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还记得,那丹青上绘的是一男一女,女子着着一袭粉红罗裙,墨发随风,俏皮可爱,小鸟依人般的倚上了一旁的男子。

男子一袭青衣飘然,长发垂在身后,这人虽没爹爹美,但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让人倾心以向东面容,脸上虽是淡然,却隐隐中透着一股无奈同不耐混杂的神色,似真似假的眼有些飘忽,不知在看何处,或是想看何处。

为何爹爹一人住的小竹屋内会挂着这么个画像呢?难不成是爹爹的什么人么?

而后来我才得知,原来那画上的男子是爹爹中意的人,男子身旁的人是我的娘亲。

几年间的日子,总是伴在爹爹身旁,日子真好,我不想其他的事扰了能独自陪在爹爹身旁的快乐时光,自然忘却了从出生以来就带的那股执愿。

可好景不长,美好的日子总是容易从指缝中溜走,一去便就不返了,而一切来的突然,总是让人接受不来。

“爹爹,思卿不想走,思卿想留在爹爹身边,一直陪着爹爹,好不好嘛?”我摇晃着爹爹的胳膊,对一向宠着我的爹爹撒着娇。

爹爹笑着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转瞬又在纸上写到:‘思卿乖,听话,待学会好了所有便回。’我摇头,拼命摇头,睁着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爹爹,装着可怜兮兮的模样,真的不想离开爹爹,真想不明白,我在外人眼里明明是个痴儿,为什么在爹爹的眼里却不是呢?我真失败。

‘思卿乖,爹爹的思卿最聪明,想必要不了多少时日便能学成而归。’我知道爹爹要我学些什么,因为先前爹爹执笔在纸上写过,爹爹让我习武会剑,让我能能武,只是我知道,武会,和琴棋书画我是样样不通,比如在私塾里,我是真的听不进去才打瞌睡的,因此先生没少教训我,从此也就讨厌了我这么个朽木不可雕的学生。

唉呀,现下可好了,这可怎生是好啊,爹爹如此执着,我再怎么撒娇想来爹爹也是不会留下我的,若是学不会琴棋书画,通不得,我会不会就不能回来陪着爹爹了?

若是……若是要个十七八载才能学成回府的,那爹爹会不会已经有了陪伴左右的人了?那如此一来,我岂不就成了多余了的么?那我学这些又做什么呢……

唉,罢了罢了,爹爹让学便学吧,再久我都学,只要爹爹能够开心,要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只要爹爹答应我:“爹爹,那不管思卿要学多久,爹爹都等我回来,好不好?”

爹爹笑了,很美,丹凤的眼也有些微眯,如此,也掩不住墨瞳里的风华绝代,微一点头,算是应了,我悬在嗓子眼上的那可小心也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不再迅速乱蹦的让人慌乱了。

搁天,府外便准备了马车,我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那马车,挥挥小手,将爹爹面上的笑牢牢刻在心上,这才放下轿帘,隔绝了我一辈子都忘不得的那笑颜如酒,熏人的醉。

我要去的,是离相府很远很远的一座山上,听小竹说,那里住着一位世外高人,是爹爹的朋友,能让我拜他为师传靠爹爹的拜托,毕竟他二人是好友。

世外高人……

想想看书时见过的,脑内自觉想出一张皱纹满满,一笑就只能见到一条线和几道深深皱纹的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我忍不住学着长辈仰天一叹,虽我这一仰头看着的是轿顶……

成天都要对着一张死板且丑陋的脸,不再是那个总带着宠溺笑容的爹爹,怎么想都觉得别扭得紧,这往后的日子啊,可怎生过得才好啊,唉,现下就想让轿夫调转马头往回跑了,只可惜不能那样爹爹不仅会对我失望还会生气,这样不好,绝对绝对不能让爹爹生气。

两日两夜的行程,总算是到了那远得不能再远的观月山庄,我一下轿,轿夫将行李一丢给我,也不管我接不接得到,直接调转了马头疾驰而去。

我叹了口气,捡起并未接住的那包袱,拍拍上面布满的灰尘,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那里面有爹爹亲手为我准备的日用物什,还有我应要塞进去的一把小木剑,那是我死赖着爹爹让买的,因为看着很有趣,而且又是木头,可以留得很久很久,不会像爹爹给我买的小泥人和糖葫芦一样坏掉。

其实这轿夫会如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我是大多数人都不会待见的傻子。

正想着,就看见一头发胡子雪白,满脸皱眉,同方才在轿内想的老人家一模一样。

我没记错的话,小竹说的那世外高人叫做玉面公子应该就是他没错了。

嗤——还玉面公子呢,这么老,也看不出什么先前的英姿俊容,玉面公子,真真笑人的可以。

看那老人家一直眯虚着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看着我也不说话,看得我浑身不自在只好开口了:“想来你就是爹爹说的那位世外高人吧?我叫柳思卿,你唤我思卿就可以了。”

没想到同时间,那世外高人也开了口:“您是柳思卿小少爷吧?老奴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啥?

