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老白,坐吧。”王刻舟放下手中的材料,示意白宇航在大班桌前面的椅子上坐下。

白宇航有些诚惶诚恐地用半边屁股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用恭谨的目光看着王市长。这位新来的市长是出了名的架子大,白宇航虽然是市政府秘书长,但是在王刻舟面前汇报工作一般都是站着的,很少能够享受到“坐吧”这么高级的待遇。

王刻舟看着白宇航坐下,也不说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笑吟吟地看着地看着白宇航,把白宇航看得心里只发毛,后脖上的毛毛汗都出来了,一个劲儿地在回想最近自己是否有那些方面的工作没有做好,没有做到位。一边想着,一边目光就躲闪起来,不敢在看王刻舟笑吟吟的目光。

王刻舟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在一个新环境下要想迅速打开工作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威,有了威信,那么下属才会老老实实地不打折扣地去执行你的命令,不敢在你面前耍滑头。当然,在下属面前立威,并不是说动不动就沉着脸,动不动就发脾气,在官场上,发脾气的效果反而不好,因为这会让下属知道你很生气,等于就把握住你的心思了。而最好的立威办法就是营造一种神秘莫测的效果,让部下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琢磨什么,这样他们在你面前就会觉得心中没底,就会自觉不自觉的战战兢兢,如此以来,官威就自然而然地出来了。

见白宇航目光开始躲闪,王刻舟这才开口说道:“老白,海东新线的情况你了解吗?”

听到王刻舟开口,白宇航这才送了一口气,原来王老板是想知道海东新线的情况,在市政府当大管家,白宇航当然了解海东新线的情况,于是就一五一十地把情况向王刻舟进行了汇报。

听完白宇航的汇报,王刻舟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敲,说道:“就这些?”

白宇航整天在市政府迎来送往的,和各级领导打交道,眼皮子也是个活泛的主儿,如何能听不出来王刻舟的话内蕴含的意思?原来王老板想要了解的不是那些能够摆上台面的情况,而是……

号准了王老板的脉搏,白宇航就轻了一下嗓子,身子往前倾着说道:“市长,关于海东新线,还流传一个说法,说是当初分管交通工作的副省长孙金平孙老进行过干预,目的就是想让海东新线东江段经过孙老的老家东江县大溪镇,所以海东新线东江段线路才进行了修改……”

孙金平孙老?王刻舟心中吃了一惊,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怪不得海东新线东江段会舍近求远,多花两个多亿呢!他在省会羊城市当了几年副市长,对省里的情况可比赵长风清楚多了。孙金平孙老有多大影响力,王刻舟可是一清二楚。他岳父路跃进虽然是省委副书记,但是影响力也不见得有孙金平当时那么大。现在孙金平虽然已经退休两年,很少出来走动,但是谁也不敢忽视这个退了休的老省长的影响力,因为孙金平手下出来的领导干部甚至比组织部部长手下出来的还要多。

“老白,你也是一级领导,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乱说!”王刻舟板起了脸,“这种闲话传到外面,会造成什么影响?你想过没有?”

白宇航身上的汗刚干了,听了王刻舟的话立刻又冒出来一层,他慌忙解释道:“市长,我也就是在您面前才敢说说,在外面我从来不敢说这些的。”

见白宇航慌成这样,王刻舟脸上的神情又放松了下来,换上一副笑脸说道:“这就对了嘛!老白还是不错的。”说着伸手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特供大熊猫扔到白宇航的面前,“拿回去抽吧。好不容易从老爷子那里磨过了两盒,今天便宜你了!”

白宇航当然知道王刻舟口中的老爷子是谁,这种特供大熊猫只有省部级领导才能够享受到,王刻舟既然能拿到,肯定是从省委副书记路跃进那里拿到的,谁不知道,省委路跃进书记是王刻舟王市长的老泰山啊?王刻舟从老岳父那里搞到两盒特供大熊猫,就分给了自己一盒,这,这……

看前面前这特供大熊猫,一股暖流顿时从白宇航心头涌起,他忙不迭地把大熊猫拿到手中反复地看着,嘴里说道:“多谢老板,多谢老板。”短短的一瞬间,白宇航经历了从严冬到盛夏两种极端不同的感觉。

