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吟来了!

不过他来做什么啊……

呃,只怕是为两国和谈的事儿吧,这倒与我无干,那么,我还是去房内待着吧,免得见着了尴尬,思然嘴上不说什么,估计心内还是记着的,都现下时候了,还是莫再惹他伤心的好。

正当要起身下去,可瞧着思然又坐了回去,还是那般闲散的倚上了围栏,头探了出去,颇有兴致的瞧着池子里那游做一团的几尾红鲤,时不时再给小鱼儿喂些吃食,停了,便惹得池子里的小鱼儿游游跳跳,一颗颗小脑袋浮出水面,盯上了呵呵直笑,颇为得意的思然。

不过,这却让我心跟着紧了又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思然他竟喜睡了,就喂个小鱼也能睡着,好在先前落在池子里的是个无知无觉的物什,要是人……管不得思然擅不擅水性,这若是掉到了水里都还无知觉,那性命堪忧,让我往后可怎生是好啊。

就这踌躇的片刻,长廊那处已经走来两人,前方带路的是先前那位来禀告的小公公,后面那位,着了一袭淡青的衣,唇上挂着温浅笑,一如往常那般,似乎原先的那些恼怒神情都只是我的一时错觉吧了。

许是我看得太过出神了,四目相对下,我总觉得我这看什么都有些模糊的眼,内里的凤吟眼里有着歉疚和……久别重逢的欢喜?我慌忙瞥开眼去,眼漂漂乎乎的不知该看哪处才好,最终,我将目光落在了思然温未减的侧脸上。

我是多情的过了头了吧,将自己当做了什么啊,合该我能看错,还是别想不切实际的事儿较好。

待那小公公向思然禀告一声柳相到了,思然这才动了动身,慢悠悠转过身去,笑眯眯的看着一旁站定的凤吟:“不知柳相远到而来,有何要事?”

凤吟垂眸,从广袖里拿出了一信封物什的东西,直递到了那小公公手中呈了上去:“这信是皇上命臣呈于王,亲自过目的。”

思然从小公公手中拿过那信,拆开了看去,随即颇为欢喜,命着那小公公准备房四宝说是要回信。

看样子这苍狼同境国,当真是交好了。

待信回好后,思然又将回信交于小公公手中递给了凤吟,接过信封的凤吟直将信又搁回了袖内,这让我想到了信在人在,信丢人亡了……

只是,这一切都还是妥了的,却未见凤吟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

“思……皇……后娘娘。”凤吟一开口,这皇后娘娘的什么的,叫得极为变扭,只不仅是他唤得别扭,我听得也怪别扭了,这一身的鸡皮疙瘩,也有往外冒的意思。

而思然倒不觉别扭,只是侧坐了身去,若无其事的喂着池子里的鱼儿,若非他那满面春风和又上扬了几分的唇角,我当真看不出来他在笑。

甚是稀奇,凤吟轻咳了一声,掩去些许不自在,又对思然行了礼,毫不顾忌道:“王,臣同皇后……娘娘有话要说,不知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最后那句,是同我讲的,因那丹凤眼看着我,眼里那于我而言那似曾熟悉的情绪有些刺目。

去?还是不去?唉,还是去吧,只要自己心性坚定就好,况且凤吟只是想同我说说话,又不会对我怎样。

再看向思然,他只是自顾自的逗着那几尾鱼儿,似凤吟什么都没说似的,满脸随和恣意。

如此,我便同凤吟去了长廊那头,没多少人,隔着长廊还能看见正逗着小鱼的思然,只是说话若刻意压低了声,如何,他都是听不到的。

再往前走,我却停了步子,只说:“柳相,若有什么话就在这处说吧,这儿也没什么人,未有人会听得见的。”

他顿住了迈向前去的脚步,转头,展颜一笑:“好。”

“皇……呃,思卿,子卿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一切都已经查清了,好在……你没什么事,虽然说这些话的我有些无耻,可我,还是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凤吟垂了眸,深深的歉意溢于言表。

这倒让我楞住了,说真的,不曾想过,公子卿的事儿这么快就查清了,他如何死的与我无干,只是未料到凤吟会先同我道歉,难得。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计较倒也小气了,况且我身上的伤早好了,也谈不上什么原不原谅,我本就未有怪过你,所以,你无须自责。”

凤吟楞住了,沉默了,也有震惊,我以为他要对我说的话便是这些,既然无其他了,那我便走吧,多些时日陪陪思然就好,只刚埋了步子,却被凤吟那双白如碧藕的手给拉了住,生生止住了我刚要迈出的步子,惊疑回过头去的我,对上了一双很是严肃的墨黑眸子。

“你……不是思卿!”双唇开合间,说出的字眼让我为之一震,不是柳思卿?他是什么时候察觉的?