老奴?!

他怎么这么自称?

莫非还是我爹爹的仆人?爹爹居然骗人了,不过爹爹真厉害,世外高人都是爹爹的仆人呢。

“这包袱还是老奴来为小公子拿吧,”见我似在走神,从未有所防备的我手中轻而易举的拿过了包袱执在手上,又说:“小公子随老奴来吧……”

后面似乎还有什么话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人打断的话尾:“哎呀,这便是柳静的孩子么?长得还算水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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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很好听,不像爹爹的宠溺,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感觉,不过这水灵什么的……若我没记错的话,该是拿来形容小姑娘家的吧?呵呵……这人真讨厌,真当我傻子么?!

那人是男子,着了一袭红衣似血艳丽,玩世不恭中又带了点张狂,墨黑的长发也不束起,就那么搭在身前和脑后,很是随意,桃花眼柳叶眉,美得也张狂,看来,也就双十的年华,同爹爹的年纪不相上下。

不过他很讨厌,竟然将我说做是女子,似问我这霸气模样哪点像女子了?

眨眼间的功夫,他竟已身在我前,一指还挑起了我的下巴,非逼着我看着他。

那红衣男子开口说话了,眼里满满的是趣味:“啧啧,这机灵的模样生得不错,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块木头还雕不雕得。”

你才是朽木!

红衣男子一起身,一旁该是世外高人的人竟恭恭敬敬的颔了首,低声说:“公子。”

“嗯,”红色男子一点头,又说,“这里没你的事了,就先下去吧。”

依言,那白胡子老头便转身走了,顺便拿走了么的包袱。

我呆楞原地,动弹不得。

这这这……

红衣男子看向我,不明所以:“怎么了,小东西?”

我讷讷抬头,对上那上丹凤眼,却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还处在震惊当中。

莫非……莫非刚才的老头不是什么世外高人玉面公子,而是我眼前这个不会说话的红衣男子才是?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伸着指弹了弹我的额头:“你该不会以为刚才的人便是世外高人了吧?”

我老实点头。

他一听,乐了,‘噗嗤’一笑,便说:“小东西可真逗,那哪是什么世外高人呐。”

小东西……

你才小东西!

“他不是世外高人难不成你是?”

学着不知哪里看来的样子,挑了挑眉,我看他的眼神中都透着你才逗的意味,他却扬了嘴角,笑容更深了一分,满是得意的哼哼:“正是。”

……他要是世外高人,那爹爹就是高人中的高人,哦,不对,就算他不是世外高人,爹爹也是高人中的高人,总之爹爹是最棒的,无人能及!

他一看我这样子便乐了,“小东西你还真别不相信,在下便是人称玉面公子的月华。”

现下我信了,这么张狂的人是很难说谎的,而月华也是爹爹同我说的那世外高人的名字了,前后细想来,那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子是有称自己为老奴的,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

不过这么个妖孽的人来做我的师父,顿感头疼。

……

时间过的也快,没想到那日我的所想成了真,这一学就学了十四年,而琴棋书画于我来说,还是不怎么会,可真么去见我爹爹啊。

一叹:“朽木,当真朽木,我那日是昏了头了吧,怎会觉得你机灵呢?”

还记得,这便是先前师父就喜欢说的一句话,现下也是,一教上我琴棋书画,看我那笨手笨脚或是打瞌睡的样子,就在那一边说一边叹,那样子失了张狂,添了无奈,活像教书先生的模样,只是差了大多先生该有的花白胡子,要是师父长了胡子,再将胡子捻在手里,长吁断叹的,那便更像了。

“朽木,当真朽木……”瞧瞧师父现在,听我弹琴那错乱的音,直起了身将琴搁在一旁,一处懊悔去了。

估计是在想那时为何会应承了爹爹的话,同意教会我这永远都学不会的料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