“老白,你也别和我客气。”王刻舟靠在皮转椅上笑眯眯地看着白宇航,“你跟我时间长了,就会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好了,没什么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白宇航把那盒特供大熊猫装好,满面堆笑地站了起来,冲着王刻舟哈了一下腰,这才退了出去。

王刻舟坐在皮转椅上一边捋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望着天花板,消化着刚才白宇航透露出来的这个消息。作为分管交通工作的琴岛,这海东新线东江段和孙金平孙老的关系赵长风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赵长风为什么还敢修改孙金平孙老当初干预过的线路呢?他就不怕得罪了孙老?孙老临退下来时豁出去老脸皮为家乡做了唯一的一件好事,现在赵长风要推翻重来,那不就等于是打孙老的脸吗?赵长风难道说就没有考虑过这个后果吗?

把孙老的关系放到一边不说,还有省道路勘察设计院、省交通厅、分管副省长等等这方面的关系,赵长风这样做就等于否定这些部门,这些领导的工作,他们会轻易让赵长风过关?这些因素赵长风又考虑了吗?

虽然说赵长风背后有杜红军书记的关系,但是未必见得杜红军书记事事都支持他啊。再者说来省委书记杜红军在粤东省也不是一手遮天,还有方方面面的势力纵横交错,而赵强省长最近的表现也越来越强势,风头有盖过杜红军书记的势头,杜红军书记全靠省里这些老人老关系老势力的支持才没有让赵强压过去,现在赵长风这么一搞,注定要得罪孙金平孙老,而孙老的老部下中目前还有六个市委书记、三个副省长,杜红军能不考虑这些东西吗?更何况杜红军本人也是孙老的秘书出身。

这个赵长风还是太年轻了,做事太冲动。现在还是靠着一腔热血就能做事的年代吗?不过也难怪,不到三十岁就成为一个地级市副市长,可谓是少年得意。不是说春风得意马蹄疾吗?这个时候怎么能够不产生天下在握的感觉呢?改变海东新线的线路,为自己捞一点政绩,不正是这种心理浮躁的表现吗?看来仕途太顺利了,也不见得是一件什么好事。让年轻人吃吃苦头,受受挫折也好。

想到这里,王刻舟抓起红蓝铅笔就在海东新线的材料上重重地打了一个勾。这个海东新线东江段改变线路的项目他不但要支持,而且还要大力地支持,市政府这边所有的支持所有的资源全部到位,由着赵长风去运作,去折腾,这也是赵长风在海州市做的第一件政绩,王刻舟相信,赵长风市长在海州市的第一次亮相一定会非常精彩!

……

见过赵长风之后,卫建国心中就有了底,有了赵长风的支持,局长丁一尘算根鸟毛?你不是折腾老子吗?老子就放开了手和你折腾,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老子家祖传三代都是开染坊的!

早晨上八点二十分,卫建国乘坐着桑塔纳2000到了劳动局,下了车,来到自己办公室泡了一杯茶,翻翻办公室早上送过来的报纸,有意磨蹭了一下,看看手表,马上八点四十五了,这才起身往局长丁一尘的办公室走去。

在劳动局,有这么一个规矩,每天早上八点半上班,八点四十分各个副局长都要到局长丁一尘办公室去碰一下头。这其实也是很多部委办局通行的一种规矩。在部委办局,这种每天早上的碰头会是一种例行工作,也是一种必不可少的形式,头是一定要碰的,碰了头,就表示一天的工作到位了,同时也给手下人的考勤工作做个表率。其实所谓的碰头,碰不碰都无所谓。通常意义上的碰头也都是只露露面,有事说事,没事大家各做各的。这“各做各的”也大有名堂,因为领导很多,分工很细,所以每个领导的工作量其实是非常有限的,真正要做起来又没有几个,和县里领导忙忙碌碌排得满满当当的日程表相比,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天地。

劳动局实行的是一把手负责制,副手的权力和空间非常有限,如果要想做点事情或者是捞点好处,没有一把手的支持或者谅解是根本不行的,所以副局长们对局长丁一尘还是尊敬,比如这个碰头会,八点四十召开,除非请假,否则副职们一般都回在八点三十五左右赶到丁一尘的办公室去碰头。

