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际一望无垠,火辣辣的太阳就跟个小烤炉似的焦灼着大地。

酷暑下,明忍不住压了压帽檐,走到那人身旁没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在一旁捣鼓钓竿和鱼饵。

“哥,这要怎么上饵?”她眉头微皱,神色自然的嘀咕。

沈渊收回目光,握着鱼竿的手似乎僵了下。

“方明?”

他侧目,眸中透出一丝意外,可随即像是想到什么,脸色蓦然下沉。

“这样。”他拿过她的鱼钩好心的替她上饵,随后两人之间又恢复了一片沉默。

明见好就收,抛竿的动作非常流利,不像是个连鱼饵也不会上的人。

沈渊眼眸微眯,眼看着她熟练的手法,开口说:

“你做得很好。”

明轻应一声,最近忙着跟卓然恶补,果然出了效果。

随后又是一片沉长的沉默。

她的目的他很清楚,可是她不说,他不问,两人就这么不温不火的处着,直到……

“我们来比赛吧。”良久后,她说。

沈渊不作声,钓上来的鱼一条接一条的往水桶里扔。

“如果我赢了你把钓到的鱼给我。”她笑眯眯的又说。

沈渊面上晃过一丝诧异,目光颇深的回望。

“就这样?”

“不然你要赌多大?”她盯着远处的鱼漂。

“好。”他收回目光,他以为她会借机和他提董事会的事。

阳光猛烈,明把脑袋上的草帽又压了压,刚才还无鱼问津的鱼饵在约定赌注以后便有如神助,一条接一条的上钩,连沈渊都停下动作,侧头看她发亮的眉眼。

明觉得自己今天开运了,一场垂钓下来沈渊根本不用数,就将满满的一桶鱼输给了她。

之后几天,明照例上码头报道,都说方明学习不好,但是假如大学里多添一门“死缠烂打”的专业,她一定能拿满分。

这几天沈渊嘴上没说什么,可眼看着她那股堪比小强的毅力,心里还是挺佩服的,他以为方明会坚持不下去,毕竟让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在炎炎烈日下一坐就是一天,根本强人所难,可将近一周,她却坚持了下来。

沈渊盯着鱼漂不动,她骨子里的韧劲确实不容小觑,而且人傻,明明有求于他却什么也不说,一味与他干耗,不跟他耍小伎俩,除了傻乎乎的在一旁等着,一点建设性的举措也没有,真是……又蠢又笨。

沈渊又笑,但是这种笨不会让人讨厌,她要不笨,也不会在感情路上一再的栽跟头。

可随后他又猛然醒悟,不,方明其实不笨,她知道不管她说怎么,他也不会答应她的请求,所以索性闭嘴,但是她又不能什么也不做,所以才有了现在这出。

他轻叹,看她微沉的脸色。

他知道她最近接手了华盛的几个项目,百忙之中还要抽时间陪他钓鱼,炎炎烈日下,原本白皙的皮肤,已经黑了一圈。

“听说你最近的动静很大?”他终于打破沉默。

明看他一眼,皱皱眉:

“你想说什么?”

沈渊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脸,一下子正经了模样:

“你会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明拉拢公司元老的事他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他。

“方明,我这个人不喜欢关系户,更何况论血缘还轮不到你。”

明眼皮跳了下,没搭腔,他上头还有个沈宛心,那可是他亲妈,当然轮不到她。

他闲适的握着鱼竿,并未把话说死。

“你想进董事会?拿成绩说话吧。”

明眼睛一亮,却不动声色:

“我就喜欢钓鱼,不行吗?”

沈渊愣了下,深深吸一口气:

“嘴硬。”

——

知道沈渊不会徇私,明那颗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但同时,他也给她指明了最重要的一点。

成绩。

没错,自她成为华盛至今,她并没有对公司做出多少贡献,如此一来,哪怕她算是华盛股东之一,在选举董事会成员的时候,依旧无法站稳脚跟。

虽然她这段日子一直在极力弥补,但是眼看着股东大会即将召开,她所拥有的时间真的太短了,加上有沈宛心在一旁阻挠,她手上握着的几乎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业务,根本触碰不到核心。

明坐在办公室里发愁,既然在华盛她得不到想要的资源,倒不如自己开疆辟土……

——

接到明的电话时卓然眼里是来不及掩饰的意外,他唇边自然的泛出一丝笑意。

“明。”

“你今晚,能来接我吗?”她的声音很轻,隔着话筒也能听出她的心虚。

李学铭看着卓然挂电话,有些诧异的问:

“怎么?”

卓然合上件,并未搭话:

“继续开会。”

晚上卓然驱车来到一家私人会所,他是这家会所的vip,所以侍者对他很客气。

明叫他在大厅内等着,他见无事,便取来一旁的报纸默默翻看,一时间大厅内静得仅余下纸张翻阅的声音。

这时由走廊的尽头隐约传来一阵脚步,由远及近的,还一对男女的交谈声。

“这顿饭就谢谢方小姐,这份企划案我改天抽空再看。”

明尴尬的笑了笑,对方只说会看,却没说成不成。

她嗓子有点干,正待把人送出去,眼角的余光毫无意外的触及一道人影。

卓然今天穿得很随意,一件v领的深色衬衫,西装外套搭在手上,袖口随意挽着,露出腕上限量版的手表。

“卓总您好,这么巧您也来这里吃饭?”几乎是瞬间的,那人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态。

卓然搂过明,垂眸说:

“在忙?”

