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修车,又要做业务,加上刚过了年,人手不足,导致王景珅一帮人几乎忙得脚不点地。

有关系的诸如afb车队这样的毕竟少数,大多客户都是没有关系的,忽然上门拜访推销业务,难免碰一鼻子灰。

幸好afb车队作为客户量不大,但胜在质量高,玩飙车的都喜欢改装车,随便一个整改动辄数千甚至上万。

老常为此总算振作精神,摸着半谢的顶又掏了一次腰包犒劳众人,张斌却有点兴致缺缺的,王景珅关心了一下,才知道这小弟平时自以为能言善道,结果好几次去拜访,人家连门都没有让他进,他压根没有表现的机会啊,挺失落的。

于是老常过后,王景珅又自己出血一回,把上晚托班的儿子接了,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去电玩城疯了一把。

王景珅拍拍张斌的肩,以过来人的口气安慰说:“你往好的想,你失败可不是因为你嘴巴不够机灵,而是准客户那边太忙,这可不是你能力问题,是机遇啊,小子,可别郁闷了,你这样的工作一年半载做下来,脸皮子一准被磨得更厚,以后去哪儿都吃得开了。”

张斌今儿都没怎么逗弄小朋友了,可怜巴巴地叫嚷道:“哥,啥叫更厚啊?”

王景珅懒洋洋斜睨了他一眼,“没有悟性!就是说你本来就很厚,这又不是损你,你愁个脸做啥?”

张斌蔫巴巴夹着尾巴向郭胜靠拢了。

王景珅出血不仅是让张斌恢复点力气,也是想让自己儿子乐一乐,结果这小子还是像战场上斗败的鸡,不知道的以为他和张斌才是父子!这如出一辙的丧气劲!

三个大人要散伙了,张斌东张西望问:“哥,嫂子来接你不?我和小郭搭个顺风车。”

“……”王景珅说:“今天没人来,我和你们嫂子已经掰了。”

张斌目瞪口呆,郭胜平时挺机灵的,这会儿也呆头呆脑来了一句,“看不出啊……”过一会儿才回过味来,这话说的不地道,赶紧又说:“不是,珅哥,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挺有精神的,如果是我肯定没你这么有气概。”

王景珅挥了挥手,“不说了,回去好好休息,这几天都要辛苦了,你们放心,改明儿我就和老常说说,兄弟们都这么辛苦,他作为老板,奖金可不能小气了。”

张斌高兴地搂住他的肩,“哥!你真是我亲哥啊!”

回到家,七十平米在s市不算大,但是只有一大一小两个人住,就显得有点空落落的了。

王恭奇垂头丧气地抱着小书包回到自己的房间,王景珅见不得他这样,将人又从房间里拎出来,让他自己把明儿的点心和书本装进书包里。

王景珅这一晚吃的有些腻,就泡了点茶喝,真的喝到嘴里又觉得淡出鸟来,于是开了一罐啤酒,有了第一就有第二罐、第三罐,等王景珅回过神的时候,地上已经堆了七八个酒罐子了。

王景珅两条腿架在茶几上,又笔直又修长的,人懒懒散散陷入在柔软的沙发靠垫里,仰着脖子,看着头顶洁白的墙壁、造型简约时尚的吸顶灯。

“爸爸。”王恭奇小朋友这会儿也顾不得忧郁了,贴心地趴在他老子旁边,担心地叫唤。

王景珅酒量不错,喝了这些人还很精神,低头就看到他小子仰着嫩白嫩白的小脸蛋,葡萄似得黑眼睛水汪汪的,王景珅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哎,我的儿子怎么看就怎么喜人啊。”

“爸爸~”如果是平时,王恭奇发出这种黏糊糊撒娇的声音,他老子多半是要嫌弃的,但眼下可能是酒精微乎其微的作用,又可能是房子里没有其他人,王景珅好像就留在自己的世界里,整颗心肝都热乎乎的柔软的暴露在外面,被他儿子全然依赖的声音熨帖到了深处。

