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皓天和林微重新回到边境的小旅馆。他们出发前,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停放,房间内的东西都没有被动过。

聂皓天把重要装备背上身,眼睛瞟向房间木地板上的一处鞋印,他眸色深沉,拉着林微便匆忙下楼。

林微奇怪望着他:“这是?”

“先离开。”他并不慌张,但拖她走出的步伐却急促,旅馆老板微笑着迎上来:“不吃早饭便离开吗?昨晚边境失火,外面又暴雨成灾,唉,兵荒马乱的,你们这是要走?”

林微接过老板递上来的茶,刚想喝一口,便被聂皓天以眼神制止住。聂皓天淡笑着把帐结了,带她绕到后方街口。

林微:“我们的车子在后院啊。”

“已经暴露了,走。”

近越边境的军区,是张部长与其部众的势力。能有雄心一逐天下的人,背后必有军队受命于他。

所以,聂皓天此行前来,是偷偷潜伏而至。行踪若败露,不但是越境内的黑木残部,还是国内的张派军队,都欲除之而后快。

他此前所想,像黑木这种组织,虽装备精良、丧心病狂,但实乃乌合之众,只要首领一除,蛇无头便不能行,整个黑木不瓦解,但也得乱上一阵子。

但昨夜回到国境至今,一直被黑木残部追赶,显示黑木组织不但未乱,似乎还比之前更加有勇有谋。

“我想,黑木内部已经迅速的上位了新的领袖。”

他坦承心中顾虑,城市的出口公路,特种兵和各级警察重重封路。他和林微走近高速路的出口处:“今晚得走山道。”

“走出去?”她微讶,他笑道:“春华8点会开直升机来接我们。”

“野,太好咧。”她欢呼跳跃,他把她拖到怀里亲了几口。

果然,还是得把她放到手边才能安心。如果他去执行任务,而她一个人留守旅馆,反而被敌人袭击了怎么办?

突然就开心,她因为爱他,而不惜与他身犯险境。既然处处皆险,那他和她便终生绑在一起,不管是坦途还是绝境,总归能握着她的手,享心灵的幸福和安乐。

既是别军的地盘,刘春华未经申报,便不能随意开军机进入布防的领空。他们便要偷偷摸摸的到达预先约好的地点碰头。

北部的海域,礁石林立。海傍最高的岸壁,平坦的石壁上,聂皓天拥着林微,晚霞余光在云间悄然隐退,金光茫茫的海面,那一层像金沙一样的绝色,也在黑幕后一分一分的消退。

金黄流泻与蓝色波光的海面在中间断层,沉醉在美景中的女人,耳垂被男人轻轻的啃咬,他的手指慢慢的挑进她的衣服之内:“微微,你记得吗?我们在猎岛的树林里做过,海边做过,沙漠上也做过……这里,也很适合。”

“嗯?”她甜笑着要推开他,他的吻却更加要命的疯狂起来:

“微微,我们的足迹要遍布世界每一个角落的每一处。”

“啊……”

她被他以泛滥的热情压在礁石上,心里既甜蜜又好笑:世界那么大,他竟然要做遍世界各处?

好大的口气。不过,她也期待。

这男人,端严军服下的血液里流淌着太多的渴望和叛逆,他性格里被军旗所压下的放肆和张狂,全都在面对她的时候,以另一种最疯狂的形式发泄出来。

比如,越是危险,越是生僻的地方,他兴趣越高。

海岸的冷风吹不熄身体升腾的热情,但是,在约定的时间,刘春华的军机却还是没有来。

聂皓天把外套给她围紧,撑着腰望着广阔却安静的苍穹。

她担忧的神色:“会不会有事耽误了?”

“春华的直升机不会误点。如果误了……”

他拉着她转过身,跳下礁石,巨大的礁石遮挡的后方,一声愤恨、嫉妒、失控,总之夹杂着无数种情绪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聂司令好兴致啊,逃亡路上,也不忘爽上一把。哈哈哈……是因为知道命不久矣,才珍惜的吃下最后的一口饭吗?”

刚与聂皓天在礁石处站稳的林微,惊诧的望着前方:“狂讯?”

“林小姐记忆力很好,不过,我现在不叫狂讯。我是黑木组织的新领袖。”

“那你叫:黑讯?哈,真难听。”聂皓天冷笑着,把林微拉到身后,侧过半边身子便稳稳的遮挡住她:“狂讯,你不会认为,在陆地,单凭你黑木那几个散兵游勇,就能把我聂皓天打垮吧?”

聂皓天向着他的身后一指,手里已拿着一个微型的遥控器:“你认为,没有一丝防范,我会放心的和我女人做坏事儿?”

