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过去之后,话题依旧回转到先前有关的信函的事情上。窗外是淅沥的秋雨,这样天气世界显得比较安静。屋内弥漫着酒香,夹杂有人砸吧着赞叹几句的声音。与此同时,通过令狐楚的讲述,一些事情被慢慢剥开一角,就仿佛清池水面上偶尔露出的一个浅淡的小荷尖尖,惹得人思绪泛起涟漪来。

“那些死掉的人,若是能找出他们的共同之处,事情或许会简单一点,当时我们便是这样的想法。具体的过程,说起来比较枯燥,无外乎将很多东西做了罗列,一一排除……都是穆云槐在做,他比较心细,也耐得住这些。但其实那时候什么也不能确定,因为共同之处并不少,比如那些人都喜欢出入青楼欢场,有的甚至就是在青楼回来的路上死掉的。另外的,这些人比较明显的共同特征是……”令狐楚说道这里,停下来喝了一口酒,又“咕噜”咽下。放下酒坛子之后迎着许宣一脸好奇疑惑的表情,他才点点头接着说道。

“他们都是男人啊

。”

这样的解释和许宣原本的期待有些不一样,他好奇的神情顿时窒了窒,随后面色开始微微无语和恼怒起来:“你这算不算骗人感情,以及骗人表情?”

令狐楚在对面只是一阵轻笑,一些酒水沫子飞射起来,过得片刻他才正了正神色:“当时那个千户死的时候,家中书房之类的地方有很明显的被人翻动过的痕迹,最后检点的时候,根据家里人的回忆,也只是发现少了一封书信而已,这个很没有道理的。这封丢失的书信引起了注意,后来我们朝这个方向深入下去的时候,其实也没有也别的发现。”

“事情到了这一步,若是依旧在暗中打探其实意义已经不大了,于是在发现了书信的事情之后,锦衣卫便走到明面上来。通过官府,我们随后找到当初镇压骚乱之时记载缴获之物的清单,并且发现了关于一封信函的记录。”

“但是,随后比照缴获实物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这封信函。当然,这个也是正常的事情,朝廷用兵,缴获的物资被人侵吞的事情不算少见,这封信显然是被人私下里扣下了。随后联系起那些死掉的人,我们才发现原来他们都有接触过这封信函的可能。”

“那么,所有死去之人的共同之处,很可能就和这封消失的信函有关系了。后来通过调查,穆云槐罗列出更多的有可能接触这封信函的人,并且对接下来要死的人做了大胆的预测。结果证明,大抵是对的,所不同的只是死亡顺序的问题,”令狐楚说道这里,摇了摇头:“后来又接着死了三个人,都在穆云槐估计的人里面。”

许宣这时候只是表情平静的听着令狐楚的讲述,也不去插话,只是在听到令狐楚等人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而放任三个人去死的时候,才更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的锦衣卫身份。对方现在同他有说有笑的,但其对待事情的态度,更多的是只关注目的,很多时候是不择手段的。

还有在事情开端的时候就死去的穆云槐——那个将自己拖进这些事情当中的锦衣卫百户——还真是有些手段和能力。不过可惜他已经死了。许宣想着这些,心下对自己的即将面对的东西有些顾虑起来。但就眼下而言,其实也没有往后退的可能了。因此,他便还是听了下去,只是,眉眼间偶尔会有些思考的神情流露出来。

“那封信函到底写了什么?”许宣皱了皱眉头问道。

“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见到那封信,在这之后的几天,也没有人再死去,一切又恢复风平浪静了

。但是当时我们已经认定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的,肯定还有后续。而事实上,在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确实又有人死掉了。死的是一个百户,这一次倒没有什么离奇,在家中被人一刀砍了头,这人同样也在穆云槐的名单之中。事情到得这一步,锦衣卫有些事情就可以做了。然而,就在第二日当我们决定对名单中还存活的人进行审查的时候,有人找到了锦衣卫。”

令狐楚说到这里,酒坛已经见了底,他微微晃了晃坛子,随后在桌角放下来。这时候大概说的有些久了,也没有了卖关子的兴致,便一鼓作气说了下去:“找到我们的是另一个千户,他紧张兮兮地找过来,起先有些支支吾吾的,后来……呵,后来就老实了。”

至于对方怎么老实的,令狐楚没有仔细说,但是许宣也能想到。做锦衣卫这一行的,一些刑讯手法总是不缺的,而这些东西在常人那里也很少有人能受得住。而令狐楚口中的千户,是明朝武官。按照字面理解,便是掌管约一千户军户的武官。这个职位有些类似后世的营长,甚至稍稍还要大上一点。与其相关的还有百户。而锦衣卫因为也属于武装力量的缘故,所以也设有千户、百户等职位。只是比起权力来,锦衣卫千户、百户的职位却要比一般的军中千户和百户高的多。

“先前死掉的很多人都因为看过信,被人灭了口。这个千户应该也是知道了这一点,担心成为下一个死亡的人,所以选择了找锦衣卫寻求庇护。”最后一滴酒水被令狐楚仰头滴落在口中,他伸出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才接着说道。

“据他所说当时在镇压骚乱的时候,这封信因为被一些人看到的缘故,算得是有些公开的,所以便和缴获之物一起上交了。只是在中途被一个军中将领私下里截留下来。后来,看过信的人被找去做了封口。而那个将领已经在之前离奇死掉,信也不知所踪。另外,聚众闹事的人已经被诛干净了,所以来源也不可考。看过信的人因为私心,也都没有宣扬出去。这其中有一些人已经死了,剩下的,比如那个千户,便将他所见的信的内容交代出来。呵,还真是好大一个秘密。”

“看来,那个秘密和徽州府这边有关了。”许宣点点头,从令狐楚的一番话里,他大略能梳理出一些脉络:“而先前你说汪直的事情,看了也和他有关系。”

令狐楚点点头,手指在酒坛的壁上随意敲打,坛壁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沉默了片刻,才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五峰遗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