过度温柔的视线像一潭会吸人的深潭,明心中一跳,不忘今日的目的。

“然,这位是xx房地产的郑总。”

她叫他的时候,很明显的感受到他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卓然礼貌的回握。

郑总目露惊色,客气的问:

“两位是?”

“夫妻。”卓然态度温柔。

此话一出,别说郑总,连明都忍不住大吃一惊。

她的本意其实与上一回差不多,都是想借卓然达成签约的目的,这个关系不一定是夫妻,也可以是朋友,但这回他的语气笃定,带着点毋庸置疑,力证两人的亲密。

郑总的态度蓦然转变,客客气气的对她说:

“原来是卓夫人。”

——

回去的路上卓然专心致志的开车,而坐在副驾驶上的明却一点声息也没有。

她屏息静气的看着他的侧脸,随着卓然把车开进小区,她没能忍住,直接问:

“你不生气?”

卓然停好车后扭过头:

“为什么生气?”

明咬咬唇,为什么生气?当然是因为她利用他搭桥牵线,如无意外,明天郑总一定会派人上她那签约,不,搞不好他会亲自上门。

卓然玩味的看着明心虚的样子,猿臂一伸,突然摸上她的脸:

“我很高兴。”

啊?

她愕然的抬眸。

她无措的模样似乎取悦了他,他轻轻蹭了蹭那两瓣柔软的唇畔,极佳的手感令人赞叹:

“上楼吧。”

“啪”的一声拍上车门,明拧着眉头往电梯的方向走,时不时扫一眼他挺拔的背影,对这人的心思是越来越摸不透。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明条件反射的抬起了头。

他眸中含笑,漆黑的眼里似乎只装了她一个人:

“明,我很高兴,遇到困难你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别人,而是我。”

酷热的七八月份过去以后,天气开始转凉,而明也变得越发的忙碌了。

她忙着与郑总的合作,一个别墅开发项目,从设计到实现到集成,她尽量做到亲力亲为,比方顶着炎炎的烈日下工地视察,又比方两天两夜不合眼的讨论,加班,每天累得像条狗一样的回家,一躺上床就只想睡,根本顾不上女儿和儿子。

于是照顾女儿的重担就落在了卓然身上。

明心里其实很内疚,姆妈早前已经回了加拿大,他们又不放心找保姆,卓然只能每天带着女儿上班,又当爹又当妈的惹了不少笑话。

可是让她放弃,她又不甘心,假如现在收手,之前所有的努力岂不是白搭了?

她当然不会放弃,所以咬咬牙,更努力的找客源,更努力的冲业绩,但是经历过这么多,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有满腔热血,不会计划周详的楞头青,她很清楚人脉关系有多么重要,而卓然就是一块最好的踏脚板。

她不得不承认,自从他公开两人的关系以后,有了卓太太的名头,她少绕了许多弯道,短期内替华盛签下了好几笔价值上千万的订单。

数日后她亲自下工厂监督,恰好在路上遇到王厉,他一副孺子可教的看着她,说:

“方明,你毕业了。”

明满脑子都是那几十个项目,听他这么一说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厉笑:“记不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

明愣了下,摇了摇头。

王厉:“一个人成功与否,取决于他是否会善于利用周围的资源,你现在已经离成功不远了。”

明意会过来,心里只剩苦笑。

其实她并不想成为关系户,她心里崇拜的是白手起家,依靠自己的实力打造世界的人才,但可惜在这个遍布关系网的社会里,这类人屈指可数。

明苦笑。

她很清楚自己绝不是这类人,所以她并不排斥依靠关系获得捷径,甚至有些被同化,潜意识中竟然觉得王厉的话还挺有道理。

王厉噎了下,拧上矿泉水瓶,英俊的脸这几天也被嗮黑了不少。

有时候明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陀螺,跑完这个工地跑那个工地,下了这个市场,又去了其他地方考察,一天的时间几乎都在车上度过,忙忙碌碌的日子倒也充实,但是身体总有受不了的时候。

今天是儿子生日,她对一双儿女一直心存愧疚,所以她丢下一堆工作提前回去做饭。

等着庆祝完了以后,她放心不下工作的又溜进了书房继续加班。

此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大黑,装潢得古色古香的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大门无声的被人推开,在昏黄的灯光下,隐约能看到一道身影。

她伏台趴睡在书桌上,旁边搁置着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侧着脸,一头黑发浓长,乖顺的披在脑后,露出半截白皙的脸蛋。