林微:“……”

她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这片礁石后埋下了炸药。

狂讯的目光阴沉,他确实低估了聂皓天。黑木组织布下天罗地网等他来袭,以图来个瓮中捉鳖。只要聂皓天进了黑木,便要把他锉骨扬灰。

狂讯的计划,百无遗漏,故意让狂妄的黑罗正面迎敌,以聂皓天的能力,必能除掉黑罗,他再夺了黑木的控制权,把聂皓天猎杀在越境。

却不想,聂皓天竟然利用百年一遇的大暴雨,在当地成为一片汪洋的时间借水而遁,狂讯布下的重兵和机关,竟然半分都没把他沾着。

聂皓天这个兵王,以正途果然无法憾动他半分。幸而他有杀着。

狂讯手指向后一挥,几名黑木残部推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女人头发凌乱,面容消瘦,虚弱的身体微弯,站都站不稳,双脚被黑衣歹徒拖着才勉强走近来,她大而无神的眼睛在骤见林微的那一刹那,绽放无限神采:“微微……”

“妈妈!”林微极速向前奔过去,却被聂皓天在后提着领子,轻轻的拉了回来:“危险。”

“不,妈妈,妈妈……”林微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被悲伤打击得丝毫不剩,眼里只有虚弱得只余一点气息的妈妈。

“微微,是我的微微?”纪敏如在惊喜后又不能相信的摇头:“不,不可能……”

“妈妈,我是你的微微啊,真的是微微。”她抚着剧痛的胸口,双膝一软跪在她的前方:“女儿不孝,是我的错。狂讯,你放了她。”

“把聂皓天,我就放了她。”

“狂讯!”她尖叫出声,行近崩溃。这个场面如此熟悉,曾经她的前面是虎爷,狂讯的手中是聂臻。

如今,身边是聂皓天,狂讯手中的是妈妈。

为什么,总是我的至亲血肉?她跪在地上,再坚强,也无力抵抗那接近无助的压迫和崩溃感。

妈妈会死,因为她。因为不孝的女儿,妈妈一直以为女儿已死,一个人独走天涯寻找绝情的丈夫复仇,而作为女儿,她回来日久,竟然没有好好的寻找过妈妈。

如今,她又要亲眼看着妈妈在自己的身前倒下吗?

狂讯急骤的笑声短促又疯狂:“聂皓天,按啊,爆炸啊,呯……把你的丈母娘炸得灰飞烟灭啊。”

聂皓天脸容沉狠,眸子里杀意疯狂。狂讯不等他反应,望着地上跪着痛苦不堪的林微,心头的快意把他的理智完全扑灭。

他是有多自虐,才会站在礁石上,一直看着,听着她和聂皓天行亲热之事?那样痛,那样屈辱,他爱了她这么多年,她从不曾这么无耻的在他的身下盛放过。

他对她的怜惜和爱意,在闭眼听着林微在聂皓天身下的娇吟声中,一点一点的化作屈辱和仇恨。

你尽情的欢娱吧!让我此生都记住你和他的这一幕,让爱情变成屈辱,从此斩断你的牵绊。

“啪”的一声枪响,海傍间传来纪敏如疼痛后的尖叫。跪着的林微往前扑,看着妈咪的肩膊喷出鲜血,她崩溃的大吼:“狂讯,不要,求你,我换她。你要杀就杀我,不要伤害我妈妈。”

“哼哼……”狂讯冷笑着,却不回答她,眼神望着后方脸如寒冰的聂皓天:“我不是从前的狂讯了。不会再有什么舍不得。”

聂皓天心中的惊讶在一个瞬间平复:对,狂讯不再是狂讯了。他已是另一个黑罗,无情无义、无爱无纠结。

“啪”的枪声又响,就连聂皓天都不可置信的望着前方疯狂的狂讯。他不打招呼,不提条件,没有预兆,便向着纪敏如开枪。

不是要害,却能让她疼痛、流血,能让林微疯狂的扑向他。

扑到半途的林微被聂皓天扯回后方,他回身定定的凝视着她,她摇着头,眼神空空的望着血淋淋的妈妈。第二声枪响,妈妈连哀叫声也微弱。

“皓天,不能,我不能……”

“我知道。”他以手指抹她滴落的泪珠,轻拍着她的脸,深深的吻她的额头:“等我回来!”

他转身,毫不迟疑的向前踏出脚步:“狂讯,你要的人是我而已,何必难为一个女人?”

“狂讯,我跟你走。”

……聂皓天留给林微的最后的话,便是这一声“我跟你走”。他放下手里的遥控器,一脚踢开向他奔过来的黑木成员,换下了重伤的纪敏如,自己成为狂讯的囚徒。

他以自己换下了妈妈。

林微望着病**,虚弱的母亲,虽然失血过多,但幸好枪伤不在要害,只要小心养护,便能很好的康复。

她俯头亲了一下母亲的掌心:“妈妈,微微不孝,累你受苦。你的恩情,微微以后再报。”

她注定不能留守,与母亲叙旧和依依惜别都是奢望。

皓天,没有时间了。

刘春华的军机没有来,但也不再有人追捕林微。是的,不管是哪一方势力,要的都是聂皓天而已。

聂皓天既已受擒,那她这个女人,暂时就没人分心神来动她。她在医院请了护工,并打电话给m县的大师兄来照顾母亲。

她把枪枝和子弹都别在兜里,身上提了聂皓天留下的军事装备,便一人顺着路线回京。

聂皓天的最大价值是在京城,狂讯必然也带他回京,谋求最大的利益。

狂讯想杀聂皓天,但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他。因为他太值钱太有价值了,值这个国家的半壁江山。

