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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

卓然身上带着点疏离的气息,可态度依然温和的说道:“放心,幸好发现及时,英国的脑科专家已经答应了抽空过来一趟,到时将会由他替你进行手术。”

沈从榕抬起头,原本沉浸在悲伤中的心又因为他的话而重新燃起希望。

她眼底满是感激的对他说:“然……你还愿意帮我。”

卓然淡淡的安抚:“好好养病,以后的事情交给我。”

她对上他轮廓分明立体的侧脸,面上是遮掩不住的崇拜之情。

她知道他是一个比什么都要可靠的男人,仿佛所有事都能轻而易举的解决,不管是从前亦或是现在,身上总带着一种令人心甘情愿臣服并追随的气息。

明抱着胳膊静静的站在一旁,她知道卓然正在给她收拾烂摊子,可哪怕心里明白这点,却依旧瞧不得两人眉来眼去的嘴脸。

当下,她心中顿时堵得慌,微微抬起头,目光中隐隐带着点煞气:

“沈从榕,如果竞选影后,我想你一定能拿个奖杯回来也说不定?”

沈从榕一怔,眸光略略扫过正对她冷笑的方明,心底一阵发虚,却并未回话只顾着嘤嘤哭泣。

这模样,明摆着是不会把真相说出来。

可不是?

明自嘲的收回目光,当时既没摄像头,又没人看到,她不说,那么舆论的矛头可不都指她身上吗?

“明。”卓然眯起眼,话里的意思很明确。

摸摸鼻子,明拉开门出去。

好,她闭嘴,就让她把那哑巴亏吞进去,反正从小到大她也吃了不少,没有消化不良这个说法。

“去哪?”卓然缓缓开口,语调尽量放柔。

“回家。”

“砰”的一声摔上门,她盯着门板良久也没见他开门追出来,哪怕知道自己幼稚,可就是忍不住的等。

傻兮兮的在门外站了五分钟,心下一阵恍惚,她顿时觉得浑身发冷。

其实他们才是夫妻吧,而她则是突然闯入的后来者,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

又等了许久,她不停的在心里给他找借口,可瞅着静悄悄的走廊,嘴角边慢慢扬起一抹笑,似讥嘲,似苦涩,而更多的是无力……

门一关上,病房里顿时变得沉默得吓人。

沈从榕看到他掏出手机划弄了两下,如今除了哭竟然再也找不到能与他交流的话题。

“从榕。”确定明还在医院,卓然抿了抿唇,出去也好,接下来的话题她不需要听到,“我有一个请求。”

沈从榕垂下双眸,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早上妈妈才过来看过她,欣喜的告诉自己那个患有轻度弱智的弟弟终于找到了工作,对方是一家体面的公司,薪酬可观之余还帮买保险签订劳动合同,并保证不会因为她弟弟的病而解雇他,加上下午他带着方明进来,一开口就是已经找到专家给她治疗的消息……

这世界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他愿意出钱又出力的帮她,自然是需要回报……

如此明显的动机,沈从榕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垂下双肩,失落的说:“我知道,你为了她,用钱打发我……”

卓然皱了皱眉没有反驳,如果用通俗一点的说法,沈从榕确实说的没错。

她伸手试了试泪水:“然,明的命真好,能有你这样的丈夫。”

不管她是好是坏,他始终无条件的包容,不,应该说是包庇。

“如果当初没有她,我们会在一起吗?”

这一刻,她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也问出了她一直想知道的问题,如果当年没有方明的横刀夺爱,也许她现在也能成为那个幸运儿。

卓然的眉头锁得更紧:“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过来看你。”

说完他提步离开,随着门被关上,沈从榕终于明白过来。

答案是不可能。

如果他对她真的存在情愫,又何必等到今日。

就像他一直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一样,明明知道她父亲早逝,她弟弟患有轻度弱智,她母亲没有工作能力,全家的重担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但那时候他只是在一旁看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而她性格里的倨傲也允许她开口寻求他的帮助。

