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无常疑惑了,“不是来见那位的,那上仙来是寻谁?”身后站着的黑衣无常那一双同死水一般波澜不惊的眼也看向了我。

我刚要说明来由,眼底就应入一袭快融入了黑暗的衣,身旁那两无常睁大了眼看着来人,继而异口同声:“恭迎王上。”

我抬起眼来也看向了来人,一袭黑衣伴着黑发,狭长的眉眼同那黑无常一般,眸里死水一般的沉寂,让人从中看不出半分心绪,只是四目相对时,那人一双薄唇微勾,笑了。

“孤鸾,你来了。”

那人说话了,只是声音同那双眼没法比,是能腻死人的柔情似水,咳咳……一定是错觉。

哟……还是熟人啊,若我没猜错的话,这黑衣男子应该就是阎王了,啧啧,这同在凡间时见到的怒目圆瞪的阎王不一样啊,想来该是那些凡人弄错了,其实这阎王长得俊朗,撇开那一双死气的眼不说,那气势也颇有王者风范,如何都是我不曾有的。

我一拱手,佯装熟络:“阎君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一语罢,阎王却蹙了一双眉,看得我心惊,莫非我穿帮了?这可怎好……

随后,阎王一伸手,抚过我额前的一缕碎发,那动作轻盈,熟络的让我一再认为阎王原来一定是经常对着孤鸾做这种动作,只是这一动作我不曾料想过,震惊的自己呆立在了原地,看着那双眼里浮出的温柔,就差没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了。

阎王的唇角又上扬了一分,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本王知晓,你的记忆尚未全全恢复,你也无须焦急,不必这般勉强自己。”

“阎君圣明。”我干笑两声,后退半步。

眼神飘飘乎乎的又看向别处,只见黑白两无常面色寻常,毫不觉得阎王这动作有甚不妥。

白无常看向我,在我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了然一笑,便冲着黑无常挤眉弄眼:“小黑,我们还有魂没带来地府呢,还是走吧。”

黑无常呆然,半晌方才点头应声,随后两人拱手言辞。

奈何桥上的新鬼一个个走得甚慢,我两眼飘飘乎乎看向忘川水面上,耳听着百鬼泣声,死活也不想正了眼来看向身前一直盯着我看,连眼也懒得移一下的阎王,一阵幽风刮来,刮得忘川上盛开的莲摇摇曳曳,又刮进了我的衣衫内里,直冻得我不由自主紧了紧衣衫。

这不紧倒好,一紧却越发的不妙了,只见阎王微微蹙起了眉头,不经细想,便直接脱下他身上的那件墨黑长衫,动作轻柔的为我披在身上,随后便问:“还冷么?”那话语里的幽幽凉气直使得我缩了缩脖子,终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突然觉得,惜然也好清衡也罢,只名讳而已,都不甚重要了,只要惜然还是惜然,一点不变就好,我想……我还是回去瞧着玉帝那张估摸着怒火中烧到能烫死人的脸色,也不想在这儿当什么孤鸾,同阎王都快越过了原有的友人之间的界限,这不清不楚的关系让我浑身不自在。

我还是将眼看向了含着笑意的阎王,抽抽嘴角,干笑两声:“啊,我突然想起了,我还有些私事未有处理,就先告辞了,”往前跨上两步,看着阎王不紧不慢跟着的步子,我连忙又道,“还请阎君留步,不送。”

哪知这阎王也不依不饶的,我刚往前走了没两步,就被阎王至身后拉住了胳膊,想走走不得,想留吧……我根本就想留!

“这么急着走么?”阎王又叹,“你果真似变了个人一般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

我扬起了嘴角,将眼至拉着我胳膊的那只手上移开,勉强笑笑:“阎君这是何意?”

阎王看着我,少顷放开了手,敛了眸中的心绪万千,又恢复成了一摊死水的模样:“孤鸾你不是来找我看生死簿的么?怎的又便了主意。”

我被这平淡的话语惊得睁大了眼,我记得我想来看看生死薄这事儿可没讲出过口,怎么阎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呢?还是很早已经就知晓了的模样。

阎王看着我,也不去理会我的疑惑,只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本极厚的蓝皮书页来,而后书页无风自动的翻开来他将那书教于我手,话语同那双眼一般,清清冷冷:“你要找的便在那里,你且仔细看来。”

我从惊讶中回神,只对阎王说了声多谢,便将眼移向了书页上,仔仔细细的将那书页看了又看,白纸黑字句句分明,果不其然,惜然便是清衡的转世,我就说嘛,怎可能毫不瓜葛的人会长得一模一样呢不是。