两瓣红润的小嘴微微张开,微皱的眉头透出一丝疲惫。

卓然手里握着一杯牛奶,他静静的站在桌旁看她毫无防备的倦容,不悦的站了许久,他放下水晶杯,蹑手蹑脚的来到她身侧。

“明?”他俯身轻唤她的名字,见她没有反应,便将目光落在她桌面的件上。

那是某别墅地块出让的数据,也就是底标。

密密麻麻的数字,也难怪她会睡着。

他收起桌面上的件,打算把人抱回房间,可当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肩膀,明便惊醒过来。

她条件反射的一甩胳膊,卓然搁在桌面的那杯温牛奶应声而落,“啪”的一下,全部洒在他的裤子上。

明原本还混混沌沌的脑袋也因为这一道声响稍微清醒了些,她怔怔的看着他裤子上的水渍,下意识的抽出几张纸巾,一股脑的往他身上擦拭。

而因为角度的问题,她泼到的地方正好是卓然大腿上方,那块较为敏感的区域……

她毫无自觉的在上面搓了搓,只见对方身形一僵,眸色颇深的看着她。

“我怎么睡着了?”

一张纸不够,她又抽了两张,大眼还半眯半醒着,可随着男人的气息变得急促,明发觉到不对的地方,她收回手,指尖上还残留着他灼热的体温,那热度令她当场红了脸。

“我……上个厕所。”她干笑,借尿遁,真恨不得一头撞死。

但是她的借口并没有实现的机会,因为那个男人已经比她更快一步的把她摁倒,压在书桌上,严严实实的覆盖下来。

他气息不稳,像是隐忍了多年的死火山突然爆发,一发不可收拾的把她吻得险些窒息,好不容易他松了手,明连忙往后躲。

“干什么?别乱来。”她边躲边抓住他不停在她身上造次的手,可抓了这只顾不得另一只,到最后她满面羞红瞪他,“住手!”

卓然喘着粗气看她,虽然没放手,但是两条结实的胳膊依旧将她锁在胸膛下。

“快放开,我道歉还不行嘛?”她真不是有意的。

夏天衣服穿得少,明拍了拍他的手臂,能感受到他发烫的体温。

她一窒,眼睛偷偷向下瞄,果不其然,那火种被她撩了起来。

卓然气息紊乱,眸中晃过一丝苦涩:

“别怕。”

他的声音悦耳,假如忽略两人的姿势,她很愿意相信正趴在自己身上的是一位温柔谦逊的男子,而不是一头双目猩红,随时可能一口吞掉她的白狮。

她也不想怕啊,但是前提能不能换个姿势?

他紧紧的拥了她许久,这才稍微稳下心中的燥热,然后他松开她,撑起两条胳膊,目光专注:

“明,我也是个男人,也有生理需求。”

她愣了下,下意识的又要躲。

可他不许,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

“我可以等你,但是你要有点自觉,别乱点火。”

明噎了下,而后默默的点头。

“我还有工作……如果你困,就睡吧。”她把整理好的件重新打开。

卓然沉默的守在一旁,从窗户看出去,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得一片漆黑,通过敞开的窗户甚至还能听到海浪一般沙沙的林涛声。

好半晌,他在她身旁说:

“不要太累了,适当休息一下。”

明没回话,她现在哪来的时间休息。

卓然抿着唇,眸色颇深,之后他没有说什么,而是轻轻的替她带上了门,直到深夜明忍不住又一次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时候,总感觉有一双手把她抱起,力道很轻很柔,就像对待着什么易碎品的让人安心。

之后的几个月,明同样是在忙碌中度过,她很努力很努力的追赶着进度,但是心里又知道这些远远不够,她根本没办法赶在股东大会之前做出能让她在

董事会站稳脚跟的成绩。

可不久之后,事情又迎来了转机。

她听到一个小道消息,沈宛心打算出售她手上10%的股份。

明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很是激动,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只要得到沈宛心的股份,她的持股量就能与她持平,到时即便没有沈渊的支持,依靠那几位元老,她一样能达到目的,可很快明又有些泄气。

沈宛心什么人啊?她会不知道这点?所以这10%她卖猪卖狗也不会卖给她方明。

而且撇开私人恩怨不谈,就算她要卖给她,她买得起吗?

明咬着牙,爸爸给她留的金条只有一亿,而华盛10%的股份,就市价来说,少说也要三、四十亿,她这些年虽然赚了点,加上王厉用她那四千万做的投资,也远远够不上这个数……

明愁了,她先天不足,后天根本无法弥补,难道不成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股份飞了?

当然她也可以在沈宛心卖掉这些股份以后接近或是巴结新的股东,如此一来,她能获得支持的机会一样是有的,但是绝对不如攥在自己手上踏实!

钱不够,她想到问王厉借,但是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王厉的事业也才刚刚起步,他一直野心勃勃的想占据a市这块市场,所以几千万也许能拿出来,几十亿……很难说。

后来明又想到了卓然,卓氏实力雄厚,这点钱一定能拿得出来,可他愿意借给她吗?明不能肯定,而且面对卓然她也开不了这个口,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在这方面低头。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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