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雪鸳心下一痛,多懂事的孩子,心里明明苦的紧,却不敢在大人面前表现出来,难为他了。

“谁?”冷闲庭感觉到有人靠近,猛的起身,却在看到莫雪鸳时抹了眼角的泪,“这树林里蛇都被田鼠吃了,逮不到!我再找找……”

“闲庭,你过来。”莫雪鸳上前拉着冷闲庭坐下来,伸手将其揽在自己怀里。

“你若想杀冷子瑶,我们现在就回去!”莫雪鸳低下头,握紧了冷闲庭的肩膀。

“莫雪鸳,我恨她!我也一定会替母妃报仇,可我知道,她杀母妃是想毁了本小王,是不想我跟六皇……跟冷子烨夺皇位。死有什么好怕,我要让她绝望,让她后悔对母妃做了那样惨无人道的事!”冷闲庭握紧了拳头,每个字都说的清晰无比。

“庭儿想怎么做?”莫雪鸳眼睛湿了,该是怎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将将六岁的孩子说出这番话。

“冷子烨不是想要当皇帝么,本小王偏不让他当,我来当!”冷闲庭直起身子,认真看向莫雪鸳。

“好,我让你来当!”莫雪鸳重重点头,幸而她一直都在朝这个方向努力,所以为了冷闲庭的这个愿望,她没有退路了,再也没有。

“你……会帮我?”或许没料到莫雪鸳会这样直白且坚定的支持自己,冷闲庭怔住了。

“我是你娘,我不支持你,又该支持谁!”莫雪鸳抿唇,浅笑,美眸闪烁出坚毅的光芒。

“可是……可是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真的很难,我还没长大……”冷闲庭低下头,他只是有这样的想法,怎么抢那个位置,他不会。

“你没长大有什么关系,有我在呢!”莫雪鸳再度将冷闲庭拉在怀里,“你……不想着杀冷子瑶了?还有冷子烨,他骗了你,你也不在乎?”

“让她绝望,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而且……她不是已经死了儿子么……莫雪鸳,楚君临不是本小王杀的,我恨冷子瑶,那一刻真的很想杀了她,但是不管怎样,本小王不会乱杀无辜,你信我!”冷闲庭抬起眸子,有些急切的开口解释。

“只要是你说,我都信!”莫雪鸳点头,心底有了思量,既然楚君临不是冷闲庭杀的,那她应该猜到是谁了。

只是这又关她什么事!不管是冷子瑶还是冷子烨都让她太失望,且让他们狗咬狗去,咬死一个是一个!想到冷子烨在南昭皇宫时的不作为,莫雪鸳恨不能现在就揪他过来,狠打一顿。

“莫雪鸳,本小王这样决定,母妃会不会不高兴,她会不会怪我没杀了冷子瑶给她报仇?”冷闲庭的声音低下来,哽咽复起。

“不会,姜太妃一定很欣慰,她的儿子懂事了,有大仁大义之心,他日必是明主!”莫雪鸳抬起头,指了指天上乍亮的一颗星,“其实姜太妃一直都没有离开庭儿,她只是藏在某个角落,默默看着你,爱着你……”

南昭皇宫,楚君临的灵堂已经搭好,就设在凤殿内,风起,白纱随风浮动,宛有幽灵晃动。

“临儿,是不是你啊!临儿!”凤殿内,冷子瑶猛的从地上站起来,伸双手去抓被风卷起的白绸。

“子瑶,你别这样,若是让临儿看到你这样伤心,他会不安的。”楚墨卿将冷子瑶抱在怀里,心痛看着冰冷的棺柩。

“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带走我的临儿!它不知道?临儿是我的命啊!它为什么要把临儿带走!冷闲庭,莫雪鸳!我不会放过他们,我要杀了他们!”冷子瑶的眼泪,自看到楚君临死的那一刻就没有停止,一双眼肿如核桃,其间布满血丝,乍一看,似泣血一般。