得知这结果后,可喜煞了我,心花怒放间直想着快些找到清衡,好在我有生之年能仔细看看他,但一想到凤吟,我便自熄了这兴奋劲儿,分外感激的将那本蓝皮的书交还给阎王后,拱手道辞。

再回头去时,我见着身着着一袭黑衣的阎王负手而立站在桥头,一双波澜不惊的眼平平静静的看着忘川水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那一袭黑衣快融进了黑暗里,显得那般的孤寂,竟让我的心内,有些不忍。

这画面,同那时记忆中的画面一模一样,或许阎王只是喜欢忘川水景罢了,或许……什么都是我多想了,那种感情,阎王又怎会抱有呢不是?

我牵起唇来,摇了摇头,捻一指诀却不知该去哪里的好,好想再看一眼清衡,只是凤吟那处,我若在不回去,估摸着我这犯了仙规的小仙就会被天上派来的天兵天将活捉了回去,到时可丢人的紧,还不如我自个儿回去,双腿一撅,自发自觉的跪下去领罪来得好些。

罢了罢了,或许清衡这世会有一个好的生活满意的家,我这在轮回开外的

人却是多余的,还是莫去打扰了他的好啊,只是这琴,唉,还是交由花神保管吧,他若哪时下了凡去,哪时再见着了清衡,再麻烦他将这琴交由清衡也好。

想来清衡弹得那一手好琴,我却是无缘再听了。

随后,磨磨蹭蹭的,我还是回了天去,刚一入天庭,只觉得气氛未变,看守南天门的将士见了我,还是同往常一样问了声好,无甚异样。

白云飘飘乎乎,仙鹤飞来游去,间有几名上仙走过,见了我也无甚异样,皆是同往常一样离得我甚远,想来是怕沾染上了我身上的晦气。

这么不妨事,现下我心颇为忐忑,也顾不得那许多,孤鸾府也未归,便径直去了花神府邸,好在花神就在前堂捣弄着花朵。

花神看见我,停了手中动作,眉眼弯弯:“孤鸾,你上了哪儿去?今日玉帝归来,你竟未出来迎接,玉帝唤了你几声也没见你出来,”我听得心惊,花神又说,“好在玉帝的脾气改了些,要是以往啊,你怕是早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哭笑不得,心说:我早便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就算现下没有,怕是再过一会儿就必须了吧。

敛了心神,我迈步上前,将手中古琴放于桌上,花神抬起头来,冲我挑了挑眉:“你这是干什么?”

我笑了笑:“我怕是时日无多了,只想再拜托你个事儿,你若是下凡了,便帮我将这古琴交由惜然手中。”

花神一挑眉梢:“天地茫茫,你让我上哪儿去找这么个人去?再说了,我没见过他,又怎么会知道他长什么模样,现在何处啊?”

“你若要下凡,就去冥府问问阎君,他定会告诉你的。”

花神瘪了瘪嘴,颇为不愿,却忽然间又瞪大了眼,激动得语气都上扬了些:“你说你时日无多了?怎么回事!”

我苦笑两声,“不瞒花神,我得罪了玉帝,玉帝说了,要两我押上诛仙台上去灭了。”

花神满脸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啊……”那语气变得低低的,听不出是悲痛抑或其他。

正待我想说些什么,就见一小童坐于仙鹤之上飞进了府,看着我的那双眼里竟有鄙夷:“孤鸾星君,玉帝让您前去凌霄宝殿,您随我来吧。”

话一说完,那小童也不顾我反应,转身便离开了,我看看花神,又看看小童,最终,还是随了小童的脚步,只是走时不忘说一句,让花神务必将那把古琴交由惜然手上,再帮我致致歉意,毕竟我做了那种事,允诺了要好好待他的,现今却……唉。

说是去凌霄宝殿,却也不是,因为那宝殿近在眼前,那小童却径直绕开了宝殿,朝着后方才去,若我猜得没错,再往后方行些,就是玉帝的寝宫了罢。

果真没错——我楞然站在寝殿前,实在想不明白,玉帝这是闹的哪出,跟前的小童瞥一眼我,“玉帝在同紫薇帝君议事,孤鸾星君便在此候着吧,小奴告退。”言罢,头也不回的走没了影儿,留我一人闲得慌,没事儿便神游太虚。

紫薇?议事?怕是不止吧,他二人在一处待得好好的,干嘛叫上我煞了风景,莫非……

啧啧,没想到凤吟的小孩子心性这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