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市,蜿蜒恢弘的顺河高架桥下,大明湖畔堤柳夹岸,白雪一片,亭榭垂冰,点缀其间,湖面厚滑冰层上,千佛山模糊倒映,似真似幻,宛若仙境.

山东省纪委招待所,一间拉着厚实窗帘、陈设简单的房间内,曹义凯蓬头垢面,呆呆地坐在桌子前,一脸颓废,双眼无神;桌子上,几张信笺纸空白无暇,一支短小铅笔旁,一盏红茶早已冰凉。爱蔺畋罅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喀嗒,”门被看守警卫推开,一名中等身材、身披大衣、面色威严的眼镜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看了看曹义凯满前仍是空无一字的白纸,不禁冷笑一声,指尖敲着桌子警告道:“曹义凯!你是警务人员,应该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看你还是趁早交代了吧!”

一听这话,曹义凯那颗本来已经摇摆不定的心顿时重新坚强了起来——对于司法程序,他是最清楚不过了: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主意打定,曹义凯摆出了满脸的疲惫和无辜,哀诉道:“领导,我是一名奉公守法、公私分明的国家干部,我交代什么呀?我是被人诬陷的!”

“嘿嘿,被人诬陷的?”眼镜男冷笑着脱下大衣,搭在曹义凯对面的椅子背上,好整以暇地坐下来,点燃了一支烟,翘起了二郎腿,眯着眼睛说道,“看来你是不打算配合省纪委的工作啊!”

曹义凯心里一震,看着对方成竹在胸的样子,不免有些心虚,躲闪着眼睛喃喃道:“我……我怎么不配合呢?可是、可是我说什么好呀?我破案无数,一身清廉……”

“啪!”眼镜男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杯顿时骨碌一下翻倒,茶叶茶水泼了一桌。

“一身清廉?”眼镜男鄙夷地喝道,“曹义凯!没有确凿证据,我们会抓你吗?你醒醒吧!”

没想到曹义凯已经铁了心要赖到底了,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腔调来,懒懒地伸了下腰,不耐烦道:“领导,既然你不相信我的话,那我也没办法,我只是想说,外面那么多贪官、贪了那么多钱,你们不去抓,为什么非要在我身上lang费时间呢?”

眼镜男不禁莞尔:“lang费时间?对,你说的很对,看来我不该对你这种态度再lang费时间了!那好吧,我就这样问吧,2012年x月x日到x月x日,和x月x日到x月x日,以及2013年x月x日到x月x日,这三次你在香港跑马地赛马场,总共输了多少钱?或者说,赢了多少钱?”

曹义凯脸色一变,抬头看着眼镜男,又低下头去思索着不吭声。

“怎么,记不清了?”眼镜男玩味地问道。

曹义凯冷哼一声,心存不满道:“领导,我承认去过赛马场,但只是好奇,也就小来来,总共才千把块输赢!”

“哦——这样啊……”眼镜男同情地盯着曹义凯,摇头叹息道,“曹义凯,像你这样被双规的国家干部,我们纪委一年到头要审问不下上千个,但我可以肯定地说,从来没有哪个人像你这般不老实的!”

曹义凯心里一紧,看着眼镜男,脸上阴晴不定,久久没有说话。

眼镜男依然一副笃定的表情,悠然地抽了口烟,掸了掸烟灰,两眼望着天花板说道:“你知道在中国,为什么双规只针对国家干部,而不针对群众百姓就呢?”

曹义凯木然摇头。

眼镜男看也不看他,接着说道,“这个双规,就是为了送给你们一次主动坦白、争取立功表现的机会,这样呢,我们办案也轻松,你们也能获得轻判,何乐而不为呢?这可是国家对你们这些干部的恩赐啊!曹义凯,还有几天就要春节了,你不希望在看守所过年吧?赶快交代了吧!你在澳门金城赌厅,一次梭哈都能三五十万,面不改色,何等豪爽!现在又怎么这般婆婆妈妈、虚与委蛇了呢?”

曹义凯顿时浑身巨震,一脸的死灰,目光呆滞了足足有三分钟,才蠕动了两下嘴唇,喃喃道:“能、能不能给支烟抽?”

眼镜男点点头,把烟盒和打火机掏出来放到曹义凯面前。

曹义凯颤抖着手取过一根烟,抓起打火机,吧嗒吧嗒了几下才点着火,深深吸了一口:“领导,我……我交代……”

……

夜晚,分域街消闲廊内,音响震耳欲聋,射灯乱花迷眼,靓女蛇肢狂扭,rulang肆意胸涌,尖叫声、狂吼声、音乐声混揉交杂,香水味、酒精味、荷尔蒙弥漫喷薄,酒吧每个角落里都燃烧着反叛、狂野和亢奋。

二楼包厢内,肥鸡面色凶悍,反背着手在一排小弟前踱来踱去,阴狠的目光像把刀子,在他们脸上逐个刻画了一遍。

“说!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最近事情很蹊跷,先是苍蝇和越南人在湾仔渡轮码头进行白粉交易被韩龙撞破了,还被闪了一下光,韩龙手里极有可能掌握着他们贩毒的证据!然后是精心设下的局给百花堂识破了,还被录下了影象!

对于白粉交易被偷.拍,肥鸡倒并不担心——毕竟被拍到的是苍蝇,即便韩龙将照片交给警方,他也完全可以撇清关系。

但他现在要搞清楚,韩龙是从哪儿得到交易的时间和地点的?