“朕也不会放过他们!子瑶你放心!朕一定会替临儿报仇!”楚墨卿知道冷子烨就在外面,对冷子瑶越发心疼起来。

“墨卿,让本王守一会儿,你去休息吧。”冷子烨缓步走过来,低声开口。

“也好,你替朕好好劝劝子瑶,看她这样,朕实在……”楚墨卿皱眉拍拍冷子烨的肩膀,摇头离开。

且在楚墨卿离开灵堂后,冷子瑶冰冷如锥的眸子狠瞪一眼冷子烨,转身跪在灵堂前,捂着胸口的恸哭。

“子瑶,人死不能复生……”冷子烨走过去想拉冷子瑶起来,却被她一把甩开。

“你来干什么?你去救莫雪鸳跟那个小贱种啊!他们一个是你爱的女人,一个是你的弟弟!哪个不比临儿重要!你去救他们啊!”冷子瑶怨毒的看向自己的哥哥,恨的咬牙切齿。

“我只是……”冷子烨无从解释。

“说不下去了?你趁莫雪鸳被侍卫拉开时扔出黑球,然后想趁乱救走冷闲庭那个小贱种,顺着本宫内室的密道逃出去,对不对?”冷子瑶双手搥地起身,直直站在冷子烨面前。

正如冷子瑶所言,彼时冷子烨就是这样想法,之所以要等侍卫将莫雪鸳拉走,是因为他相信楚墨卿不会伤害莫雪鸳,而且以他的能力,也只能带一个人冲进密道而不被追上。

就算楚君临的死令他心痛至极,可让他眼睁睁看着冷闲庭死在眼前,他却做不到。

而对于恨无殇的突然出现,冷子烨庆幸之余却是深深的失落,此番莫雪鸳与冷闲庭离开,他是如何也解释不清了。

冷子烨没有反驳,冷子瑶怒极反笑,“临儿……临儿!看看!这就是你的好舅舅!见你惨死,他不思报仇,竟还想救走杀你的仇人!我可怜的临儿啊-”儿似娘的心头肉,被剜了心的冷子瑶哭的撕心裂肺,扑跪到了灵柩前。

“子瑶,不管你信与不信,君临惨死,本王心里不比你好受半点,这笔帐,本王也一定会让凶手血债血偿。”有夜风拂过,白纱随风扬起,冷子烨直立其间,剑眉皱起,凛然生威。

他不相信楚君临是被冷闲庭杀的,与冷闲庭相处的久了,他知道那孩子就是恨至极处,也不是丧心病狂的人!

尤其在看到楚君临身上的鞭痕时,冷子烨更加确信这一点,以冷闲庭的内力,若真是狠狠落鞭,必见白骨,而楚君临身上的伤痕虽触目惊心,却没有一鞭蕴着雄厚内力。

可这些话,他暂时不能跟任何人说,尤其是自己的妹妹,现下,他所有的解释都只是借口。而且,能算计到冷子瑶头上的人必不是简单人物,他亦不能打草惊蛇。

冷子瑶没有理他,只匍在那里恸哭,哀嚎声徘徊在凤殿上空,久久弥散不去……

且说莫雪鸳一行人离开南昭地界后总算舒了口气,算算时间,再有四五天左右就能抵达皇城。

莫雪鸳坐在荒山头儿细细数着日子,冷傲天体内毒药六天后才会发作,幸好来得及。

前面夕阳西下,晚霞染透天边,丝丝缕缕如红绸般唯美动人,莫雪鸳唏嘘一声,起身想要回去,不想转身时,那抹黑袍映入眼帘。

“尊主大人……什么时候来了?”莫雪鸳唇角一抽,支起的身子停滞在半空,进难两难。

“你在数什么?”如此,莫雪鸳了然,这是来许久了。

“小的自邺城回来之后便给冷傲天下了剂猛药,三个月若无解药,他必全身腐烂,直至烂心而死。”莫雪鸳最后选择站起来,退到恨无殇稍后的位置。

“为什么?”恨无殇低眸看过来。

“邺城的时候小的差点儿死了,这人生大悲不过于自己死了,仇人还活着。”莫雪鸳苦笑,悲中大悲,自己还是重生回来的。

“再也不会。”恨无殇黑眸一闪,抬眼时,一缕霞光映进那双深黑眸子里,反射出来的金光愈发衬的恨无殇宛如神邸。

“什么不会?”莫雪鸳认真抬眼,狐疑问道。

恨无殇没有转回视线,亦无解释,他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从此以后,他再不会让莫雪鸳陷入任何危险境地。彼时浓烟滚滚中,他看到莫雪鸳以纤弱的娇躯挡在冷闲庭面前,迎着那百余利箭时,心似被人狠揪一下。

他不敢想象自己若迟来一步,会造成怎样令他后悔终生的局面,那真是想都不能想的……

见恨无殇不语,莫雪鸳也不好再问,只得无声站在恨无殇身后。有风吹来,恨无殇身上黑袍当风的扑在莫雪鸳脸上,莫雪鸳悄悄朝着远离恨无殇的方向挪了挪,却见恨无殇突然回头,复又挪了回去……

身后倚在树干旁边的叶浮生看着这被璀璨金光笼罩下的两个人,薄唇扯出淡淡的弧度,莫雪鸳,你有福了,能被师兄护在身后,你这辈子想死都难。

“如果娘亲嫁给师傅,那本小王该管娘亲叫师母,还是管师傅叫父亲呢?”冷闲庭学着叶浮生双手环胸,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你可以管娘亲叫师母,再管师傅叫父亲啊!”叶浮生提议道。

“那不还是一样嘛!”冷闲庭扭头看向叶浮生。

“一样吗?一样吧……”叶浮生喃喃自语,视线落回到莫雪鸳身上,胸口似被什么堵着,原来放弃,也是这么辛苦的事呢。

一路无话,在入天朝皇城的头天晚上,恨无殇带着冷闲庭回了逍遥阁,独将叶浮生留下来,以防万一。

翌日,莫雪鸳入皇城后过琼羽阁而不入,直奔皇宫而去,她觉得冷傲天一定是等急了。

龙乾宫内,莫雪鸳再见冷傲天时方知与他之间的恩怨不管过去多长时间,又或者有多久没见,心底的恨,只会有增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