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衡怕是已经走了吧?还有那只小狐狸,明明也只才五日而已。

进得屋去,屋内摆设未变,只是木桌窗栏上布满了灰尘,墙角也满是蛛网,茶壶里滴水未有,果然,惜然他们是走了很久了的,看着这无人居住的房屋,只觉闹心,一挥衣袖罢,还是将房屋变得洁净如初时,看着也好受许多。

瞧瞧怀中古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惜然没在这儿了,我又将琴搁这儿做什么呢?还是等哪日遇上了惜然,或是惜然回来了,再将琴轻手交给他的好啊。

如此想着,我转过身去,留下那房屋狐立,或许终有一日,我还会再回来看看。

不想这么快便回天上去,那岁月枯燥,众仙又避我不及,我还不如在凡间多走走,混混时辰也好啊。

如此,我又走向了那条幽静小道,眼前的洞口还是原来那般黑幽幽的慎人,只是少了那时与我同行的几人罢了,步入洞内,幽幽的微风吹过,有些微凉,我紧了紧衣衫,抱着那把琴继续往前走着,只是想起了往事,牵起了唇。

少顷,昆仑的宝镜就在眼下,想来我执念已消,再踏进些,也该是直接出得这山洞到得崖上,而非往常那般被困在镜中的过往不可自拔。

靠得镜前,没有那惑人的声音,我放宽了心再进前些,只是这头晕晕乎乎的熟悉感觉让我大感不妙——我这不是执念已消了么?怎的还会如此啊,莫非我还在执着着什么?可我完全不知道啊!

如此抱怨,眼前的景象让我楞在原地,熟悉的府邸,熟悉的守门人,熟悉的相府二字高悬府门。

或许是我刻意忘却我不愿忘却的人,不晓得凤吟如何了呢,虽知这是镜中,我所见的也只是过往,并非现今发生的事,但我还是忍不住步进府门,忍不住想要看看他的容颜,他的笑。

“你说什么?!”清冷的声音许久未曾听到了,现今听来,还带着些不可置信。

我急不可待的走向前去,凤吟的面容依旧,只柳叶眉下一双丹凤眼透着几分哀伤,却不知是为何。

站在凤吟身前的侍仆哆哆嗦嗦:“相……相爷,少爷他,少爷他失踪了……”

失踪?我儿时失踪过么?不对啊,凤吟他是不说话的来着,怎的现下却开口了?莫非是怒火中烧气急了?

那侍仆颤颤巍巍递上一封书信,又道:“这是小的在前院打扫的时候发现的。”

凤吟接过,拆开来一看蹙了没,我离他较远,自是看不清那上头写了些什么的,想是怒极,只见凤吟一手“啪”的一声拍上桌案,张了张口似要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另一仆从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相爷,不好了,公子病了!”

啧,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我被当做公子卿虏去的那回发生的事吧,而这仆人口中的少爷指的就是我不假,自然,另一仆人口中的公子,合该就是公子卿了。

凤吟蹙了眉头,左右为难,踌躇片刻后,还是决定去看孤身一人的公子卿了。

原来,凤吟他未有来找过我是真,而其中缘由,当真是为了公子卿。

突然间,画面变得极其模糊,凤吟和其他人我都看不清了,最终,都归于黑暗。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了,凤吟又出现在也眼前,只是他平躺于榻上,面色颇为苍白,间歇低咳几声,显得极其虚弱,莫非是病了?

而他身旁坐着的女子红了眼眶,仔细瞧瞧这面容,我记得,这便是凤吟娶进门的公主了,没想到她竟还在府上。

公主那双大眼红通通的,有泪滴滑下,手执着小手帕抽抽噎噎的,这模样,竟让我认为凤吟这是快不行了。

凤吟的双眼有些无神的看着白色的床帐,少顷,竟看向我这处,那模样,似乎他真看得到我一般,让我僵直了身忘了动弹,他的双唇张张了,似乎说着子卿二字,可我不晓得,他说的是公子卿还是凤子卿。

瞧这模样,公主哭得越发不可收拾:“为什么?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在想着他,我陪了你这么久,我那点比不上他了?!”