岂料,不过是一个方明,他便一晚上解决了她所有的担子。

肩膀突然一轻,她忍不住惨然一笑,这一跤令她看清了现状。

其实他不是做不到,只是他不想,不愿罢了。

明走的时候并没有离开这家医院,而是一转身溜上了二楼的妇科。

先是在那挂了号,然后等着护士小姐叫到的时候进去。

面对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她穿着白大褂了解了下她的相关信息。

比如说上个月来月经的时

时间,还有是否流产,第几胎,平时月经是否准确,明都一一回答。

不得不承认,从进来起她的内心是忐忑的,况且依照现今的情况,她更希望是验孕棒出了毛病,她买到假冒伪劣产品,她其实并没有怀孕,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可惜啊……

可惜……

明蹲在厕所里拿着新鲜出炉的验孕报告,是想哭的心都有了。

从前她想要个跟卓然一样的宝宝,可他一直以两人还年轻,想再多过几年二人世界为借口不愿意给。

如今她不想要了。

结果却一发即中……

怀揣着那张报告,明蹲在马桶上泄愤似的撕了个稀巴烂,而后按下冲水马桶的开关把废纸冲进了臭水沟里。

出来的时候明瞅着镜面中的自己,没有化妆的脸上过于苍白,加上昨夜失眠情绪不稳,眼下浮出黑影,深深的一潭,如果把头发披下来,她也许可以学学日本那什么子,出去吓吓人。

她拧开水龙用自来水打湿了头发,尽量把那些毛毛躁躁的黑毛给理顺了,等到终于能见人了,这才迈开步子出去。

找份工作吧。

推开洗手间的门时她是这么想的。

整日整日的窝在家里,搞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因为吃住都由卓然负责,把她弄得连一丢丢主控权都没了。

轻咳一声,她抓着包从洗手间出来,打算出去转转,走走,调节调节今天郁闷,又顺便去瞅瞅哪里有招聘的小广告牌,岂料人还没迈出几步,原本以为还在病房里跟沈从榕你侬我侬的人,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明。”他声线温暖,高挑颀长的身影静静的靠墙而立,很明显是在等她。

从恍惚中抽回思绪,明头一个想法就是,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可不管他怎么知道,她现在气头上,拎着包,别过脸便自顾自的往正门走。

卓然没阻止,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将她的一举一动与偶尔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

迎着外头灿然的阳光,明深深的吸了口气,忽略身后的脚步声,她迈开步子想要独自离开。

谁知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横来一只手。

她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我自己回去。”

“明。”他有些无奈的又喊了声她的名字,视线状似无意的落在她的手提包上,“既然来了,进去做一个身体检查吧,你最近不是不舒服吗?”

对上他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眸,明心虚的将手提袋往后藏了藏,而后又回想起那份验孕报告一早被自己冲进了下水道,于是她突然又有了底气,抬起尖尖的小下巴说:

“我最近吃好睡好身体啵棒,不用检查。”

眸中晃过一道精光,卓然忍不住笑了笑:“好,我们回家吧。”

明闻言立即皱起了眉头。

回什么家,她有说要跟他回家吗?

用力甩开他的手,她头也不回的朝医院正门走。

“你想去哪?”

手腕再次被人扣住,明回过身睁大了一双眼,她不知道看了他多久,咬咬牙终于开口:“卓然,如果我说我没做过,更没动手推过她,从来都没有,你信不信?”

五指握住她的皓腕,卓然敛下了目光:“我信。”

周围的空间突然凝固,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久久的沉默围绕在两人之间,这氛围,似乎有些僵硬了。

明僵直了背脊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目光明澈,很认真很认真的一眼仿佛要看上一辈子的时间。

少顷她突然笑出声。

还在骗她,真当她看不出他眼底的敷衍吗?

这个男人,这个卓然,也许能给她无条件的包容,也许愿意无底线的替她收拾烂摊子,可他却始终吝啬于对她的信任,因为在他眼中,她哪怕到老,到死也依然是那个野蛮任性,顽劣霸道的方明。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她伸长了手臂一把将他推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她这一“静”需要到什么时候?

卓然不知道,可这一刻心底徒然一慌,仿佛正有什么东西在指尖流逝,他用力握了握手指,却只抓到一片空气。

冷风萧瑟,街道空旷。

从医院出来以后周围一路无车,明也不着急走,其实她就是想一个人逛一逛,想一想往后的打算。

抬起头,面前的风景有些模糊不清,将近一个月的相处,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梦,糊里糊涂的就从牢里放出来了,糊里糊涂的就遇上了卓然,糊里糊涂的两人又走到了一块……

而如今,这场梦该醒了。

身后传来汽车的引擎声,明没回头,哪怕不看也知道是谁。

走着走着她突然觉得口渴,于是往路旁的小卖店那买了一瓶水。

店主在给她找零钱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小姑娘,跟男朋友吵架啊?”

