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真的很佩服你们呢。”

淡淡的声音响起来,程子善猛得一皱眉头,对于许安绮的回答,显然觉得有些意外。而这样的回答在其他人那里所得到的的反应其实也很类似。

随着时间过去,许家在许惜福去世之后面临的困境、以及造成这般困境的原因,大家都已经知道。程家在这样的事情背后,说是罪魁祸首也不为过。当然,采用的手段也都是见不得光的那种。但当人们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只是认为商业竞争的残酷,或是生意场上的无情……即便对许家的遭遇多有同情的人,或多或少也是这样的观点。

最后程家吞并许家,重新洗牌徽州墨业的目的并没达到。许家在“墨商大会”上的通过几款新墨将事情做了逆转,这样类似神来之笔般的举动,在懂行的人那里引起了不小的唏嘘和惊叹。

许家的危机是解决了,但是并不代表着事情就这般完结。随着许家局面的好转,两家之间的碰撞就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了。程家牵头建立商帮的事情,针对的是谁,只要明眼人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程公子,曹公子……还有诸位,妾身和你们是仇人呢。”许安绮朝着二人敛衽了一礼,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口中说着是“仇人”的事实,但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却让不少人有些错愕。

“我们是在做生意,至于手段之类的……嗯,先前你们好像也没有在意手段。”

程家当时差点搞得许家家破人亡,现在我所做的,便是将这些东西送还回去罢了。之前是许家不如人,即便想要鱼死网破都办不到,但是现在情况好了,这些原先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也可以做了。甚至不仅如此,事情还可以做得更绝一些。当时出手对付许家的,除了程家之外的其他几家,许家也没有准备放过。是你们有错在先,我只不过和你们一样,不择手段一点罢了。

许安绮的一番话,将自己的做法定了性,让众人无可避免的回忆起先前的一些事情,随后对许家的反应居然微微有些理解起来。有仇必报嘛,这个事情子曾经都曰过的,“何以报怨?以直报怨!”。虽然手段有些偏激……但是女人嘛,疯起来都是很可怕的。

有类似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

到得这一刻,所有人的思维已经带入了眼前许、程博弈的场景里,许安绮的做法是不是符合“孝道”的问题,也暂时被放过去,至少在眼下,没有人去在意了。

曹正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做一些反驳,但是到得后来也只是咬着牙说了一句:“疯女人……”

这个时候,即便是程子善也有些不好解释。当初在许家的事情上,程家是筹划很久的,但是到得后来,事实证明这完全是一场无意义的运作。不仅没有任何收益,反倒将程家栽进去了。事后想起来,这简直是程家臭不可闻的一步。原本是想接着兴建商帮的契机,重新做一些挽回大,但是不曾料到在这之前,却出了几件事情。

第一件自然是那些让程家眼下头痛不已的故事。虽然不曾有明确的指代,但是只要是个人,都知道说的是程家。不管故事本身是真是假,不好的影响已经造成了。程家为了应付这些事情,花了大力气将身边的一群盟友拉拢住,才不至于酿成太糟的结局。

只是这样的风波还未平息下去,眼下许家又横空杀出一刀,还是这般血淋淋的一刀。

程子善深深地看了许安绮一眼,心中知道自己错了。原本以为她还是当日那个青涩的少女,但是时间过去,她已经在不知不觉成长起来了。自己的问题问出来之后,她的回应实在是出人意料。这样的回答有些类似“我就搞你,我就不则手段……我疯了,你怎么滴吧?”简直有些无赖了,从她的话里头,程子善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那个人一贯的方式……

但不管怎样,话语的纠缠已经没有意义。原本他们几人过来,摆出阵势,也未曾想着要通过言语让许家就范。

“刘大人,我等要见刘大人……”

程子善提高身影,冲临仙楼里喊了一句。

在临仙楼里,众人其实也在关注着眼下的一幕。这个时候听到喊声,令狐楚冲刘守义笑了笑:“这位本官,外面喊你呢……”

刘守义摇了摇头,随后同身边的方正己告了声罪,便起身朝门口走过去。方正己望着他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这样轻微的举动,刘守义自然也无法察觉。倒是一旁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令狐楚,有些古怪地眨了眨眼。

……

轻微的咳嗽声响起来,刘守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怎么回事?”

虽然已经清楚了事情的经过,但这个时候,必要的形式还是要走的。刘守义在众人安静下来之后,沉声问了一句。

他眼下虽然是病中,但是久居上位的一些威严,也并没有收敛。或许是受到刘守义气势的影响,曹正微微低了低头,并没有第一时间答话。

还是程子善,一马当先站了出来,朝刘守义施了礼,随后高声说道:“父母大人,学生今日有一事禀告,此事之大,已经关乎岩镇百姓生死存亡,关乎我徽州商业荣辱兴衰。还望父母大人明察……”他这般高声说了一阵之后,随后将事情简明地介绍一番。这个时候,当然也知道刘守义对眼下的事情不会不清楚,只是明面上的流程还是必须的。

他心中知道刘守义对许宣的欣赏,特别是许宣在桃李园的那篇章之后,官面上,——至少在刘守义心中——他是比不上许宣的。若是平常的事情,他也就避开了,但这个时候事情关系程家的前途命运、生死存亡,也无法可想,躲是不能躲的。因此,第一时间,他便将事情定性到最严重的程度。

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心中其实并不是没有底气的。刘守义希望的是许宣能走仕途,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要力挺许宣经商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甚至还可能对事情巧加利用,将许宣拉到科考的路子上来。虽然对于许宣不走科考,偏要经商的举动程子善心情有些复杂,但这个时候,也正是许宣这般古怪的行为,给他的反击提供了一丝可能。并且,他有信心将这个突破口,撕得更大。

人群之中,许宣和元盼盼刚挤进来,便听到程子善的一番话。他偏头看了看身边的女子,迎着女子古怪地眼神赞了一句。

“说的真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