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也是一愣:“难道说这府上还有第二个煞星么?”说着又看着罗盘,随即摇了摇头,“贫道只敢说贫道所能看见所能证实的,其他的,哪怕是浮望大师说的话,只要贫道没有亲眼所见,便当不得真。”

道长的话和密云师太的话相冲突,尽管密云师太的可信度要大得多,可林业确实棘手,薛兆德前阵子忙得头不沾天脚不沾地,随即又赶着薛仪的笄礼,不想闹事寻晦气,只要林业不惹事安生在院子呆着,他也就不插手。

可今天竟然有道士说他是煞星?!

“来人!”薛兆德瞬间阴下脸,“请林公子过来!”

说完,他掸掉肩头的落雪,头也不回的往屋子里走:“都进来!”

众人依言走进屋内。

丫鬟生了炭火,屋子里一下暖和起来,连方才被冻得面上腾起来的不正常的红晕也渐渐自然起来

薛兆德在首座上坐下来,给旁边一个丫鬟递了个眼神,那丫鬟看似不紧不慢却步伐极为迅速地走到了柳姨娘面前,扶着柳姨娘进屋,并且伺候她在薛仪身边坐下来。

薛仪坐在薛兆德的下座,照理讲,柳如画是没有资格坐她身边的。

可越往外越接近门口,越容易染上寒气,是以挨着薛仪坐才最接近屋内也最暖和。

吴氏面色骤变,目光阴冷地渐渐移到柳如画的肚子上,几乎要将那地方盯出一个洞。

廖姨娘却忧心不上柳姨娘的肚子,浮躁地不停往里屋张望。

薛涵就在里屋休息。

林业一会儿便被请了来,对府里发生的事他略知一二,而薛兆德让他过来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可一来便见到个拿着铜盆底面大小的罗盘的道士还是忍不住愣了愣:“这是?”

“贫道白壶。”道士礼节俱全,微微一颔首道。

“白……白壶?”崔妈妈忍不住惊呼一声,“青僵观的白壶道长?”

薛兆德眉眼一凛,看向崔妈妈的目光冒着寒气。

崔妈妈噤声,却白着一张脸,面色并不十分好看。

众人只当她慑于薛兆德,可吴氏敏锐地察觉了不对劲,微微侧头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崔妈妈不是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失态的人。

崔妈妈依然白着一张脸,嗫嚅了好几下,才压低声音道:“夫人,白壶道长是青僵道观的道长,威望极高,外界将他称为白壶真人。”顿了顿,她似乎遇到了什么极为费解又不安地事道,“可是,定远府那日传来的消息,说今日会过来的,是密云师太啊!”

吴氏面上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

以吴略说一不二的个性,说定是密云师太,怎么也不可能临道儿换了其他人

她下意识握紧扶手。

薛仪看见她变脸似的换了一种神色,只抿着唇漫不经心地淡笑。

而方才崔妈妈那一声惊呼,众人顿时一愣——

青僵观的白壶道长?

薛兆德也听闻过他的传言,若非早年皇族扶植岚山寺,以白壶道长的威望也是能压过浮望大师一头的。

他立刻站起身,已然换上一张风度谦和的脸,微微一笑道:“原来是白壶真人,久仰久仰!”

“不敢当。”白壶似是不甚在意,面上神色未变,话也不多。

薛兆德心念一转,给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刻招呼白壶坐下来。

白壶不卑不亢,微微一抱拳,在最外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薛兆德这才看向站了好半天不明所以的林业,表情立刻变得似笑非笑:“林公子,白壶道长说你是天煞孤星,阴煞气盛,林公子可知道此事?”

林业一愣,简直不敢置信:“姑父,这种荒谬之词是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薛兆德冷笑一声,“青僵观白壶真人此时就在你面前!今早仪儿的笄礼死了两个下人,还有涵儿也晕倒了,都是被你的煞气所克!你可承认?”

真是胡说八道!

林业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煞气这种东西别说他没有,就是他有,又看不见摸不着,怎么就能说是克了人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行按捺下心中的惶惶:“姑父,家父健在,表妹也尚好,何来克字一说?”

“林公子此言差矣。”白壶道长忽然慢条斯理开口道,“你带的煞气并非是克父母亲族,而是行的阴阳之道,若是阴时出生的人便挡不住你的煞气,若是阳时出生的人,没准撑个一二十年也是极为有可能的

。”

说完,他又意味深长地看向林业:“林公子出生至今,日子是过得不怎么舒心罢?”

林业立刻涨红了脸。

薛仪微微蹙眉,若有所思看向白壶道长,却听白壶道长又道:“我算出你是天煞孤星之命,既不能留在亲族身边,又不能娶妻生子,只能孤独终老,且要一生行善积德,方可化解你来世煞星之命。”

越说越扯,林业忍了又忍,终是按捺着怒气道:“莫非我以前得罪过道长?所以道长要来此处诬陷于我?”

