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一直不喜欢医院,平时感冒发烧能吃药好就绝对不往这跑,毕竟这片冷飕飕的,每天都在死人的地方,带给她的不愉快远比愉快要多。

李学铭没说要去哪,丢她一个人径自进了电梯。

明形单影只的站在病房门口,摸上门把手却迟迟没有拧开。

直到病房中传来“哐叽”一声的脆响……

明一惊连忙把门推开,刚入眼的便是躺在**的卓然。

视线落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明不由得在心中感慨,那真是一副漂亮而安静的画面。

对方听到门口的动静,本能的朝这边看,在刺目的白色氛围中,蓝白条病号服与苍白的脸色将他衬托得更无害,似乎全然没有了攻击性,余留下的仅是他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淡淡的儒气息。

“学铭?”他声线平缓,脸上的笑意总是浅浅的,仿佛天大的事都无法令他动容,“能帮我倒杯水吗?”

明秉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把掉在地上的杯子捡起,在洗手池旁洗刷洗刷干净后,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

她在床头站了一会,才将杯子递给他,两人的指尖在交换间轻触,有点酥,也有点麻。

趁着他喝水的空隙,她的视线在他脸上流连,就因为知道他看不见,于是更肆无忌惮。

这个男人,哪怕再落魄,骨子里依然有一种贵族公子的优,就像现在,他连喝个水都是那么好看。

“明,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说话?”

明正盯着他看,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随后又想到这人已经瞎了,她眯起眼不动声色的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

卓然微微扬着唇,将杯子递回给她:

“味道。”

明愣了下,自己并没有擦香水的习惯,怎么会有味道?

想着,她还抬起胳膊嗅了嗅,直到察觉到一旁的浅笑,面上随即一窘。

这个男人怎么连瞎了也要取笑她。

“你的眼睛,看不到了吗?”她傻傻的站在床边,找了许久的话题,面对这样的卓然竟不知该说点什么。

他穿着病号服躺下,胳膊一伸,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明心下一惊,却并未挣扎,就这么不轻不重的让他握着。

见她安静下来,他开始搓揉的她的手心,他的指腹并不像他的人一般精致,反倒有些粗糙,如今在她手上轻轻摩挲,她觉得痒,却忍着没有抽开。

“嗯,受了点伤。”他轻描淡写的说,那悠闲的态度仿佛双目失明的是另一个人。

明现在宁愿他像卓丽清一样骂自己一顿,也不希望他将这事一笔带过。

“其实你不应该救我的……”她哽咽了下,默默开口。

卓然动作一滞,抬起头朝她的方向看去。

明明知道他看不到,可明依旧因为他锐利的目光而心尖一跳。

“不救你……难道你希望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撞死?”他出口的语调很淡,那平静的语气仿佛在与她谈论着今天的天气。

明喉咙一紧,用力的咽了咽口水才说:

“我不想欠你。”

“……”卓然愣了下,慢慢松开她的手说,“你没有欠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室内重归宁静。

明在床沿坐下,看着他闭目凝神的侧脸,有一种说不清的心绪在涌动。

“不上班吗?”好半晌,他才打破沉默。

明静静的应了一声,总觉得这样的氛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安慰他?可是眼瞅着对方满不在乎的模样,她又该如何开口?

“明,过两天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这次是我大意了,往后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他睁开眼,表情瞬间严肃得吓人。

明不说话了,她原本坐着的姿势,听他这么一说赶紧站了起来,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一般正常人刚瞎了眼,正是惶惶不安的时候,他却一心只顾着她的安危……

但是感动归感动,她可不傻,不会因为他偶尔的关心而再一头往里栽,李学铭不是说过么?等外伤好了之后他就会出国治疗,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痊愈是迟早的事。

“我有话跟你说。”她在一旁思索好半晌,经过许久的天人交战,最终决定下来。

卓然挑起眉毛,没作声。

“你的眼睛会受伤是因为我……所以……我会负责的。”

他唇畔微扬:“负责?”

明点头:“是的,既然责任在我,我会照顾你直到伤好为止。”

她不是一个没有担当的人,既然是她起得头,那么她就会负责到底。

他面上是明显的失落。

“我不缺人照顾。”

卓然缓缓开口,他本身就不是个善良的男人,既然要欠,当然要让她欠一辈子。

明气急,他那点心思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当下也不跟他客气,红着眼说

“你就是不让我好过是吗?”

听着她浓浓的鼻音,卓然顿了下就要去抓她的手:

“怎么哭了?”

她后退一步不让他碰,仗着他看不到,用力的搓了搓鼻子:

“胡说,我没哭。”

卓然失笑,出口的语气就像在哄小孩子:

“我是为你好,假如我往后都看不见,你岂不是得照顾我一辈子?”

