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市红星派出所内气氛很压抑。

市局的领导在自己管辖的派出所内被嫌疑犯打昏过去了!所长王安奎正对着张军和梁静暴跳如雷地狂喷口水,涨红的脸和憋粗的脖子似乎影响到了他的听觉系统,居然连办公桌上的手机响都不知道。还是梁静忍不住了,手指轻轻地指了指桌子,说,“头儿,好像是你的电话耶!”

王安奎不满地横了一眼梁静,抓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喂?……啊?!……”

半晌后,王安奎颤抖着把手机从耳朵旁移开,恶毒怨恨的双眼从张军脸上移到梁静脸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头儿,你可别吓人啊!什么事啊?”梁静看他那样也有些害怕了——该不会是出人命了吧。

“头儿,牛队他、他没事吧?”张军忐忑不安地望着王安奎问道。救护车在上午10点就把牛大坤他们送走了,本来他想跟着一起去医院的,但所长不同意,说万一市局有人来问话,谁来回答问题啊?张军心知这黑锅八成要自己来背了。

“完了,出大事了!”王安奎话语都带着颤音,双唇颤抖着说道,“牛队颅内大出血,还没过危险期,市局的兄弟打电话给咱提个醒——医院说就算保住命,也很可能是植物人!”

“啊?!”“哎呀!”张军和梁静失声惊呼道。

文昌市的天空灰蒙蒙的,大片的乌云在半空缓缓移动,又是一场暴雨即将从海面侵袭而来。在文城镇文建街88号门前,一辆囚车和一辆警车嘎然停下,上面率先下来三名全副武装的武警,接着一名戴着手铐的长发男子被押了下来,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前面“文昌市看守所”的牌子,一言不发地被推搡着走了进去,后面警车的驾驶室里,脸上挂满忧虑的梁静目送着那人低着头消失在视线里。

他就是把牛大坤打成重伤的石大海。在红星派出所闹出大事后,文昌市公安局发飙了,直接派人把石大海抓来,先投进看守所里关起来再说,梁静则是万般无奈,虽然她从内心里肯定那人不是坏人,只是在遭遇刑讯逼供时被迫出手把人伤着了,但她既没有犯人的详细资料可以提供,又碍于级别低微,根本就插不了手,所以只能傻呆呆地做个旁观者,至于现在鬼使神差地跟着囚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嘛。

进了看守所里面,必要的程序启动了:脱光了衣服检查,然后量血压、测体温、采集指纹,发放看守所的上衣与短裤等等。石大海表面上看起来仍是面无表情地像机械人一样动作着,内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他的意识里分明感觉到了什么,因为这些步骤他记得自己在哪儿做过的,他甚至已经知道下一步自己该进铁阑珊结构的房间了!监狱!对!监狱!他以前蹲过监狱!自己原来是一名囚犯!

石大海脸上没有丝毫露出异样,默默地穿上囚衣,缓缓向前走去,但就在经过随身物品保管窗口时,他突然被里面桌上的一份《扬子晚报》吸引住了,只见那份油墨清晰、显然是刚出版的报纸头版上,赫然写着一条粗大醒目的标题——“青岛公安局长郑洪明不幸遇刺身亡 疑遭杀手组织报复”!一副宽大的配图上,一张似曾相识的半身照深深地映入了石大海的眼帘——郑洪明!郑洪明!郑洪明!突然,石大海如遭雷击,浑身剧震,目泛精光,脑子里如洪水开闸般涌进了无数过去的熟悉画面,他那沉睡的记忆就在此时猛然苏醒了过来!成都军区特种部队,萧政委,郑洪明,黄金岛,黄金监狱,黑夜降临,黎明行动,越狱,1009金四喜,1024林旧城,林旧城,1024,1024,林旧城……熟悉的画面,熟悉的脸孔,熟悉的计划,熟悉的人名,都在刹那间浮现在了石大海的脑海里……

“快走!”身旁的看守所民警不耐烦地喝道。

夜幕降临了,红星派出所内,一身便装的梁静坐在办公室里呆呆地看着窗外,密集的雨线在昏黄的路灯下不知疲倦地刷着薄薄的空气,死寂沉沉的街道上散落着几片湿漉漉的树叶,远处海边偶尔传来几闪渔船的灯光……

“船?!”梁静突然脑子里一个激灵,“那几个保安的口供里说,那人是替木岛上的石龙夫妇出头的,被抓时,石龙夫妇也万般不舍地想跟他一起来,说明他跟木岛有着紧密联系!要查他的身份,为什么不去一趟木岛呢?”

梁静兴奋地打个响指,站起身来就往办公室外跑去……

“100块!”

“大晚上的,开什么玩笑?”

“200块!”

“我说小姐,你看你,根本没诚意嘛!现在都晚上了,还下着这么大的雨,200块送你到木岛?我这汽艇油钱都不够哇!”

“行行行,250块。”

“250太难听了,我也不贵你,350,咋样?”

“就250了,走不走你看着办吧!”说着,梁静把警徽亮出来,在那汽艇船主眼前晃了晃。

“哎——哟,长官呐!您瞧您,也不早说撒!来来来,快上船!”

暴雨哗啦啦地打在宽阔的树叶上,将木岛上的植物冲洗得干干净净。在石龙家里 ,石百堂和石清两人正面对面坐着,两竿旱烟枪冒出来的青烟围着长长的蜡烛灯袅绕飘动,里屋传来石龙浑厚的鼾声。

“唉!虽说咱救了大海一命,但,”石百堂皱着眉头,看着烛光苦涩地说道,“但我觉得咱们就这么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太不厚道了!”

“堂叔,石龙也是没办法呐,他没捕捞证,身上又拿着三个月的款子,要是也跟着进去了,那……”石清尽量为石龙开脱着。

“咱是翼王石达开的族人,凡事要讲义、要讲情哇!”石百堂吸了口烟说道,“你看人家,临被抓走了,还想着咱木岛的钱,而且还交待小珍给阿秀买发夹,这人是条重情重义的汉子呐!”

石清听了更加愁容满面了,苦着脸说道,“阿秀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唉!”

“笃笃笃”,屋外传来了敲门声,两人狐疑地对望一眼,心道这都半夜了,咋还有人没睡啊?石清起身把门一开,不由地愣住了:只见门外站着一名披着雨衣、容貌靓丽的少女,少女脸上笑吟吟的,可右手却擎着一块湿漉漉的警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