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俗话说,远事不如近事急,侯府里一连发生这么多的事,这齐安侯还哪管得着这些。

“可是,少夫人,你难道忘了曾经和玉琴说过的话么?”

齐安侯刚说完将侯府日后一段时间的事情全权交付给凉暖之后,那玉琴却忽然像是疑惑般地轻轻开口,头偏转着看向凉暖的方向,神色也有些不定,明显是话里有话的模样。

这玉琴又一次开口,便是立马将众人的目光与注视又是放到了这玉琴的身上来。

凉暖曾经说过什么?又怎么会让这玉琴至今都是记着呢?

那些个奴才婢子的心里头也不由地有着这么个疑惑。

凉暖眼微微眯起,神色微冷,唇角微勾,对着那玉琴笑了一下,笑容可亲,还带着一股子的亲昵,阿晚站在凉暖的身边,看着她那无限美好的笑容,听着她温柔无比的声音,却是禁不住心里打了一个颤。

“琴姑娘,我正是没有忘记曾经和你说过的话,才是决定如此。”凉暖含糊着说着,那玉琴若是真的说出什么,自己没有做过,总有法子摆脱掉。

“可是,少夫人曾经说过,答应过玉琴的奶娘,会将玉琴好好安置在侯府里,让玉琴不会再孤苦伶仃下去,玉琴,玉琴一直记着少夫人的话,如今,如今少夫人却要将玉琴遣送出府,玉琴,这让玉琴日后该是怎么办?呜呜~”

那玉琴似乎是听了凉暖的话有些受不住了,一下就是低着头跪在地上,就如同一个什么都是不知道的,什么都是不懂的无知少女一般,啜然不已。

初听这话,是玉琴对着将来的迷茫与无助,再听之下,便可知道,这是那玉琴明里暗里的说凉暖是个不守信的人,更是暗着将凉暖曾经与她接触,甚至许下诺言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种大宅院,大侯府里,是最不能有秘密,却又是有最多秘密的地方,有秘密,但是却千万不能将这些个秘密摆到这明面上说出来,否则,将会面临名利皆失的场面。

而如今,这玉琴便是将这‘秘密’似无意却有意地摆在了这明面上,又将凉暖置入了一个尴尬十分的处境。

凉暖心里也是窝火憋屈的紧,自从来了这侯府,真是处处受人压制,每走一步,后面似乎都有人在盯梢着自己一般,这种滋味十分难受,也令她十分不喜。

“没有人离开了哪里,离开了谁就是不能活了。”凉暖不再笑,她收起了笑容,此刻齐安侯还在这里,名义上的二老爷宗政阳也在这里,还有个背对着一众人朝床里头不再理会众人的光懿夫人在这里,凉暖的夫君,侯府小侯爷也在这里,但她却是忽然声音略带生冷的开口。

那玉琴是没有想到凉暖会这么回她,她以为,这连凉暖要么是直接婉转地掩饰,要么便是因着这么多人在场的原因,便只能留下自己在侯府,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忽然板起面容,在长辈们还在的情况下,便是如此。

身为侯府的小侯爷嫡妻,身为一国公主,在众人面前这般作为,很是不妥。

但为何……

这原本心里已经是想好一环扣一环的玉琴忽然心中便有些瑟然发毛,总觉得自己苦心打算好和安排好的一切,立刻便是回烟消云散了去,终究是积累不成山石,终成沙硕而散。

为何这连凉暖不顾尊卑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不会让人觉着突兀无礼了去,反而让人觉着,这事情,本该如此,本该如此解决,而她玉琴自己,本该是毫无任何话辩解的,只能由着人让人遣送出府,最后,至多做一个普通的小姐,嫁到一个普通的人家,一生就这么普普通通的过去了,还远没有她的娘亲年轻时那般活的肆意。

是的,这秦玉琴觉得,她娘秦婉儿虽早死,但年轻时,活的肆意,虽败了,但这短暂的一生,比起寻常女子来,都要精彩。

而她自命自己各方面皆不差,不甘愿沦落普通,往昔十几年的含辱而生,是为了往后几十年的光耀生活。

“少夫人……”

玉琴像是受了打击一般,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是梨花带雨,原本她带来脸上就是清汤挂面,什么妆容都是没有,如今这泪珠儿一挂上去,看去,便是令人怜惜的很,眼睛红彤彤的,看着就让人想将她揉进怀里,狠狠抱住。

看着那张与曾经挚爱生的一般容颜的脸,宗政阳就是受不住玉琴哭,看到玉琴哭,就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她双眼红肿委屈哭泣的模样,整个心便是一揪。