明愣了下:“没呀。”

店主奇怪

的“喔”了一声,目光忍不住落在她身后,空旷的大街上实在很难忽略她身后那辆开得极慢的银灰色宾利。

明带着的包包有点小,放不进一瓶水,所以在走之前又跟店家要了一个白色塑料袋子,拎在手上慢吞吞的朝步行街走。

她就不信了,等下进入只能步行的区域,卓然还能开着车跟在她身后。

明这么想着,在进入步行街闸道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瞪了他一眼,似乎接收到她的视线,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愣了下,而后唇边扯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拢了拢衣襟,明在人群走得很急,期间回头看了好几次,凶巴巴的瞅着抛弃轿车改用步行跟在她身后的男人,那不屈不挠的精神,着实值得人学习。

臭无赖!

明真想回去骂他两句,说好让她静一静,他倒好,明面上没反对,可行动上却跟块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而每每当她回头警告,他便“听话”的拉开点距离,可那粘性,任她左闪右避,快跑慢跑,依然难以甩脱。

其实他就是一管卓然牌502吧……

“明,慢点。”他淡定的将两人的距离维持在三米之间,不长不短的距离既不会令她马上炸毛,又不容易让她走丢。

其实他也不是不想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可那必须是在他所能触及的地方。

明一路疾走,至于他的呼唤,她全当没听到。

然而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呼”。

她刹住脚回身一瞧,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原来是某个小姑娘走着走着突然就被身后的天仙惊艳,定定的注视着他在夕阳下令人倍感眩惑的俊脸,一时不察就撞上了眼前的一颗大树。

恰好天仙就站在她身旁,见状自然是发挥自小养成的绅士作风,关切的问了她一句:“你还好吗?”

于是小姑娘就晕过去了……

当下不仅仅是卓然,连不远处的明也是忍不住张大了嘴,在暗叹天仙无边无际的魅力的同时,她眼瞅着抱着小姑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卓然,眼睛蓦然一亮,身形一晃,一溜烟跑进了对面的商场。

盯着她逃跑的路线,卓然薄唇一抿,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李助理的电话。

这头电话刚响了两声,那头已经快速的接起。

此时李学铭正位于不远处的酒店中,抱着刚认识的小美人你侬我侬的打得火热。

“老板……”他脸色很黑,很黑。

“我有事找你,现在,马上,出现在我面前。”卓然语调很淡,简明扼要的把地址抛了出去。

“啥?”其实他更想大吼的是,你特么当我是神仙啊!

“李学铭。”脸上的淡然渐渐褪去,卓然盯着明消失的方向,眼中浮现愠怒。

李学铭苦逼着一张脸,看看怀中的小美人,再看看屏幕上老板的大头贴,他轻咳一声,决定重色轻老板一次。

“你说啥?老板,我这里信号不好,啊,手机没电了……”

“嘟嘟”的挂断生在耳边回荡,卓然一贯的笑意僵在脸上,另外拨通秘书电话的同时,在心中下了决定。

这个月在南江进行的工程恰好需要一位老员工前往指导……

彼时抛弃老板投入小美人怀抱的李学铭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的事。

因为这段小插曲,明好不容易甩开了身后的跟屁虫。

她心情顿时大好,拎着包包左拐右拐,悠游自在的在商场里溜达。

边走边瞧价格牌,她往钱夹里看了一眼,打算给姆妈买件大衣,可惜逛来逛去也没见着一件顺眼的……

磨蹭老半天,在走出商场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眼已经被夕阳染出一片炫红的天空,又瞧了眼周围的人群,她摸摸鼻子心中顿时一阵荒凉。

她这头刚跟卓然吵完架,吵着闹着要一个人静一静,谁知道回过头,却只能在街头漫无目的的走。

别的女人还有个娘家可以回,还有一大堆的亲人可以靠,就她……什么也没了。

矿泉水瓶就放在白色塑料袋里,明走累了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拉开袋口把水瓶的盖子拧开。

可她还没顾得上喝两口,肩膀立即一疼,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就跟一阵风似的从她身旁跑过,连带抢走了她抓在手上的提包。

明一口水呛在喉咙里,用力的咳嗽两声,眼看着人越跑越远的背影,第一个反应就是撒丫子追上去。

“王八蛋,抢劫啊!抢劫啊!”