明噎了下,下意识便推翻这个可能:

“不……你一定会痊愈的。”

卓然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正巧李学铭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饭盒,他看了她一眼而后对卓然说道:

“吃饭吧。”

说着,他把饭盒打开,明凑过去瞧了瞧,清粥白菜加上一个馒头。

她知道医院伙食不好,但没想到会吃得如此寡淡。

果然,卓然接过饭盒不过是喝了两口粥,便放在一旁不愿动了。

李学铭在一旁唉声叹气:“医生说住院期间最好吃得清淡一点,咱不是小孩子了,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给你买颗含着才肯吃饭?”

卓然一抿唇,对方立即噤声。

李学铭摸了摸鼻子,得!他爱吃不吃!

明抬头看了眼摆在柜子上的高档果篮,下意识的便开口:

“你想吃什么?我以后给你带饭吧。”

话刚出口她就想收回去,谁知那人趁势而上,根本没给她反悔的机会。

“我想吃馄饨。”他倒是不跟她客气,末了又加了一句,“你亲手做的。”

明嘴上答应下来,实则心下一阵懊恼,她怎么就忘了这人的老奸巨猾呢?别说瞎了,就是动不了了也改不了那爱算计的毛病。

等着明一走,李学铭掩好门说:

“有时候我真的挺同情方明的。”

如果让她知道这家伙是算好了她会来,故意让他去弄了一份寒碜的饭盒,用以装可怜,博同情的话,她会不会一口老血喷出来。

又或者,如果明稍微细心一些,就会留意到她刚进门那会儿,这个男人暖如春风的语气,根本不像是对待李学铭会有的模样。

“帮我削个果。”他又吃了两口粥,皱了皱眉推开。

“不是有饭吗?”李学铭不太乐意,刚才他怎么不让方明伺候。

“难吃。”

“……”

靠,难吃你还让我买!

从医院里出来明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一趟菜市,买了饺子皮还有馅料,既然答应了人家她就得做到,而且如果不做点什么补偿,她总觉得心里磕得慌。

后来明一寻思,他不是断了腿吗?索性又买了排骨,打算给他煲碗汤。

这么一忙活,太阳也快下山了,明提着保温壶心急火燎的往医院里赶,推开门发现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此时他正躺在**,不远处的电视开着。

孤零零的身影看起来有些萧瑟,明又扫了眼他旁边的柜子,不过是半日的功夫,上面已经摆满了各种昂贵的燕窝补品。

明这时有点打退堂鼓,她突然觉得自己纯属多管闲事,卓然是谁啊,有钱有权有貌,用得着她照顾?既然他说自己没欠他,那么她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就好了,犯得着巴巴的凑过去?

明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她就是见不得对方为她受了伤,最后还摆出一副“你忙吧,我是自愿的跟你没关系,真的无所谓”,实则却是要她暗搓搓愧疚一辈子的老谋深算!

“明?”卓然侧过脸,一双眼睛精准的找到她,如果不是知道他看不到,她会以为这人根本没瞎。

“我做了馄饨,还有汤。”她说着,偷偷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卓然笑着道谢,察觉到面前的风声,他挑挑眉毛又道:

“怎么?”

明舔了舔唇,说:

“没事,先喝碗汤吧。”

她灰溜溜的收回手,找出碗给他盛了一碗,放到嘴边吹气。

她想把碗递给他自己喝,可眼看着对方笨拙的举动,她叹了口气:“我喂你。”

男人唇边的笑意渐深:“好。”

明呆呆的盯着他的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心下那个悔恨,她就是傻,三两下就上他的当,着他的道,明明是如此拙劣的伎俩,刚才怎么就没看出来?!

明用小勺子划开汤面上的油,勺了一口小心翼翼的送进他的嘴里。

“明,烫。”

这语调怎么有点像撒娇?

明没多想,用嘴吹了吹再给他送过去,他这回倒是很配合,她喂什么便吃什么,也不管她做得好不好吃。

于是在之后,明过起了每天给他送饭的日子,因为要上班,她为了节省时间都是煮两人的份,煮好直接带

去医院跟他一起吃,有时候看到李学铭在场,她也会多加一副碗筷,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自从那天她把卓然的汤分了一半给李学铭之后,就再没见过他。