凤吟看了看公主,却没有回答,最后竟缓缓闭上了眼,再未睁开。

凤吟他这是……死了么?虽然,死于人来说是避无可避的,但他就在我眼前丧了命,如何来说,自己的心里难受得紧,就连代凤吟死的心都有了,我果然——是个花心大萝卜。

公主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探了探凤吟的鼻息,我本以为她会放声大哭,却没想到她竟大笑出声,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直直坐起声去朝着一旁的墙壁便撞了上去,那狠劲儿,直撞得她头破血流的倒下了身。

随后,熟悉的黑白两位无常出现在我眼前,我还在纳闷这到底是在镜中还是现实,那两人便礼貌的朝我拱了拱手,一笑罢,便锁了公主的魂离开了。

我一定是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还是快些醒醒,哦不,还是快些走出去得好,见着凤吟毫无生气的身子,我就觉头疼,难受得紧。

于是,我怀抱着古琴,转过身去,抬步便走,可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得身后有人说话,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也来不及听清。

“孤鸾星君,你这是要上哪去?”

这熟悉的声音让我不由得驻足,呆楞原地,不知怎的,我不愿回过头去,许是怕耳听的声音是错觉,只是——他说孤鸾星君?等等,这声音掺着威严好熟悉,我记得我在哪里听过来着,是哪来着?是……啊,想起来了

!不就是记忆里玉帝的声音么?

等等……我一定定是睡糊涂了,凤吟怎么可能变成玉帝了?没错,所以我抬起手来很不客气的打了自己一巴掌,随后闭眼,再睁眼——为什么眼前的景象一点未变!莫非我不是在做梦,不不不……我宁愿我自己在做梦,凤吟他若是玉帝了,这又意味着什么?这意味我是多么天真的可笑,自以为是的认为他心内是有我的!却不知他心内的人是公子卿!紫薇帝星!!

原来啊原来,即便是转了世,我同原来的孤鸾还是一样的痴傻,一样的可笑呵……

许是错觉,我听得身后的人哧笑一声,也该是错觉,随即,他所说的话语,威严中夹着一丝温怒。

“朕问你话呢,孤鸾星君。”

我僵硬了身转过头去,强牵了嘴角,干笑两声:“臣……臣觉得今日天气甚好,所以出来溜达溜达,呵……呵呵……”

估计着玉帝是觉得我这嬉皮笑脸的模样不成体统,扬了扬一双柳叶眉,玉帝开口道:“哦?孤鸾星君倒是挺闲,仙界的次序也懒得遵守了。”

呃……

觉着自个儿是惹恼了玉帝了,自觉两腿一弯跪下身去:“臣自知私自下凡有违仙规,还请玉帝责罚!”

“哦?”玉帝挑挑眉梢,一袭明黄的衣和初升的太阳还是那般刺目,“孤鸾星君倒是说说,朕该如何责罚你?”

这这这……我虽记起往事了,可我真的只记了七七八八啊,而花神同我说的那许多仙规,听得我脑袋泛晕,所以忘得七七八八,总得来说,我也不晓得这私自下凡该受到怎样的责罚啊——“臣……”一拱手,我将头埋得更低,只好实话实说老实交代了,“不知……还请玉帝……呃,责罚。”

低垂的头,让我看不清凤吟现下的表情如何,只觉得他看我的眼火辣辣的,估摸着被我气得不轻,竟然笑了两声,是记忆中玉帝少有的温,随后,玉帝说:“孤鸾星君!朕不同你计较,现下和朕一道回去,再罚你将所有仙规抄一千次,抄完了再背于朕听!若是不然,那朕便在诛仙台旁等着爱卿!”

玉帝那爱卿二字说得咬牙切齿,那话语,更是听得我额上冷汗直下,只是碍于玉帝在前,不敢抬袖擦上一擦。

玉帝可真狠呐,那所有仙规不下百八十条,没条皆抄上千遍,还得背熟了,我的手估摸着是抄废了也抄不完那么多了,这倒让我想起了还是湘王时教我念书的太傅,那人颇为严厉,若我要是抄不好念不好了,他也不管我什么世子不世子的,直接拿了把戒尺,将我手摊开来就是一阵打,现下这玉帝比那时的太傅还狠,抄不完背不好就得上诛仙台,这几道天雷下来,我岂不是得一命呜呼了啊!

我觉得吧,这玉帝一定是在公报私仇!就是因为我那时瞎了眼喜欢上他了,还以身相许了,然后还阻碍了他同紫薇帝君在一起的可能,所以他才会这样抱负我,平生……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舞弄墨,让我抄一千遍的仙规,还不如直接将我绑去诛仙台,几道天雷下来干干净净的呢!

这越想越气闷,于是,我竟然不怕死的将话说出了口,“臣不愿抄仙规,臣自知私自下凡罪孽深重,还请玉帝开恩,直接将我绑上诛仙台上吧。”说完,我就后悔了,可这说出去的话好比泼出去的水,如何都收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