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许宣到来,程子善一时间也没有发觉。他原本在同一些好友说着话的,虽然平日里自诩采,在一些人聚会上也经常有比较不错的表现,但是因为他曾经科考失利的缘故,到得现今也未有功名,而这样的场合有秀才举人身份的,并不在少数他,所以他还保持着必要的低调。眼下发生的事情自然也被他看在眼中。这个许宣……不论在何处,似乎都能搅动事态。除了心中感叹一下,也有一些微微的快意。到得最后,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一番话。

许宣如今在程子善的评价里,其实有些类似披着羊皮的狼。虽然比之初见,眼下的许宣要强壮了许多,但无论如何表面上看起来似乎软弱可欺的样子。只是若被这种假象住了,随后去找他麻烦,便会发现,他会在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出獠牙来。在许宣手上,程子善以及程家已经不是第一次吃亏了……

他与方纪达算得上朋友,自然不想让对方在许宣手上吃亏。但是这种想法也不好直接就说出来,毕竟这样的话倒叫人觉得他怕了许宣似的。因此,片刻之间所能想到的便是将某些事情说破。好叫方纪达知难而退,不至于弄到最后不好收场。

方纪达望着程子善,嘴唇嚅嗫一下,随后说道:“程兄,可还当方某是朋友?”

“这个、自然是的。”程子善愣了愣,摇摇头不准备再说话了,随后望着方纪达的眼神有些同情。

“方兄啊,在下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从程子善口中喃喃地发出来,接下来的时间,他准备心安理得地做一次看客。

“哼!”方纪达有些不满地冷哼了一声,目光转向许宣,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其实说起了,李笑颜居然会为你这样的人献身,还真是可笑。枉我平素对她的爱慕,全都到狗身上去了。这般不守道的女人,真是死了才好!”

许宣原本一脸淡然的神情到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陡然一凝,随后看着方纪达的眼神便有些不一样了。这个时候,有过来调停的人,方纪达的眼神转开,便没有注意到许宣的神。

这些被远处的程子善看在眼中,许宣如今在他心中已是敌人,因此已经很有些了解了,以前他便在这样情况下吃了许宣的亏。眼下作为局外人的角度,他才将一些事情看轻楚。随后便是对曾经的自己有些无语,那个时候,他便如眼下方纪达一样,浑浑噩噩的一头栽入到某种困境之中而不自知。对于这些,他是相信许宣能力的,方纪达一定讨不了好。

过来调停的人说了几句好话,提醒一下双方眼下所处的环境。这些人里面有的是吴家的人,有的是前来赴会的。随后有小厮过来小声地同二人说了句刘大人有请。

方纪达心中是认定许宣的恶了,他将事情闹到这一步,内里的目的其实也是希望能得到一个机会在刘守义将许宣的面目戳破。眼下机会到来,他压抑着情绪,冲许宣恶狠狠地说了句:“走着瞧!”随后大步朝春风亭的方向过去。

许宣在他身后耸了耸肩,随后在众人注目的眼神中,也过去了春风亭那边。

窃窃私语的声音被他抛在身后,而眼下所想还是先前方纪达所说的某些话。以他的城府原本并不会因为方纪达的挑衅便影响心态,对于他来说,一些小摩擦之类的,并不算什么。直到对方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出了对于李笑颜的评价之后,他心中的某些类似气氛的情绪才被点燃。那是因他而死的女子,眼下也是因他才遭到诋毁,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春风亭前,刘守义面无表情地看着过来的二人。随后像一旁的众人做了介绍,方纪达的名声在几年前就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而许宣即便众人不认识,这段时间下来对他的事情也有过耳闻。因此,这些介绍主要还是冲几位初到徽州的大儒。

“汉,锡南,还不快见过几位师长。”刘守义板着面孔这般说了一句。

方纪达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对于刘守义将许宣摆在他的名字之前有些不满,当然,这样的情绪也不会表现得太过明显。他借着躬身行礼的时机,稍稍做了些掩饰了一下。

“晚辈许宣。”

“晚辈方纪达”

……

“见过几位师长,见过众位长辈。”

等二人见了礼,刘守义微微捋了捋精心蓄绮的胡须,语气有些冷然地问道:“这般场合,你二人先前的行径成何体统?简直在几位师长面前丢了徽州府的脸面……你们可知罪?”

方纪达看了看许宣,见他脸上只是挂着些许以为难明地笑意,随后便也底下头不做言语。

“刘大人言重,年轻人有些血也是正常。老夫年轻的时候对一些事情看不过眼,也偶尔失态之举,算不得大事。”蒋通保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着说道。

蒋通保这番话说完,刘守义的脸才稍稍好看一些,随后说着:“还不快谢过硕德公?”

随后许宣二人自然又是朝蒋通保行了一番谢礼,蒋通保只是挥挥手,随后笑道:“不过,你二人到底因何事而争执?先前听刘大人稍稍提了几句,不过这些事情他也不十分清楚,老夫有些好奇,你二人谁来说说?”

“是他!”蒋通保的话音才落下,方纪达便一手指着许宣,开始数落起来。关于临仙楼,关于墨商事件,关于一些诗词等等,都从反面做了解释。添油加醋地极尽抹黑,说起来倒也有模有样,和真的一样。

当然,蒋通报,吴可封等人也只是听听,他们活到这一大把年纪,又是读书读到骨子里的人,对于事情都有自己的判断,自然也不会听了方纪达的话便信了。至于汪祉,起初对这些一点不在意,只顾喝茶,直到听了方纪达在说起许宣图谋李家家产的一些事情时候,才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这个书生,叫许宣?莫非枉读圣贤之书了么?经商、经商、经商……你一个读书人,经哪门子商?”汪祉皱了皱眉头,指摘的语气响起来:“老夫倒想知道,除了经商之外,你可知还有学问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