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些无聊,所以想找点事情做。生命在于运动嘛,老宅着总不是个事。当然了,能帮上些忙的话,再好不过了。这墨你看看能不能用……因为时间关系,条件也不太足,暂时来说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不过要拿去应付一些场面的话,问题应该不会太大……只是先给你看个大概,还有一些后续问题要解决……喂?你还好罢?”

书生碎碎地说着话,个别词汇的意义许安绮有些无法理解,但无论能不能理解,这时候她的心思都不在上面。直到许宣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有些醒过神来。

看神情,有点被吓到了。

许安绮的眼神很奇怪,除了很明显的几分惊骇情绪之外,看着许宣的时候,内里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陌生感

。很多东西这时候在她的心中交杂着,从第一次遇到许宣开始,发生的一些事情,有些是事后有印象深刻的,有些是在当时一笑而过的,只是无论如何,此刻都一股脑儿交杂在一起。

“这墨……”少女现实神色复杂地看了许宣一眼:“真是许公子你自制的么?”

“严格来说,应该不算……呃……”许宣这般说了一句,随后看着那边少女又有些疑惑的眼神,才笑了笑:“好吧,是我做的。没错。”

这的是他做的?许安绮沉默了片刻,随后轻轻地咬了咬嘴唇,强行收拾了一下情绪。惊骇这时候毕竟有些多余,所以强行压下去之后,她又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上去。()许家被墨贡压的有些透不过气,现在又有很多人脱离了许家,对于事情的发展,她其实已经不报期待了。这个时候,一切都离所谓的希望很远、很远。她甚至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后果的准备。她片刻前的心情,其实说是有些绝望也是可以的。

偏偏在这时候……希望的出现居然如此简单么?她只是轻轻打开了一只难看的木盒而已啊。

“经商不太懂啊,不过要说制墨的话,倒还记得一些……”

“哦~~许公子也懂制墨么?妾身回头倒是可以看看家里缺不缺人手。”

“不是这个意思。”

某些已经有些模糊的对话场景被回忆起来,许安绮才发现,原来……原来有些事情,在事先就有了端倪了。

于是觉得很疑惑。以前她觉得这书生性情与众不同,有几分奇特在里面,做的事情也都不是循规蹈矩的那种,至于其他的也没有多想过。直到今日在厅堂里,他悍然出手,暴打了刘世南,随后又坦然地和佘文义你来我往地说着话,她联系起几日之前他和自己说的一些……嗯,关于危机公关的东西,才觉得他好像真的对经商有些在行。

到这一步,她其实已经很惊讶了,但是随后才发现这才是刚刚开始。

众人的离开,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她的心情在彼时已经沉至了谷底,但是,这书生似乎只是随手,便将她拉上云端了。()

那么,许家的事情……

一时间,因为某种晕乎乎的感受,让她有些不敢去细想一些事情,很害怕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只是……”随后,许安绮轻轻出了口气,黛眉轻轻蹙起来,有些苦恼的样子

对于许宣自己做出墨来,她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毕竟,很多文人都有制墨的雅好。可问题是……会不会太好了一些?

许安绮自己在墨道方面虽然说不上是大家,但是有些事情耳濡目染多年,辨别的能力还是有的。从她的角度来看,无论是从色、香以及质量方面,还是手工、雕刻,眼前的套墨都达到了极品的程度,甚至……比她印象中的那些极品,都要好。

许家刚陷入危机那会儿,不是没有人考虑过朝这个方向努力。但是,技术革新,产品创新这类事情,大抵上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过河的,从来没有一定会保证成功的。所以最后还是放弃掉了。

从这眼前的墨上,许安绮可以看出很多东西。心中已经有一些大致判断。她能看出墨上一些沉淀的东西,某种大气的风范,以至于一些对眼下墨道传统的超越——所以绝对不是一时起意而做出来的。可是说到沉淀……怎么可能呢?许安绮摇摇头,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她和许宣毕竟有着很久远的血缘关系,许家很多分支,在墨道上有发展的,除了她家真的就没有别的了。

这书生到底是从何处得到的新配方?不过,有配方的事情还说的过去,那雕工怎么看也不像新手,若说没有长时间的浸**,显然不可能。

“能不能用?”许宣这时候没有特别去在意许安绮的想法,在他看来,某种认知上的冲击虽然也有,但是也不至于让人无法接受。所以稍稍等了等,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能。”少女木木应了一句,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是要把这墨给许家么?

随后心中的某些想法也活跃了。许宣既然能掌握这样的技艺,那么如果许家肯出代价,毕竟和他的关系在那里,想来他不至于拒绝合作。随后有些庆幸,自己凭着一腔感情,将许宣从佘文义手下保下来,虽是并没有什么功利心在里面,但是这时候还是觉得……觉得有些庆幸呢。

“能用就行

。虽然算不上特别好的东西,不过拿来解决问题应该够的。这东西的工艺不算复杂,配方我可以给你抄一份给你,不过要注意,最好不要泄露了,不然会有些麻烦……还有,不知道你想做到什么程度,如果还想要再好一些,也是可以的……当然,需要稍微稍微改进一下……呵,都是技术和工具上的东西,许家的基础本来就不差……嗯,这些我也会抄下来给你……”

少女听着这话,一直没有出声,随后看了许宣一眼,将头低下来,长而可爱的睫毛蝴蝶似的眨了眨。左手微微成拳,被纤细白柔的右手微微握住,这般过得片刻,又微微换过来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拳。总之,心情复杂得有些不知道如何表达才好——这书生这么轻易就将配方给她了?

她先前看到这墨就有很多的想法。墨实在是有些好的,她仔细留心了很久,但是也只是看出表面上的一些东西——对于配方和工艺之类内在的东西,那是无能为力的。

徽州墨业领头的那几家,之所以生意做得很大,除了经营有道之外,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各自都有主打的牌子。这背后涉及的作为不传之秘的制墨配方和工艺,都是敝帚自珍的东西。各家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毕竟,一个成熟的配方从摸索到实践再到成熟,有时候会是长达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摸索。

想着这块墨的价值,许家的危机,程家,佘文义……等等等等,少女的心态变得奇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忽然举得,虚弱的厉害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奇特的力量……

“这个……应该很珍贵罢?”少女这般问了一句。

“这个当然,即使放到四百五十多年之后,也是国宝级别的。”

许宣的语气有些理所当然,许安绮却觉得无法理解。虽然她也认为这墨如果顺利地发展下去,不出意外应该是可以流传下去的。只是……四百五十年?为什么可以笃定到这种程度?不过,虽然想不通,但是对这书生的说话时偶尔的莫名其妙,她已经很习惯了。随后问道:“不知……不知许公子有什么条件?”

“呃……”那边正在巴拉巴拉说得起劲,听到她有些犹豫的声音,微微有些愕然。许宣怔了怔,随后在后脑轻轻拍了拍,说道:“哈……你想到哪里去了啊?这个东西……”

“是送给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