“傻小子,”王景珅笑了笑,哑声说:“本来打算找个时间告诉他你的事,我承认我自私,但幸好没有,不然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连唯一的儿子都会失去。

“??”王恭奇一脸茫然。

王景珅说:“其实我也有点后悔,你说两个人在一起,哪会没有半点摩擦,尤其你爹地那人,多半是从小被宠惯的,其实他性格比起你小叔叔,已经算不错了,至少你小叔叔从头到尾都捂不热养不熟的,可是那天他说的话太伤人了,你老子已经是没皮没脸里面的佼佼者,听了他的话,还是揪心啊。”王景珅揉着胸口,好像那口揪痛会散去。

“爸爸……”王恭奇泪炮又冒了出来,“我想爹地。”

“你个小没出息的,是谁说你爹地是坏蛋?”

小孩这时候可理直气壮了,一边哭一边嚎,“我不知道……不是我!”

……这记性!

王景珅早上醒来,对一个人独霸整张大床的新鲜感已经没了,拖拖踏踏地洗漱,拖拖踏踏地煮了一锅粥,发现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才心急火燎把儿子捞起来,小家伙手忙脚乱穿戴好,给王景珅塞了一碗粥,嚷着“吃不下了,真的吃不下了”,口气着急得活像他爸是要他命似得,他爸也不再填鸭式地投喂了,抄起儿子鞋袜随便一套,就风风火火出门了。

由于王恭奇回家没人照顾,王景珅又给他申请了晚托班,因为王恭奇以前在晚托班待过一段时间,这次融入得很快,而且因为同龄的小朋友多,反而恢复了一些精神气。

他爸看了十分满意,早晚高峰挤地铁的折腾也不觉得累了。

修车行除了春节其实是一直开业的,以往因为王景珅家里有个孩子,又只有王景珅一个大人照顾的关系,老常给他开了后门,只上常日班,但最近修车行实在太忙,王景珅也只好带着儿子偶尔双休日也加班。

虽然累得很,但工资也哗啦啦往上涨,而且一回到家看着冷冷清清的房子,王景珅心情也不太舒畅,反而觉得在修车行干点活,也没那个余闲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王景珅的情况没有告诉关志成,一来是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这些事妥妥的扛得住,二来也是觉得他最近太鸡婆,怕他担心,进而说点有的没的告诉王景冉,他已经在他妹妹面前够丢脸了,可再丢不起这个份。

于是关志成一直以为王景珅是好的,还很欣慰他这么快就走出沈灼这片阴影了。

关志成还想介绍客户给王景珅,王景珅也接受了他的好意,先从关志成这儿拿了准客户资料,档次相差太大的也让关志成别费那个力气,这样筛检下来合适的不多,关志成说:“我问问兆子,看他那里还认识什么车队。”

纵使平时不太客气的王景珅,这会儿也不好意思了,“我说志成,你对我这个兄弟真是没话说啊。”

关志成笑说:“可不是?你怎么报答我?”

王景珅由衷道:“可惜小冉现在未必听我的,不然我一定给你出力,保证你今年把自己泼出去。”

关志成哈哈大笑,“我也觉得自己搞不定小冉,我这几年都孤家寡人的,可怜得很。”

王景珅皱眉,觉得相处下来关志成这人真的不错,他高中的时候学习就刻苦,就是性格闷了点,这会儿连性格都这么开朗,能说会道的,如果小冉能和他看对眼,还真的是不错的,王景珅犹豫说:“要不我和小冉……”联系看看?

这话还没说完,关志成就说:“要不景珅你以身相许吧?虽然你是没小冉漂亮……但能凑合,我也勉强可以接受。”

“……我□□大爷的,把你哥和小冉比,那能比么?你哥这叫是高大上,我家小冉是温柔漂亮可人,如果你能追到手,那是你八辈子福气!”