却也是无奈,因为,无论是十几年前的她,还是面前她的这个女儿,似乎都是倔强不已的女子,认定了的事情,便不会再改,她今日既然会所要留在这侯府里,怕是他如何劝说,她都不会离开这侯府,就如同十几年前,他劝她离开侯侯府无效一般。

看着这面前熟悉的场景,宗政阳真想仰天大笑,不知这侯府,这齐安侯,这宗政襄,究竟是有多大的吸引,总是轻而易举的便是将他所爱之人抢了去。

“我答应你奶娘的事,必然会做到,将你安排在侯府外,也定会照料好了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你的诸多事宜,我也定会让人都是打点好了,这无依无靠之说,绝对不会在你身上出现。”

凉暖扭过头,这就对身后的小菊花这般那般小声的吩咐着,就在凉暖前边跪着的玉琴埋头听着,低着头,眸中有残光突现,一下又是隐了下去,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那玉琴就谢过少夫人了,多谢侯爷,夫人的好意,他日,玉琴定会还了这份恩情。”

事已至此,这玉琴,还能说些什么呢?便只能这般妥协了,若是再多说什么,便显得她厚颜无耻了。

而玉琴虽表面上如此,但骨子里还是一个傲气的人,将自身身份抬得很高的人,她又怎么会真的摆得下面子,在众人面前如此呢?

凉暖正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如此,如此冷硬地说出方才那些话,因为,有些人,就是要用硬手段,才能压制得住。

小菊花听了凉暖的吩咐,便是下去吩咐下边的小厮婢子的去按着凉暖的话做了。

“好了,都下去了,我陪在这儿,你们都走吧。”

齐安侯见这玉琴的事情,总算是解决,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他还真的怕这玉琴若是真的留在了侯府,情儿又会和以前一样,和自己大吵,不许自己进屋。

现在,倒也是圆满解决。

凉暖应了一声,宗政晚便拉着凉暖从懿院的屋子里出来了。

宗政阳不等玉琴自己起来,便是赶紧拉着玉琴从地上起来,“地上凉的很,阳叔叔带你去换几件暖和的新衣裳,这身上的破布棉衣,便是换下吧。”

宗政阳的声音温柔,齐安侯没有转头,但听着这熟悉的温柔声音,便是记起了十多年前的一幕幕,感慨摇头,最后沉为静寂。

待所有人都从光懿夫人的房里离开了去,连着这屋子里的丫头小厮的,都是离开了去。

这时候,屋子里安静地异常,齐安侯却呆在原地久久没有上前,床里头的光懿夫人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背对着宗政阳,什么话也没多说,整个屋子里或许只有两人轻而绵长的呼吸声了。

又过了一会儿,齐安侯才是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做在光懿夫人的床边,

“情儿,别气了。”他知道,她的心底,对秦婉儿还是心有芥蒂,对着那张与秦婉儿极其相似的脸,便更是毫无好感。

光懿夫人闭着眼,眼角处悄悄闪现泪花,她埋着头,冲着枕头,刚沁出的泪,或许下一秒便是沾湿了枕头,谁也看不到她懦弱捂住的泪珠。

她现在气的,便是那秦婉儿,也不是那张脸,她气的是自己,不过是借着那张脸,来将心口的委屈与怒火释放出去。

她现在,是个废人了,已经不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了,她如今四十有二,本就不再年轻,没了那女人最为宝贵的东西的滋养,怕是以后身子虚,更是衰老迅速,再厉害蛊,再厉害的养颜圣品,都是弥补回来这空虚掉一切。

外面美人还多着,她怕以后,自己孤老至终。

其实,她最怕的是自己面对不了自己,而不是别人。

“妖孽,你以后莫不会不要我吧?”咬了咬唇,光懿夫人忽的便是扭过头,神情之中哪有什么骄纵与蛮横,有的不过是一些女儿家的胆怯与不安。

“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死了都会拖着你进我的坟。”齐安侯靠着床头,将光懿夫人的脑袋,抱在怀里,光懿夫人没说话,却是感受着这份安心,希望永远不会变。

……。

阿晚和凉暖出了懿院,便看到有下人窃窃私语,原是皇宫里的宗政烟儿的事情,已经传了回来,如今章姨娘正是焦灼着。

阿晚离开懿院后,便有下头人来禀报,派人将凉暖送回晚院后,便又出去了。

凉暖看到,来禀报的下属,不经意地瞥了自己一眼,却又立马恭敬地闪开了视线,但她看着,总觉得不适。

“夫人,小菊花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何时送玉琴小姐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