也未有待我回答的意思,凤吟便接着开口:“思卿他没有你这般历经红尘的态度,思卿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有些粗心大意,天真性子,你同他未有相似之处。”

呃……莫非我老成了?

细一想想,我有些好笑的发问:“那么柳相倒是说说,我不是柳思卿又会是谁呢?公子卿么?”

语落,凤吟只是摇头,蹙起一双眉头来,这纠结的表情让我很想笑。

“不,你不是公子卿,你是……子卿!”

这回我该震惊了,未曾料到,他竟将我猜了出来,我现下所想,只是想着快些离开,看着他眼内的惊喜很是不妙,却未曾想就这般就了,无疑是承认了。

“子卿,我知你从来就不喜

欢我,我离开便是,不要露出那副表情。”凤吟松开了手,却并未跟上来,只在身后说着,也不管我听未听到,转身离去。

这回,我却成了蛮不讲理的人了。

唉,我这一时兴起闹得啊,活该我现下这般烦躁,也活该思然现下会生上我的气,直光顾着逗池子里那几位不会说话也不会笑的小红鲤,也不愿同我将半个字。

“思然,我将什么都同凤吟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决不会撒谎,你说句话好么?”

这已经是第十回说着这么句同前几次的话一模一样了的。

“哦,你都知道那是凤吟了啊,这记性倒是不错,一碗孟婆汤也没能让你忘掉过去所有。”

不咸不淡的话语,只是那话语里的字眼,还是同十回前的回答一模一样,只字未变。

孟婆汤啊,那时喝下那汤全然是没见着思然有些气闷所致,看见凤吟都能念着我,而思然却未有半点留恋,所以这一气之下嘛,就把孟婆汤全数喝下了肚,只是这一喝完,我便后悔了,身在轮回口前,想后退也晚了,反正再怎么拖沓,这轮回,我迟早得如,还不如纵身一跳堕入红尘,或许上天垂怜,哪年哪月,哪处街口小巷,我还能碰上一袭白衣,温浅笑的思然呢。

“唉……”低低叹了口气,我只好闷头坐上了一方石凳上,勿自懊恼方才怎么就同意凤吟楞呢。

却未想,‘哧’笑声传入耳来,我缓缓看了客气,只见思然斜靠着围栏的身有些微抖,方才那哧笑声该是思然未有忍住,溢出双唇的吧。

合该是我多虑了,思然他这哪里是在生着闷气啊,分明是闲着无趣,拿我消遣罢了。

闷声倒了杯清茶,一口口抿着,以缓解心内微恼,思然侧过身来,放下手中喂鱼食的物什,拍拍手上不经意间沾上的尘土,那双桃花眼看着我,少见的带了些委屈。

被这双眼看得久了,我只好喝下最后一口茶,将杯子搁在石桌上,低声一叹罢,满是无耐。

少顷,又说:“好了,好了,快些收起你的表情吧,这哪是一国之君该有点神情啊?”

思然不以为意,起身靠坐上前:“这不是只有你哟二人么?又没有旁人,计较那许多做什么呢?”

我道:“也是。”随后,思然的大半颗脑袋靠在我的胳膊旁,话语间微弱的呼吸喷洒在脸上,弄得我耳根微痒,却也满足。

往后的日子,便这般过着,只是时日一久,思然便经常在不知不觉间睡过去,如何叫都叫不醒,而且每一次睡的时辰便越来越长,来过的许多太医都只知道,思然的时日真的无多了,只好挥墨书下一张药单子,照着那上面的药为他去药房抓,勉勉强强吊着一条性命罢了,只是于我而言,有时候能陪多久便是多久吧,只我一直在这儿,他们只有偷偷看的份,没谁敢上得前来与思然喂药。

喂药什么的,如此亲密之事,也该我这个当皇后来做做看了,思然的最紧闭着不肯张,若将舌伸就去那就好办了,只是这般亲密之事,也只该我一人来做,若让那些个御医来,岂不便宜了他们?

思然的身子冷得不像话,唇里唇外也是,只是他睡得迷糊的时候,总是会掀开来被子,再拔了衣裳,直嚷着热。

唉,这病可真够怪的,只是看着在不经意在才会露出不安的思然我却只有沉默,也只能沉默,若是……若是此刻躺在**,睡得人世不醒的人是我那该多好啊,那样,思然便不会这般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