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从一月十八日起，赵长风就常驻天外天集团进行办公了。根据商业厅金雨渊厅长的指示，天外天集团在总部办公楼里腾出一间大办公室，当做赵长风的临时办公室。因为赵长风还没有正式到商业厅企业处报到，所以这个办公室暂时没有挂任何牌子。等春节后赵长风到商业厅企业处报到之后，这个办公室将会挂出商业厅临时工作督察小组的牌子。
此时，中原天外天股份有限公司的财务总监正在这个临时办公室内聆听赵长风的指示：
“王总监，这笔应收账款准备金你必须计提。”
赵长风指着天外天集团欠中原天外天股份有限公司的十二点三亿欠款说道。
在中国上市企业中有一个特别普遍的现象，就是上市企业的母公司普遍占用上市企业的资金，而且数额都非常巨大。中原天外天集团也不例外，它也照样从子公司中原天外天股份有限公司挪用了十二点三亿元的欠款。
“赵处长，我们已经计提了，按照千分之五的坏账准备金计提了。”王总监小声的争辩道。
赵长风就微笑起来，望着王总监说道：“王总监，你认为千分之五的坏账准备金合适吗？你认为中原天外天集团还会归还中原天外天股份有限公司这笔欠款吗？”
王总监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商业厅新拍过来的太上皇太咄咄逼人了，年龄不过二十四五岁，但是说话语气似乎连商业厅的金雨渊厅长都不放在眼里。
“王总监，我个人认为，从会计核算稳健性原则出发，这十二点三亿欠款必须按照百分之二十的比例提取应收账款坏账准备金。”
赵长风语气中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虽然说是个人认为，实际上已经定了调子，就是王总监必须这样去做。
“赵处长，只是这样一来，九七年度就会多增加二点四六亿元的亏损啊。本来中原天外天股份已经亏损的很厉害，这样的财务数据一出来，会把投资者都吓跑的。”王总监仍然试着和赵长风进行沟通：“要不这十二点三亿元欠款分几个年度按照百分之二十的比例计提应收账款坏账准备金，这样也给公司和投资者一个缓冲的机会。”
赵长风此时当然不能告诉王总监，他这样做是为了应对证监会即将出台的证劵管理新规则，否则一旦风声泄露出去，他精心准备的计划都全完了。
第180章 内行还是外行
“不行，必须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赵长风不为所动：“这坏账准备金必须从稳健性出发最大限度的计提，只有这样才是对投资者真正的负责。我们不需要那些粉饰太平的财务数据！”
“那，赵处长，我还要跟徐董事长汇报一下才能答复你！”王总监说道。
徐董事长既是天外天集团公司的董事长，也是中原天外天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这么大的事情，没有徐董事长的首肯，王总监可不敢凭借这个年轻的赵处长一句话就去修改财务报表。
赵长风冷冷地说道：“没问题，你尽管去找徐董事长汇报。不过，你先别忙，九七年年报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王总监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道：“赵处长，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
赵长风指着预提费用的一栏说道：“这个预提费用的比例太低，不足以应付九八年全年度的业务费和广告促销费。”
王总监说道：“赵处长，这个可以到时候按照实际发生数额入账，计入企业的管理费用和经营费用。”
赵长风笑了一下，问王总监道：“你知道中原天外天股份为什么九六年度和九七年度连续两年亏损吗？”
王总监迟疑了一下，说道：“企业运营成本，尤其是营销体系建设、商品采购成本和物流成本增长过大，营业收入却没有相应的提高，所以就陷入了亏损当中去。”
赵长风用手敲了敲桌子说道：“这就对了嘛，你也知道问题出在那里。那是再说说营业收入增长缓慢甚至负增长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王总监说道：“竞争对手成长过快，中原天外天股份广告促销力度不够，逐渐在消费者中间丧失了品牌认知度。”
赵长风说道：“对嘛！所以增加营业收入的一个重要的办法必须加大广告投入力度，增强促销的力度。这就需要增加广告预算。如果我们现在不提前计提出来，到了具体经营之中，一旦遇到资金吃紧，或者其他项目需要资金预算，必然会压缩广告和促销费用，到时候如何谈什么品牌认知度的建设？谈什么和竞争对手一争高下？所以作为财务负责人，不要总站在财务的角度去看问题，要站在公司全局，从战略高度上去看待问题。你不能只是一个管家婆，你要是一个企业未来发展战略的规划师。”
赵长风这番道理似是而非，王总监听着很有道理，但是又觉得其中有一些问题，但是急切之间想要说明问题再哪里，挑出来反驳赵长风，却又做不到。
赵长风继续说道：“另外企业采购成本和物流成本，以及企业渠道建设成本，都需要按照计划预提费用出来，然后分摊到以后每个月里，这样一个可以让企业领导提前知道企业运营成本有多高，必须有计划的去花钱，必须按照预提费用的分摊比例范围内去花，不能任意超标，到时候无法控制。在这样会计核算办法在事业单位中比较常见，叫做预算会计。在我们商业企业中虽然不适合通盘采用这样的办法，但是在某些事项上还是可以借鉴预算会计的长处吗？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我们等于提前把企业的总运营成本计算出来，然后采用倒推法分解到每个商品上，这样一层一层每一个步骤都实行目标管理，那一步需要把费用控制在什么程度都有具体的量化数字指标，这样下来，还担心利润目标无法实现吗？”