肥鸡冷冷地盯着三眼,阴森森地问道:“三眼,韩龙那天怎么会去渡轮码头?”三眼是韩龙的心腹,因此肥鸡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

三眼心里暗骂道:尼玛的,坑爹啊!老子得到的消息可是南湾泳滩啊!

不过他可没这么傻,只是战战兢兢地回道:“鸡哥,咱每次跟越南人做买卖,我都不参与的。我啥信息都知道。”

“哼!”肥鸡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三眼当初替韩龙英勇地挡了一刀,忠肝义胆,令人侧目,因此在帮会里口碑甚佳,肥鸡也不能随便找个借口轻易动他。

肥鸡又走到烂皮陈跟前,冷声问道:“韩龙怎么得到消息的?”

烂皮陈哭丧着脸喊起了撞天屈:“鸡哥,那天白粉交易,我也在场呐!”

肥鸡一想也对,便接下来又问了其他几个小弟,无一例外,都是愁眉加苦脸,无辜加委屈。

壁虎坐在沙发上安逸地抖着腿喊道:“鸡哥,这事就算啦,就算真的拍了照,韩龙也没胆子把照片交给条子的!除非他不想活了!”

新义安表面上叫社团,其实就是一黑帮,虽说近几年产业已经向正规化发展,但众多社员在骨子里还淌着邪恶犯罪的血液,各堂口在暗地里多多少少从事着涉枪、涉赌、涉毒、涉黄的勾当,因此像肥鸡贩毒一事,大多数知情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用一句常用的话说就是:就算你不贩毒,别人也会贩,这个钱你不赚,就被别人赚去了;而且,肥鸡的几家场子里黄毒赌俱全,白粉生意能直接影响到场子的生意。

因此,如果韩龙胆敢把这事捅给警方了,那性质就相当严重了——出卖本帮兄弟、损害社团利益,那可是要遭受三刀六洞之刑的!

肥鸡点点头,坐回沙发上,点燃了根雪茄,阴声问道:“那么,她们百花堂又是怎么知道咱们的计划的?”

这次杨露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录象,含沙射影地指责他肥鸡,让他丢了个不大不小的脸。

这事也是苍蝇主办的,只见他大拇指在鼻孔里鼓捣了两下,嗡着鼻子说道:“鸡哥,我看消息并没有走漏,而是咱们走背运了——或许新闻里说的是真的:她们修身堂一直都是有监控录象的!”

“恩——”肥鸡转了几下眼珠子,认可地点点头,转而颇有些得意地说道,“这条神机妙策是我想出来,没想到竟然发挥出如此巨大的作用,嘿嘿嘿嘿,杨露啊杨露,老子让你送上两家来,你偏不肯,结果呢,差点把全部家当都赔进去了吧!”

就在这时,肥鸡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4****,这个号码不大熟悉,疑惑地按下了接听键:“谁啊?”

“是不是肥鸡?”对方居然是个宛如天籁的成熟少妇声音,虽然有些冷淡,但很对肥鸡的胃口。

“恩?”肥鸡色心荡漾,一边示意小弟们噤声,一边喷薄着荡意yin笑道,“美女,你认识我鸡哥啊?是不是咱什么时候好过啊?”

少妇冷笑:“哼!你嗑药了吧?”

肥鸡继续不三不四、低俗下贱道:“矮油~~你鸡哥嗑药都被你看出来了,美女,你在哪儿啊?鸡哥正冲动着呐,来陪陪我撒!要不,我派小弟来接你?”

“咯咯!”少妇怒极反笑,“好的呀!”

“咦?”肥鸡顿时眼睛大亮,赶紧问道,“美女,你现在在哪儿啊?”

少妇一字一句说道:“金宝花园!”

“哦,金宝花……”肥鸡突然浑身一个激灵,手里的雪茄扑突一下掉在了地上,哆嗦着嘴唇,颤抖着语调忐忑问道,“你……您、您是二嫂吧?”

湾仔黄竹坑道金宝花园别墅可是新义安的总舵所在地,两位龙头大哥向华强、向华盛就住那里,而向华强的老婆、他们的大嫂声音明显没有这么清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是二当家向华胜的老婆张玉珊!

果然,只听电话那头,张玉珊言语冰冷道:“肥鸡,你最近胆子可不小啊!”

肥鸡赶紧直起身子,双手捧着电话唯唯诺诺道:“二嫂,我该死,我该死,我不知道是您呐,我还以为是翠花楼的小姐呢……哦,不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该死,我该死!”

“啪!啪!啪!”肥鸡竟然用力扇起自己的耳光来,厚重的巴掌声响彻包厢,听得众小弟们一阵心惊肉跳。

“算了!”张玉珊看来不想跟这种垃圾一般见识,在电话里冷然道,“肥鸡,我问你,你明知道百花堂的春晖阁和碧雨阁是我修身堂控股公司的加盟店,为什么还要在这两家店内造事?而且还是几次三番的造事!”

“呃……这……”肥鸡脑子不大好使了,一时语塞,索性又狠狠扇起耳光来,“我该死,我该死……”

听肥鸡扇了不下10个耳光了,张玉珊才出声警告道:“肥鸡,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是跟百花堂的杨露斗,还是跟韩龙斗,都别再牵涉到我的修身堂!否则,我饶不了你!还有,再好心提醒你一句:韩龙在借着杨露的手来对付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肥鸡一听,马上明白张玉珊话里的意思了:碧雨阁的事,又是韩龙从中作梗!

而肥鸡的噩梦还没结束,就在刚刚忐忑不安、心有余悸地挂了张玉珊的电话,外面小弟慌张地跑来汇报了:“不好了,鸡哥,反黑组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