅咬住嘴唇,强自撑了一会,阵阵疼痛感伴随着眩晕,终于站立不住,硬撑着kao在旁边的一棵树下。

她的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抵御住那种越来越眩晕、疼痛的感觉,直到嘴角已经渗出了一丝细细的血迹。

身上的疼痛好像也麻木了,刚才的举动并没有让她清醒过来,反而更加支撑不住,kao在树旁的身体倏地一软,原本就虚弱重伤的经过这一折腾,毫无预兆地向下滑落。

寰玉看着她的身体蓦然倒下,眼中闪过一阵慌乱,正要上前揽过她的身体,远远地看见远处一道人影倏忽而至,脚下步伐一顿,急忙止住了前进之势,躬身唤了一声“公子”。

宽袍博带,飞扬在风中。正是沉轩。

沉轩快速地将吟浅接在怀中,左手立时把向她的右脉,略略一探,微微蹙起了眉,脉象竟然虚弱至此,已然好转许多的伤口又有些恶化。没想到刚才的事,竟是让她受了如此大的刺激与惊吓。

其实,他一直就在远处。看着寰玉与她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看到她动怒,也猜测着她会有的反应。

在寰玉刚从被捶打之中回过神来,沉轩在远处便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原是以为她被冒犯之后起了强烈的杀机。最后她倒地的刹那,沉轩才恍然惊觉,他在潜意识里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一直是以他所知道的君吟浅的性子来揣测她的反应,遇到这样的事,她只怕立时便会杀机涌现,穷尽手段将敢于冒犯她的人残酷地算计至死。虽然,她的武功据闻尚不及一个普通人,但缜密的谋略,深重的心机却完全可以弥补这一切。

若是以前的她,当然不惧寰玉的惊吓,反而,惹到她的寰玉从此之后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沉轩未打算出面阻止,寰玉自己惹的祸,得罪了不该得罪了人,趁这位目前还是受伤状态,得些教训,总比日后她伤好之后再下毒手要好许多。

然而,千算万算,却疏忽了一点。

怀中昏迷的女子,自前些日子醒转之后,便与之前截然不同。

无论性格、喜好,抑或是其他,全然地迥异。至于以前狠绝的行事手段,现在却是半些不剩。沉轩只看她每日都安安然然,随着性子吃喝玩乐,好像没有任何烦忧。

便如同,她以往所经历的一切,都已经成了踪影全无的过往,她的身上找不出半丝以前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