“嗯,如果不能追到小冉,能追到小冉的哥,也勉强三辈子福气吧。”

“勉强你个头,你有多远滚多远。”王景珅笑骂。

这天王景珅拜访了关志成介绍的客户,这几天总算在业务上有了点成绩,不免感慨万恶的人情社会,这有关系的和没关系的待遇实在天差地别,王景珅回想了一下近日连连被人家公司行政吃闭门羹的情景,感叹这年头业务确实不好做。

王景珅上班的时候精神十足,带着儿子回家,面对一屋子的冷冷清清,心里寡然无味,做事也就拖拉起来。

王景珅最烦的是晚饭,晚饭总去外面吃吧,真是不放心,家里吃,两个人真没什么能折腾的,尤其王景珅手艺还不能见人,于是一边怀念有楼上邻居小龚帮衬的日子,一边捣鼓着煮一锅面,放点盐放点味精放点蔬菜放个鸡蛋,面能当天煮了当天吃干净,但荤菜得吃两天,而且因为口味平平,最后浪费的居多。

今天回家又晚了,两人在外面随便吃了一顿,回家收拾收拾,洗漱一番,已经近十一点多。王恭奇已经被王景珅早早赶上床,王景珅偏没有睡意,在阳台吸了一根烟,然后顶着寒风洗内裤。

王景珅坐在小板凳上,掐灭了烟头,看着一盆子的泡沫心想,就算是当初再艰难的时候,自己在家也没这么吃苦耐劳,内裤和其他衣服混着就扔洗衣机了,都是沈灼那王八蛋养成他的恶习!

虽然这么想,王景珅都动手了,也就想有始有终,把衣服晾了,那时候烟味已经散得差不多,王景珅把阳台的窗户关上,躺**准备睡觉了。

……

王景珅睡是睡着了,却半夜就醒过来,他竟然做梦梦到很多年前和沈灼初遇的场景。

妈的,晦气!

王景珅看着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真的拿在手里却又不知道干什么。

一时间睡不着,王景珅开了灯,难得热了一杯牛奶,靠在**一口一口喝着。

健康是一切的本钱,何况他还有个儿子要养,可浪费不得。

然后就想到沈灼的点点滴滴了,想半年前刚和他见面时,沈灼像是一把兵器,时不时展露他的气势和杀伐决断,纠缠得他没办法,最后都要离开s市了,结果还走前被他闯进门给……

王景珅越想越糟心,狠狠龇了龇牙,他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才会摊上这么一樽大神。

夜色很深,万物寂静,王景珅思维跟着暧昧的灯光一起发散跳跃,一会儿想到沈灼陪他儿子玩的场景,一会儿又想到沈灼令自己动摇的片段,在张斌家吃饭那时候,沈灼电话里说想他的话还犹然在耳,那阵悸动还没过去,就又浮出他那天伤人的话。

王景珅仰着脖子长长叹了口气,手指拨着玻璃杯,心里沉甸甸,冷冰冰的。

都二十九岁的人了,结果除了儿子,其他好像一无所有了。王景珅慢慢地又回想起小时候的情景,也差不多这样,生活拮据,甚至因为妈妈身体不太好,比现在还糟糕点,家里只有她,自己,对彼此来说对方就是生活的全部。

这不是兜兜转转,又回到始点吗?

后来两天天气都不太晴朗,阴沉沉的,王景珅出门都很急,几乎抄了王恭奇就跑,总也懒得,也想不起拿伞,结果晚上回家途上,大雨倾盆,让人措手不及。

大雨天的打的也是件难事,王景珅在路边好不容易等到三辆的士,结果都是载了人的,王景珅都已经淋得半湿,王恭奇也冷得直哆嗦,气得王景珅等到一辆巴士就上,没准下车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呢?

结果,事实证明王景珅这些年没有得到老天眷顾,今晚也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