第027章 老卫的反击

劳动局局长办公室里,丁一尘坐在高高的大班椅上,面沉似水,眼睛不住地瞄着摆放在豪华大班桌上的江诗丹顿手表,他有个习惯,最不喜欢别人迟到,每次开会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个中学的监考老师一般,习惯性的把手表摘下来放在桌面上,去掌握时间。

办公室里,除了副局长卫建国外,其他六个副局长早已经到了,他们坐在椅子上虽然不说话,但是却不时互相碰一下眼神,意思是说待会儿看丁局长怎么收拾卫建国。

办公室主任戴天德一边为几位局长的水杯里续水,一边用眼神不住地往外望着。

马上要退居二线的副局长薛和平在劳动局资格比丁一尘还老,在丁一尘面前也放得开一些,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就说道:“有些人就是架子大啊,这都什么钟点了。”

丁一尘脸色就又沉了一分,目光就扫向戴天德,“卫局长请假了吗?”

“没有听他说啊,应该到了吧?”戴天德说道,“我过去看看。”

戴天德刚走出门,就看到卫建国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来,他连忙过去说道:“卫局长,大家都到齐了呢!”

卫建国这些天已经受够了窝囊气,今天已经横下心决定不给丁一尘这些人面子,听了戴天德的话他脸色一板,大声说道:“到齐了就不能等一等?究竟是会议重要还是工作重要?我那边也是在忙工作!”

说着不理会目瞪口呆地戴天德,端着水杯大步走进丁一尘的办公室。

卫建国的声音局长办公室里这些人听得清清楚楚,丁一尘脸色阴沉的都能挤出水来,那些副局长们心中也在嘀咕,这个卫建国怎么了?不会是失心疯了吧?迟到了态度还这么嚣张,难道不怕老丁给他穿小鞋?

在卫建国走进办公室的一瞬间,丁一尘已经调整过来了,既然你老卫准备破罐子破摔闹一闹,那么咱们就看看,你在我丁一尘的地盘上能玩出什么花活出来。他平静地看着卫建国坐在座位上,这才说道:“今天来参加碰头会的,都是领导干部。作为一个领导干部,我想大家都懂得纪律地重要性……”

说道这里,丁一尘用目光扫了一下办公室这七个副局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其实刚才丁一尘在等待卫建国的时候已经喝了足够的水,嗓子一点不干痒,他不过借着这个润嗓子的机会有意停顿一下,让人去琢磨他话中的含义。

卫建国心中冷笑,姓丁的,你这是在敲打我,还要给老子难堪啊?嘿嘿!那就来吧。就趁着丁一尘端着茶杯喝水的瞬间,卫建国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帝豪国风,抽出一根塞到嘴里,又拿着烟盒朝着房间内的几位副局长晃了晃:“抽烟吗?抽了自己拿啊!”说着随意地把烟盒扔到茶几上,然后摸出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着了烟,美美地吸了一口,然后把两腿一伸,重重地靠在后面宽大的真皮靠背上。

丁一尘用眼角扫了一下卫建国,放下辈子,继续说道:“在这个会议纪律方面,大多数领导同志坐得还是比较好的,但是也有个别同志,在这个纪律性方面,至少今天,是做得不够好的,可以说是缺乏组织纪律性。如果大家都这样,那我们的会议还要不要开了?”

所有人把目光都聚集到卫建国的身上,卫建国却恍如未觉,他就坐在丁一尘的桌边,见丁一尘停了下来,就伸手抓住丁一尘放桌面上的江诗丹顿手表,笑着说道:“丁局长,你这块手表不错啊?要小十万块吧?”

不知道那个涵养浅的副局长就小声笑了出来。丁局长目光冷冷的一扫,笑声噶然而止。丁一尘收回目光,用手敲了敲桌子,说道:“老卫,我们现在是在开会,能不能严肃一点?”

卫建国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丁局长,我也是很严肃地在问你这个问题,没有开玩笑啊。刚才市扶贫办的张主任来电话,询问我们局今年的扶贫工作进度如何,我这里正要向您请示呢!今天我们局的扶贫款什么时候拨到位啊?要不外边的人会说,劳动局丁局长都戴上十多万一块的手表了,但是劳动局的扶贫点却只投入了几千块钱,这个出手是不是太寒酸了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