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浅心中一动,转眼间已经猜到了其中的一些原委。别的不说,世家大族中的婚姻不多不少都参杂了一定利益,正夫、侧夫、小侍之间,争宠献媚、勾心斗角的只怕不少。

君吟浅是君宸侧夫沈雪语的女儿,加之性情疏离冷漠,平日里与其君宸的正夫侧夫之间怕是仇怨不少。

现在家族小辈中她一人势力大增,明显打破了一直以来家族中相互制约的微妙平衡。有人得势,必然就有人不服,就算君宸曾经当众宣言要保护她那又如何。

不着痕迹的除去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

天衣无缝的圈套,一旦陷落,纵是最睿智的人,想要拖身也难如登天。

只是,暗杀毕竟是不甚明智,有迹可循的举动,玩弄权术最高明的境界当是四个字:以静制动。兵不见刃,步步谋划,于不动声色间玩转权势,方为最上乘。

吟浅纵是惫懒,过去十多年在现代也曾经见过很多争权的事。当年大哥君尚风一步步登上家族族长的最高位置,其中所经历的艰辛自是常人无法想象。

她虽是局外之人,却也得到君尚风的多方提点与殷殷惇嘱。无可无不可地,还是记下了家族中许多隐藏在黑暗中的内幕。

此时月白风清,暗星渐升。那十来个家仆装扮的人面色始终如一,只是那隐隐散发出来的敌意,却是遮掩不去。

暗夜朦胧中,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人开口说话。流淌之间,气氛凭空多了一分诡异与肃杀。

吟浅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开口,微微地有些不耐烦了。

眨了眨眼睛,心道:你不开口,我便也不开口,看谁先沉不住气。嘴角挽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吟浅迈开脚步,转向小沐,道:“我们走吧。”

她走得极为潇洒,没有再看那些人一眼,直接无视了身后十多道诧异的目光。

小沐应了一声,忙不迭跟了上去。

吟浅走了五六步光景,为首那位中年女子轻轻地咳了一声,走上前来拦住吟浅的脚步,朗声说道:“六小姐留步。”

吟浅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微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有事?”

面上风轻云淡的,吟浅心里却暗暗腹诽,若我不走,不知道你们要耗到什么时候才会开口。

中年女子略微躬身,道:“六小姐今日离开自己府第两个时辰有余,为保护小姐安危,我等奉暗影阁阁主之令,今后小姐凡有出门,无论是去什么地方,我等必奉命跟随在后,不得离开一步。”

吟浅心念微转,眼神转了一圈,心道:这叫什么?变相的“保护”?

或者说,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她不是傻蛋,可不会认为这些人真的是来保护她的。她们之前脸上的敌意与轻视,她不会看不出来。

君府第一个给自己下马威的人终于出现——只是,这样的举动,未免做得太过明显了些。

吟浅暗暗好笑,她若是答应了,在君府也不用混了,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地让人知道,哪里还有隐私可言。生活在现代的人,隐私权都看得比古代的重很多,吟浅也不例外。谁能忍受无论做什么都有一大堆人在后跟着的感觉?

更何况,这些人来意不善。

吟浅正自想着,蓦然听到身后的小沐哼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小姐的安危我们自有打算,不劳你们操心!”

小沐话刚说完,狠狠地瞪了为首的中年女子一眼。随即轻轻扯着吟浅的衣袖,低声说道:“小姐,我们别理她,快走吧。”

吟浅看着黑夜中站着的十多个人,想象着日后走到哪里都有这么多人的景象,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拍了拍小沐的手,让他冷静下来,若是真的像小沐那样不理不顾地走了,那才是没完没了。

吟浅看着小沐手上拿着一件披风,眨了眨眼睛,道:“这件衣服是给我的吗?”

小沐挠了挠头,尴尬地笑笑,忙把披风递过来给吟浅,道:“小姐,这是沈侧夫让我给小姐带来的。他说夜寒风大,小姐出去这么久,要是受冻了该怎么办。我……我找到小姐太过激动,一时之间忘了拿出来。”

吟浅缓缓将披风披上,保暖的披风遮住了夜晚的寒气,全身如同划过一道暖流。吟浅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阵暖意,更是下定决心,以后将沈雪语当成自己在这里最亲的亲人。

吟浅绕过中年女子,缓缓走到其他人面前,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是柳侧夫让你们来的吗?”

她的话语轻轻淡淡的,仿佛在问:“今天的天气好么?”软软糯糯的声音,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心来。离她最近的一个年轻女子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声:“是。”

话刚说完,她面色大变,飞快地抬起头来,看向几步开外为首的那名中年女子,脸上涌现出浓浓的惊骇神色。

中年女子表情不变,只是低下头来,将眼中的冷然杀意掩饰过去。随即走到吟浅跟前,道:“六小姐难道是不相信我的话吗?我纵是再大胆,也不敢假传阁主的旨意。暗影阁的命令,小姐还是莫要拒绝才好。”

吟浅看了一眼之前说话的那名年轻女子,嘴角勾起一个很无害的微笑,声音隐含疑惑的意思,道:“那……柳侧夫,是怎么回事?”

之前说话的那个女子现下已然面如土色,闻言急忙否认道:“我们是暗影阁的人,奉阁主之命而来,与柳侧夫并无关系。”

吟浅轻轻一笑,道:“既然你们是暗影阁派来保护我的,可有阁主之令?不然,我如何分辨真假?”

为首的中年女子沉吟片刻,似乎有些为难,终于从怀中掏出一块墨青色的令牌,递了过去。

吟浅伸手接过,将令牌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墨青色的令牌黝而有光,镌刻着道道深浅不一的花纹底案,隐隐浮现于表面。

似乎,这样的令牌,有些熟悉。

记忆深处,不知在哪里见到过。

吟浅脑中划过一闪而逝的熟悉,再要细想,却再也不见了那种感觉。思绪如浮光掠影,飘飘渺渺,如同隔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