别看她个子小,跑起来就跟兔子似的贼快贼快。

抓着手上的塑料袋,想想包里仅剩不多的财产,她可谓是卯足了劲,拼了一条小命的追啊。

于是就在这个拥挤的步行街上,两道身影展开了一场追逐战。

方明真不愧是高中时期的短跑冠军,一溜烟的已经快要接近那个偷儿。

“站住!抢劫啊!站住!”

等到卓然将少女送走,顺着追踪器上闪烁的小点找到明的具体位置时,入眼的便是她飞身向小偷扑过去的背影。

脸色——有一瞬间的僵

硬。

心脏——也有片刻的停顿。

他的泰然自若——再也挂不住。

他的处变不惊——再没出现。

“方明!”他咬牙切齿,头一次有了要拿链子把她捆起来的冲动。

可惜他的吼声已经被周围的嘈杂掩盖,明听不到,在揪住那偷儿的时候眼看着对方还要跑,于是她眼明手快的抡起那瓶矿泉手,一下砸在他脸上。

因为疼痛他松开了她的提包。

“明……”卓然几乎是用跑的朝她奔来,她到底有没有意识到,刚才的动作有多危险。

可惜她确实意识不到,这会儿追了大半天,又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这会儿她终于忍不住爆发。

先是迅速捡起被扔在一旁的提包,拎着袋子,也不管对方是什么眼色,跟疯了似的往他身上抽。

“让你抢我的包,王八蛋!”

小偷被打自然要躲要反抗,无奈明是真泻火,每一下都没留情。

于是就在这个平静的傍晚,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正有一个疑似精神病患者的女疯子对一被逮小偷进行虐打。

卓然就站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完全是被她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给震撼了。

而这也是卓然头一次意识到,她对他的积怨,也许比他想象中要深。

“明。”他叹了口气,在警察来之前把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偷儿救出来,在对方感激的目光与满口“疯女人,神经病”的咒骂下,拨打了110。

从警察局里出来的时候,明的理智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看了眼跟在一旁的卓然,还有警察叔叔们的窃窃私语,她脸色通红直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真当她听不见吗,还当着她面说?

她就是有暴力倾向了,怎么着?

卓然斜睨她一眼,将她所有细微的表情通通看在眼里,而后在上车的时候他忍不住调侃:

“打人的时候,你想的是谁?”

明噎了一下,被口水呛得咳嗽两声,别过脸没好意思说话。

晚上回到家,姆妈不知道从哪收到风,洗完碗坐在她旁边,盯着她扁平的小肚子一看就是半个小时。

明嘴里咬着酸溜溜的猕猴桃,目光从电视机上抽回。

“姆妈,你看什么?”

“看你的肚子。”

“啊?”

用手摸摸下颚,姆妈的目光有些费解,好半晌才对着她的小肚皮说道:

“这里……搞不好会生个小魔头出来。”

明又噎了下,忙心虚的澄清:

“我没怀孕,没怀孕……”

这时卓然踱着步子从书房里出来,似乎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嘴边的笑相当愉悦。

明看到他身子略微僵硬了下,而当他打算挨着自己坐下时,她不着痕迹的往一旁挪了挪。

“我帮你切?”他盯着她盘子里快吃完的水果微笑的询问,整个人显得很有礼貌。

明没回话,撇撇嘴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卓然倒是不介意她的冷脸,自顾自的在一旁剥皮。

“我困了。”她沉默半天,突然起身回了房间。

姆妈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卓然,忍不住小声问道:“怎么,又吵架了?”

卓然笑,抽出纸巾轻轻擦拭手上的水渍:“她最近的情绪可能会有些暴躁。”

姆妈心情愉悦:“那是真有了?”

卓然停下动作没回话,翻开手机,他专用的邮箱里正静静的躺着明的验孕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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