王总监本身也精于财务，对于赵长风这一通歪理当然明白其中的谬误，但是赵长风是领导，是太上皇，他总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赵长风：“赵处长，你的理解有错误，事情的真相其实是这个样子滴，我们应该如此如此的看待问题？”
这话能这样说吗？当然不能说。连徐董事长都需要仰仗一下赵长风的脸色，他一个子公司的财务总监，如何敢抗衡赵处长的大腿。
到这个时候，王总监才真正的感到头疼。王总喜欢两种领导，一种是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的领导。这种领导讲道理，你只要把道理为他们剖析明白，领导就会接受你的观点。因为领导本身就内行，自然知道你提出的观点是正确；王总监喜欢的另一种领导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的领导，这种领导也好侍候，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所以对事情也不参合，在他们心目中就把你当成专家，你说怎么办他们就让你去怎么办，只要你把兔子逮到，至于是用猎枪还是用捕兽夹，领导根本不会干涉。
那么王总监最害怕的是那一种领导呢？就是那种出于半懂不懂之间的那种领导，你说他不懂吧，他知道其中一些知识；你说他懂吧，他其实很多东西并不明白。这种领导往往自视甚高，以为自己是内行，什么都懂，什么都了解，喜欢对具体事务指手画脚，喜欢干涉下边人员的具体方案，可是他下的命令，提出的方案往往都是瞎指挥，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而且这种领导往往很不谦虚，根本听不进下属的意见；当然，也不是听不见，因为似懂非懂，所以下属讲得道理他并不完全明白，有时候还会按照自己的理解想拧了，这样一来，有如何去听从下属的正确意见呢？
所以外行领导内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半吊子内行领导真正的内行。
此刻在王总监心目中，赵长风就是那种胡搅蛮缠的半吊子内行。
其实赵长风是一个真正的内行，虽然不一定有王总监这样干十几年老财务经验丰富，但是在思维灵活性和开放性方面，远远不是王总监这种平庸的财务人员能够追得上的。只是赵长风此时没有办法把他的真正目的透露给王总监，而由于时间仓促，赵长风也来不及想出一个完全合情合理的理由来说服王总监，所说只能用这种半吊子理论配合他高高在上的太上皇的身份来压制王总监。
“赵处长，那你觉得这些费用提多少合适？”王总监小心翼翼地说道。
“提两个亿吧。”赵长风说道：“其中一半必须分摊在九七年度中消化。”
王总监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对赵长风说道：“赵处长，这样一来，九七年的费用就会增大三个多亿。”
赵长风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比你清楚。你现在就去请教徐董事长，告诉他今天下午下班之前必须做出答复。”
……
“什么？九七年度要增加三个多亿的费用？”徐董事长大吃一惊。中原天外天股份有限公司九七年上半年亏了五个多亿，九七年下半年他和天外天股份有限公司的领导班子使出浑身解数，想尽了各种违规或者不违规的办法，才把下半年的亏损额维持到一亿三千万元，这样全年下来中原天外天公司还是巨亏了六亿五千多万元。现在赵长风又这样搞，要往九七年度中加三个多亿的费用，这样计算下来，中原天外天股份有限公司九七年度的亏损额度岂不是要达到将近十亿元？这岂不是又要创下一个中国股市的记录吗？中原天外天股份有限公司九六年度就以神奇地创造了中国股市最大的单股亏损额度。到了九七年度再创造出一个中国股市最大的亏损总额度，那么他这个中原天外天集团的董事长还要不要再干下去？
“王总监，你等着，我去找赵处长商量一下。”徐董事长只好亲自出马来找赵长风。可是徐董事长完全没有想到，赵长风一点面子的不给他，即使他陪着笑脸，说尽好话，赵长风依旧是冷冷地说道：“徐董事长，我们必须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把中原天外天股份有限公司的真实情况如实反应给广大投资者，以帮助他们做出一个正确的判断。这样才能减轻中原天外天股份有限公司股价变动造成的动荡。”
徐董事长铁青着脸出来，心中大骂赵长风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副处级干部吗？老子还是堂堂的副厅级干部，这样跟你说软话你都不给面子？当下，徐董事长怒气冲冲地把电话打给金雨渊厅长：“金厅长，这董事长我没办法当了！”
“老徐，你多大年龄了？怎么政治上还不成熟啊？就是耍情绪、尥蹶子，也要选个时候对不对？”金厅长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徐董事长听着话筒里传来的滴滴的忙音，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奶奶的，当初天外天如日中天的时候，你们个个都把我当爷爷供着，现在天外天效益不好了，是个谁都敢冲我使脸色了。
偏偏王总监在一旁不识趣，凑过来说道：“徐董，金厅长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