白壶只坐着喝茶没说话。

林业又看向薛兆德:“姑父的意思是?”

薛兆德此时面色好了不少,为难地叹了一声:“都死了两个丫头了,现在涵儿也还昏迷不醒,道长言之有理,我不得不信啊。”顿了顿,他又问道,“哥哥最近身体怎么样了?我记得他早年似乎总爱咳嗽。”

吴氏猛地一惊。

林业气得脑子晕乎乎的,只道:“我爹早就死了。”

“哦。”薛兆德只应了一声,随即话锋一转,又道,“这样罢,我给你在外面找间宅子,你去外面住罢,隔远一点总不会再被煞气所克罢?不知真人认为如何?”

“这样自然最好。”白壶利落地点头,随即又轻飘飘看了林业一眼,“薛大人,贵府未出阁的小姐就有好几位,这样也为了避嫌,免得传出不好听的话,影响了姑娘的声誉。”

这算是薛兆德内宅之事了。

被他毫不客气提出来,薛兆德也不恼,只道:“真人说得是。”随即看向林业:“林公子认为

呢?”

“我……”若是出去,别说完成不了任务,就是连柳姨娘也见不到了。

“林公子思妹心切可以理解,可到底还是该为表妹们多想想

。”白壶放下茶杯,将搁在桌子上的罗盘系在腰上,又道:“薛大人,我虽是一介布衣,区区修士,可也是俗人,说话直,还望薛大人不要往心里去。”

薛兆德哪里会跟他计较:“白壶真人到本府做客,令本府蓬荜生辉,而真人此言也是事实,是我考虑得不周到。”

薛仪蹙眉,微微侧头看向白壶。

她总觉得白壶不明原因在针对着林业,看似说了句公道话,却是处处逼迫着要将林业撵了出去。

莫非就像林业所说,两人有什么过节不成?

道长是清修之人,若是真有,那白壶只可能是假冒的。

若不是,又是什么原因?

而方才吴氏的表现来看,道长这个环节似乎也是出了什么问题。

正在此时秋月从外面抱了个手炉进来,给薛兆德行完礼就站到了薛仪身边将手炉放到她怀里。

薛仪手指摩擦着炉壁,垂着眸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薛兆德说话。

“姑父——”林业忍不住开口,若是真被送走,一切都完了!

薛兆德目不斜视:“来人,将林公子请到京郊那座别庄去小住几日。”顿了顿,又道,“可被怠慢了,好生伺候着。”

他原本就觉得林业可疑,此时也没了顾忌,索性弄个明白。

“姑父!”林业大惊失色,这明摆了是要将他软禁起来啊!

送走了就不妥了,吴氏赶忙开口道:“老爷,这不妥罢?”

“有什么不妥的?白壶道长说了,他是煞星的命,送走了免得克着我未出世的孩子!”薛兆德睨了她一眼道。

说到未出世的孩子,吴氏面色又白了几分,勉强笑了笑:“可是以林公子和仪儿的关系,将他软……送走不太妥罢?”

“我倒觉得白壶道长说得在理,九岁男女不同席,连我都和阿姐分开吃饭了,表哥就更应该避嫌了

。”薛泽忽然开口道。

吴氏实在想瞪这小子一眼,薛兆德又道:“泽儿说得对!来人!送走!”

吴氏大惊,薛兆德何时做事这般雷厉风行了?

薛兆德也不是刻意变得雷厉风行了,而是他跟白壶道长聊天之时,忽然想起了前厅还坐着一堆贵人,便没了拉扯的心思。

“姑父!”林业急了,“我不能走!我——”因为不能说,可又没有借口留下,林业越发着急了。

目光一转,他瞟到了薛仪,顿时眼睛一亮:“表妹,快帮我说说话!”

薛兆德动作一顿,也掉头看了过去。

薛仪抿着唇,极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父亲已经做了决定,做女儿的怎好忤逆他的决定,表哥还是……其实别庄上也挺好,环境优雅,没有京都的喧嚣,适合表哥这样的读书人。”

既然这么好,她怎么不去?

林业气得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行了,事情就这么定了。”薛兆德斩钉截铁地道,随即看向白壶,歉疚地道,“道长可否稍作片刻,前厅正有宾客,因为处理内宅之事已经晾了大半晌,实在得过去见见了。”

白壶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薛大人忙自己的事就好。”

薛兆德说完,不再理会林业的叫喊,匆匆带了小厮离去。

事情解决地差不多,薛仪还想问问秋月方才的状况,第二个起身道:“既然这样,薛仪先告辞了。”

说完就往外走。

经过白壶身边时,他忽然开口道:“薛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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