与此同时,明同样没忽略跟在自己身后的两路人马,其中一路她知道是卓然派来保护她的,而另一路……

明暗自揣测,那也许是沈宛心的人。

她看自己一直没有动作,多半是拿不准主意,加上现在有人在暗中护着她,她没了下手的机会,会心慌也属正常,只不过这个女人还算沉得住气,一直按耐着没有动静。

可惜对这事她只猜对了一半。

晚上,等着过了饭点,李学铭才被卿准见驾。

他拿着一沓件走进病房的时候,里面正站着一人在对卓然汇报明一天的动向。

他搁下东西顿时对方明生出点同情。

被这么一个黑到骨子里的男人缠上,别说他瞎了,就是傻了瘫了,也不一定会放过她。

**

熙熙攘攘的市区,沈渊握着方向盘。

车窗没有关好,有风透过缝隙往里头钻,吹得他双耳全是“嗡嗡”的风声。

他知道卓然跟明遇上车祸的事,而后透过点关系打听到一些细节。

前方绿灯突然转红,沈渊随即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他几乎是飙车回的家,一进大厅便询问了母亲所在的位置。

知道她就在楼上书房,他没多细想的冲上楼,脑子里还回荡着方明对自己说的话。

母亲婚内出轨,方晨是赵向阳的儿子,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他本不想理,可一旦牵扯上人命就不同了。

他没有敲门便冲了进来,沈宛心吓了一跳,看着门边的大儿子,忍不住皱起眉道:

“什么事?连门也不会敲了吗?”

沈渊没回话,关门的力道大了点,“哐当”一声震出巨响。

沈宛心更为不悦,却不等她开口,沈渊眯起眼道:

“妈,我问你一件事。”

沈宛心往回靠。

沈渊也不跟她绕圈子,直接问道:“是不是您派人撞的明?”

沈宛心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当下一愣,待到回过神来,面上更是浮起怒意。

“谁告诉你的?我好端端为什么要让人撞方明?”

沈渊冷着脸:“因为方晨和赵向阳的亲子关系,明上去找过你不是吗?”

虽然不知道两人的谈话内容,但是凭他对明的了解,还是大致能猜出她的想法。

沈宛心抬起头,震惊的看着他。

大儿子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沈宛心矢口否认:“胡说八道,无凭无据的你单凭方明的一面之词就打算给妈妈扣上这么大的帽子?沈渊,这三十几年我算是白养你了,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你……”

沈渊僵了下,突然有些不确定。

方明确实没有向他出示过任何能够证明方晨与赵向阳是父子关系的证明,但是两人长相确实相近,加上他从很早就开始怀疑方晨并非方金雄的亲生儿子,所以才对明的话深信不疑。

沈宛心看他目光游移,打蛇随棍上的道:

“渊子,你真令我寒心,为什么你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母亲?别说杀人,我连一只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无端端对方明动手?而且杀人可是犯法,要坐牢的,我再讨厌她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呀!”

沈渊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突然冷笑。

母亲不愿承认,他还能逼着她上警察局自首?不管怎么说那也是生他养他的人。

然而这会儿沈宛心却不像她表现出来的潇洒,因为就在刚才她已经接到消息,有人动用了关系开始查那辆黑车。

她背着光的神色一片灰白,幸好在此之前她有先见之明的给了对方一笔钱,最后还把人一家老小送出国,相信卓然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什么。

**

其实卓然伤得不算重,除了因为头部遭到撞击而造成的暂时失明,其余部位倒还算完整,一般来说打上石膏过半个月大概就能回家休养了,但是这人啊……

李学铭瞅了眼赖在医院不肯走的卓然,他图什么,不就图方明每天管饭么?

明深信那句“以形补形”,每日给他炖骨头汤,换着法子的进补,卓然似乎被她养胖了一圈。

可天天下厨,再娴熟的大厨也有出乱子的时候。

这不,就在今天李学铭照例拿着一叠件上vip病房,恰好明没走,坐在床边给他剪指甲,瞧着卓然那嘚瑟劲,他真想冲上去不要命的告诉她,姑娘你被他骗了,其实这个男人早八百年就可以出院了。

“明,你手怎么了?”丢下件,李学铭眼尖的扫到她手上的创可贴。

明拿着指甲钳,闻言慢吞吞的回复道:“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割到的。”

卓然唇边的笑意一僵,倏的捉住她的手,摸索着来到她受伤的小指。

“这

这么不小心?”

两人凑得近了些,明有些不适应,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

“没关系,小伤而已。”

当时卓然没说话,只是在隔天早上,李学铭收到他的电话,他说他要出院了。

明请了假过来替他收拾行李,临走的时候看到几个漂亮的小护士偷偷在一旁送行。

明暗叹一口气,回过神询问李学铭:

“出国的日子定下来了吗?”

李学铭一打方向盘,说道:“昨晚我们商量过,打算从直接把专家请来,毕竟接近年底,我跟卓少都走不开。”

明“喔”了一声,又说:“过几天我外公大寿,我得回老家一趟,到时候就麻烦你照顾他了。”

话刚说完,一只手随即被人握住,温热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她就跟被烫到似的下意识便抽了回来。

好半晌她才听他在自己耳边道:

“我陪你回去。”

------题外话------

么么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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