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曾想过,这世上会有一个为她洗衣物的男子。在少女时代时常憧憬着未来夫婿的模样,或许会是羽扇纶巾的才子,也或许是商贾子弟。或许不是寻常常人——这个是最常幻想的——但也可能是凡夫俗子支流。只是在诸多想象之中,从来都不会有这样的一幕。

书生从容地浣洗着她褪下的衣裙,仿佛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君子远庖厨,君子自然也不能洗衣服。在眼下的观念之中,这些都是类似的。因此,对许宣而言或许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的举动,在许安锦心中的却卷起了难以想象的波澜。

洗刷的声音悦耳,带着几许温馨,在依旧有几分寒凉的月色之下,许安锦觉得被一种古怪的温暖包裹住了。

这样做不对……她心中想着,但是下一刻,也会觉得,其实心中很欢喜。

那双之前还穿在脚上的鞋子,被书生洗干净了,此时仿佛自己的脚被他抓在手中。一种古怪的感觉,麻酥酥的,她也说不清楚。

随后缓缓地退远了一些,弄出一些比较大的响动,那边书生回过头来望了望。

“哈,洗完了?”随后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着事情,他稍稍解释了一句:“洗干净了,明天就可以穿。”他说着伸手指了指许安锦:“不然你这样子,明天大概出不去了。”声音说到这里,又顿了顿,随后继续洗刷了一下:“今天晾一晾,明日你睡个懒觉,就可以了。”

许安锦没有说话,目光古怪地望着许宣,过的片刻,才点了点头。默默地走进屋子里了。

……

这样的一个除夕,热闹被锁在门外,同许宣没有什么关系了,他将手头的事情做完,女子的衣服被晾起来。随后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下,侧面的地方,灯火将女子的身影再一次映在窗纸纸上。

突然想抽支烟……许宣将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伸出来,在嘴前微微比划了一个动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但这时候,也只是心情到了这一步而已,就算前世,他也从来不吸烟。

许安锦在床沿上坐下来,脚踝处传来轻微的阵痛,火辣辣的刺激感。心情依旧无法从先前的一幕里抽离。自己的全身的衣物都被洗了……亵衣和鞋子……

微微苦恼了一番之后,心中陡然间翻腾起一个念头。仿佛被自己吓到了一般,她甚至猛地一颤,随后下意识的望了望门口。

月光之下,书生哼唱着古怪的歌谣,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过来。歌词很白俗,调子婉转,来来回回几句反复地唱着,她都已经能哼了。唱的大概是欢愉散场,这个能听出来,总觉得有几分感伤在里面。

青山在,人未老……明年春来再相邀。

下一刻,她的素手在褥子上抓了抓,冲外面喊了一句。

“汉……”

即便后来,许安锦也不知道当时哪里来的勇气。但是,毕竟是喊出来了。

声音传出去,许宣有些诧异地偏了偏脑袋,起身朝屋里走去。随后意识到女子的称呼。

汉?

啧……

伸手在门上敲了敲,口中说道:“我要进来了。”他说完之后,稍稍等了一阵,确认之后,才将门推开。

许安锦环抱着双腿坐在**,偏头看了看他。

“妾身……想听故事了。”

“呃……”

许宣稍稍愣了愣,狐疑地看了一眼**的女子。

“不太会。”许宣注意到那边一脸期待的看过来,才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不过……好吧。”

……

外间的灯火和热闹会持续到天明,这个时候轰轰烈烈的节日气氛到处蔓延着,但是在这间小巧的院落里,房屋孤岛一般,有些宁静。书生的声音带着烦恼,从微微敞开的窗户里传出来。

“从前有个公主……呃,你确定听过了么?那好吧,从前有个王子……”

许安锦静静地听着,手轻轻地放在青衫覆盖住的膝盖之上,然后将脑袋轻轻地压上去,偏过头望着灯火中的书生。

关于青蛙、关于王子的故事说完了。她沉默了一阵,然后轻轻的点点头。

“这是一个好听的故事。”对面书生才刚露出几分如释重负的表情,女子的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还要……”

“呃……”

许宣倒没有想歪,但是这个时候,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平素喜欢书生打扮的已经嫁过人的女子,像一个少女一般。促狭的表情在女子清丽可人的面容之上,头发洗过之后,到得眼下因为干了,蓬松松的感觉,有些慵懒。他的心头仿佛被弹了一下,但是这样的情绪随后就被他放过去了。

“还是说王子?”

