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木岛上的村民们都自发前来把蓄养在网里的鱼小心地移到渔船上,这是他们一个月以来在大海里辛勤捕捞的所有成果。看着这些衣衬褴褛的村民在甲板上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卖力搬运,石大海心里一阵担心——如果还是拿不到钱,那他们这个月又是白操劳了。

渔船出发了,站在甲板上,望着站在沙滩上满怀希望来送别的村民,石大海没来由地鼻子一酸,眼眶里似乎有热热的**正要涌出。正伸出手轻轻地擦拭眼睛,忽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石大海猛然抬起头向远去的木岛望去,只见海浪拥着孤岛,岛上建着房屋,岛边铺着沙滩,所有的一切都觉得很熟悉,再仔细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难道,他以前也是在差不多的岛上呆过?看着已经变成一个黑点的木岛,石大海沉默地坐在甲板上,呆呆地想着……

渔船的柴油机亢奋而有力地嘶吼着,不知疲倦地推着陈旧的船体和上千斤鱼虾向遥远的文昌市驶去。下午时分,渔船正经过一座不知名的干出礁时,一艘飘着越南国旗的快艇斜刺过来,两名被太阳晒得皮肤黝黑的越南兵端着长枪,用蹩脚的中国话朝渔船喝问着。石龙夫妇忙点头哈腰着递上一条白云烟,嘴里不停“长官好、长官好” 地打着招呼。越南兵不客气地接过香烟,眼光扫向石大海,疑问道:“恩?没见过!”

石龙忙陪着笑说道:“自家人,第一次出来。”说完便转过头想让石大海朝越南兵友好地打个招呼,却惊异地发现他眼里精光四射,正直勾勾地盯着越南兵手里的步枪!越南兵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哗啦”一声,把枪栓一拉,嘴里叫嚷着就把枪口对准了石大海。

“哎呀,长官,长官!”石龙慌忙用力推了推石大海,朝越南兵鞠着躬道歉,“没见过枪,好奇,好奇。”

石大海也回过神来,脸上努力挤了点笑容出来,跟着哈了哈腰。

越南兵嘴里骂骂咧咧地收起了枪,头一歪,就开着快艇走了。

见越南兵走了,郭小珍就告诉他,这片海域附近有好几个岛屿,都被他们越南人占领了,每次卖鱼途经这里,都会被他们拦截着索取财物,跟海盗差不多。

“大海,刚才你可吓着我了。”石龙一脸不满地过来责怪道,“要是惹了他们,咱们命都能扔这里。”

石大海赶紧局促地说了声“惭愧”,但此刻他的内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刚才看到越南兵手里的步枪,他脑子里轰的一下涌现出了好多熟悉的画面:自己和好多人持着枪巡逻、射击,蒙着眼睛拆卸组装各种枪支,甚至自己被枪击中时那一瞬间的麻痹感觉都回想了起来!

难道自己也是个军人吗? hj,真的就是海军的拼音缩写吗?难道是在执行任务时被枪击了?自己的战友在哪里?他们都牺牲了吗?为什么海军制服不是传统的蓝条纹了?

石大海带着一连串的问号,随渔船抵达了文昌。此时已是夜里,郭小珍在船上煮了锅清汤面条给大家当晚饭吃。吃面条时,石龙告诉他,现在的柴油越来越贵,渔船开一个来回要烧掉400多块钱的柴油,一船鱼卖掉,也就千把块钱,买完油、盐、米、糖和蜡烛等生活必需品,也所剩无几了。这次如果再拿不到钱,村里蜡烛都点不起了。

石大海放下筷子,难过得望着一脸愁容的石龙夫妇,半晌无语……

大清早,大华公司港口已泊满了大大小小的渔船,外围还有数十条渔船慢慢靠过来。横七竖八的跳板上,几十名光着膀子的渔农正整框整框地抬着鱼虾往岸上的磅秤上搬。石龙和石大海把鱼卸下来,按类别过了秤后,忐忑不安地拿着单子走到会计处说道:“木岛的,结帐。”

“没钱,等下个月!”女会计头也不抬冷冷地说道。

“啥?!又没钱?!三船了都!”石龙心里凉了半截,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大声叫道。

“嚷什么嚷?朝我嚷有什么用?我有钱不给你?”女会计一脸厌烦地朝石龙叫道。

这时,周围聚拢过来十几个渔民,也是面露忿色地喊着,“我也三船没给款子了!”“我都五船了,欠我两万多了!”“这日子怎么过啊?我倒贴油钱都一千多块了!”

石龙呆站在那里,脸色因愤怒而憋得通红,半晌后,只听他大喊一声:“找曹大华去,有种他们打死我!”说完用力甩开郭小珍的手,大步向旁边公司办公楼冲去。众人一见,也是一声喊,跟着冲去。

待冲到门卫处,众渔民却发现已有7、8名手握黑警棍的保安守在那里,正歪着头对着他们冷笑。看来这几天渔民闹事不是一次两次了,曹大华已早有防备了。

“我们要见曹大华!把我们的钱还来!”石龙对着保安叫道。

“切!”上次那名胖高个儿一脸不屑地对他说道,“石龙,你他妈的是天生贱骨头啊?上次没揍爽,今天又发痒啦?”说罢和其他保安一阵哄笑。

石龙恨得牙根发抖,紧握的拳头青筋毕露,只听他惨声吼道:“好!是我骨头发痒了!今天你们有本事就打死我!”说完不顾郭小珍的拉拽就红着眼睛往门里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