“嗯。”

“那好,从前有一个王子,被巫婆施了法,每年只能说一个字。然后王子等了五年,跑去同心仪的公主说:公主,我爱你。”

书生说到这里,那边女子长长的睫毛微微眨了眨。

“但是公主只说了一个字,王子就晕过去了。你可知道公主说了什么?”

许安锦偏着脑袋看着他:“什么?”

“公主说:啥?”

灯火充盈的屋内,稍稍安静的片刻,随后女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声甚至将火光感染了,他在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心中的某根弦被弹动。随后指着**如同少女一般的女子说道:“你这样子不对啊,几个时辰之前,还寻死觅活……”

“妾身……”许安锦看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呢喃般地说了句:“很开心。”她说完之后,目光重新看向许宣的是,多了一些东西。目光仿佛灯火一般,燃起来了。

“妾身今日原本想做一个了断……因为觉得太不如意了些。”许安锦声音轻轻的说着,在许宣听来,也知道她终于决定打开心扉说些事情了。

先前将女子从水中拉出来,他一直没有去打听所谓的自尽到底因为何事。这一方面是因为他毕竟是外人,有些话不好问。另外的,也是对于女子的尊重。

剩下的时间里,女子缓缓的说些事情。有些是关于杭州的生活,有些是少女时代的往事,还有一些便是回来之后的心情。总之很乱,很零散,但许宣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的表情。

“原来,你同李贤是认识的……不过,许安绮那丫头,说话口无遮拦的,啧……”

听到许宣口中说起自己的妹妹,许安锦的目光闪烁一下,随后抬头望着床顶,过了半晌,又说了一句。

“妾身,很开心呢。”

她说完之后目光又落到许宣的脸上:“妾身……还是处子。”

陡然间的一句话,仿佛一篷减灾油锅里的火星。先前一直在慢慢积聚的气氛,到得这时候,“轰”地被点燃了。

许宣嘴巴张了张,但是发现自己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女子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直勾勾的,这样之后,原本的优里带上几许浓郁的妩媚。

“妾身虽然嫁了人了,但是……妾身还是处子。”声音变得坚定了些:“白日里离家之后,妾身想找个人将身子托付了。临死之前,将一些没有经历过的事情经历一下……”

类似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只是到了红袖招门口,遇到一个除夕之夜被赶出来的酒汉……妾身终究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许宣低下头,这一刻,终于知道心中为什么会有一根弦再弹着,原来潜意识里已经提醒了他一些可能发生的事情。

本来就是这样,孤男寡女的眼下,发生一些什么,其实是很自然的。纵使他之前并没有类似的想法……

“汉……”许安锦这般唤了他一句:“你见到妾身的足了。”

在眼下的时代,女子的足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如果被男子看到了,甚至是可以算作非礼的。在许宣那里,或许是见惯了的东西,但是在这个时代,其实极不寻常。其实私密的东西,都带着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意味。比如眼下女子的手臂、女子的足,同后世意义上的私密之处并没有区别。

看来,又是观念的差异了……

“所以,你要对妾身负责……”

女子的声音显得严肃,但是面庞上的表情却恰恰相反,白皙中带着几分红晕,仿佛熟透了一般。

喉咙微微有些干涩,许宣怔了很久,才出声说道:“不太好吧。”

到得眼下,有些事情已经明白了。

“汉……你坐过来。”

“哦~~~”

身子变得有些木然,他在床前坐下来,这一刻,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许安锦缓缓地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温馨的感觉之后,暧昧的气息缓缓降临下来。

“汉还不知道吧,妾身最满意的就是自己的足……小时候没有裹脚……因此和爹爹闹过……”

青衫缓缓打开,如玉的肌肤,没有丝毫赘肉的小腿,匀称地在他眼前展开。因为是女子眼下正坐着,那双腿更显出修长了。

宽大的青衫慢慢滑落,女子呢喃地声音自他的耳畔响起。

“汉,要了妾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