晃动的车子里,聂皓天的手脚动了一下,黑衣汉子用土话对狂讯禀报:“他快醒了。”

“哼,再给他打针。”狂讯冷眼瞟着打完麻醉针后又安静的聂皓天。

这种麻醉针,即使是老虎、狮子等猛禽,注射后也得12个小时才会缓慢清醒,但聂皓天,竟然不够8小时便有苏醒迹象,果然是受过特训的特种兵王。

但人再顽强,也不敌药物的摧残,聂皓天又再沉沉睡去。

这是进京途中的一处旧村落。狂讯把昏睡的聂皓天绑在一张短椅上,尖刀拿在手中,他脸上流露奸诈笑容。

一会儿后,张部长便会派人来与他接洽。交出聂皓天,他便立刻可以得到一个光鲜的身份,并有近10亿的资金流入。

聂皓天果然是个金矿。他最初想与张部长联手,待张部长得到江山后,谋取更长远的富贵。但现在他的心思又改变了,政治之事,太过动荡又虚无,指不定会机关算尽,却还粉身碎骨。

他拿了钱出国,谋定后再后动,才是长远之计。

但是,就这么把聂皓天交出去?他如何甘心?

椅子上的聂皓天眼皮微动了一下,呼吸渐变得急促,手轻轻的挣扎了一下。

狂讯快速向他步近,沿途聂皓天打了超过10支麻醉针,身体及精神都已疲惫不堪,因此这一次的苏醒,比此前更加的缓慢。

狂讯在等待,等待聂皓天清醒后,让他承受最痛苦的极限。

聂皓天微睁的眼睛,眼神涣散而没有焦点,眼前晃动的是狂讯拿着刀子在他的面前晃:“聂皓天,作为男人最痛苦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聂皓天无意识的晃头,狂讯一脚就踹正他的胸口:“就是一个自认为最man的男人,他其实是个太监。”

狂讯的刀子移到聂皓天坐着的大腿上,这儿隔着裤子,平静时也能感觉到聂皓天那异于常人的天赋。

就是这个男人,用这东西在林微的身上任意的驰骋。

那个在他的身边一直冷漠自持的女人,在聂皓天的雄风下,变作一个不折不扣的荡女。

他一直不敢去想像,把林微和聂皓天的相爱细节一点一点的剥离脑海,但是在海傍的那一幕,让他彻底的清醒。

他的守护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哈哈哈……”狂讯望着聂皓天渐渐有一丝神彩的眼睛,刀子慢慢的划破他裤子的前方,冷厉刀锋贴着男人的根部:“聂皓天,痛就要叫出来哦,哈哈哈……”

他笑得像一匹野兽的悲鸣,他已不是人,已没有人性。

他即使把聂皓天送出去,也要毁掉聂皓天最重要,也最令他痛恨的东西。

“聂皓天,你最好活得长长久久,做一个太监,哈哈哈……”

他举起刀子,重重的就往下割。椅子突然整个向前倾,狂讯被连着椅子一起扑起的聂皓天给顶中下巴,他狂怒的一刀刺来,聂皓天却没躲闪,生生的受了这一刀,人却与狂讯抱了个满怀。

没有手脚,他以头与狂讯对撞,鲜血淋漓的头颅,反让还被麻醉的聂皓天彻底清醒。

狂讯拉出刀子,再次插中他的胸膛。他闷哼了一声却不退却,连着椅子把狂讯一起扑到墙边上,把狂讯紧紧的顶住墙壁,然后一口咬中狂讯的颈部……

“啊……”狂讯尖叫,但这一口咬噬却并不太过疼痛,他扯开喉咙笑,手中刀子再击向聂皓天,竟已无力。

狂讯的眼前开始朦胧,与他相抱紧贴的聂皓天是他生命里最后的极光,极光里闪亮冷傲的眸影:“狂讯,你甚至不敢在我清醒的时候动我。你甚至打不过还半麻醉的我……你让微微,怎么可能会爱上你?”

“你……”狂讯捂向了颈部,血顺着他的手往下流,流速迅猛,像一条血河,他的手指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喷出来的冲击力。

他不是被聂皓天嘴里的麻醉针刺伤麻醉,他是被聂皓天精准地以麻醉针割破了颈部的大动脉。

颈动脉,是主导人生死的几条动脉之一。

原来,死亡其实是这样的,没有挣扎哀嚎,全身被麻醉,却能听到血液呼啦啦的欢快的从自己的身体里叛逃出来的声音。

聂皓天,竟然在一直被麻醉的状态下,在难得清醒的间隙,趁人不备,偷含了一支麻醉针。麻醉针的药液可致麻醉,那尖利更可使人致命,区别只在于,使用的人是谁而已。

看着狂讯的面前跌倒,地上的血液把平地染成一条血路,狂讯死前的眼睛圆睁着,却有极漂亮的眸光。

也许在死亡之前,他看到了很美丽的幻影。

聂皓天眸色深深,冷“哼”一声,弯下来用狂讯的刀子割断绑手的绳索。他蹲在地上,头脑渐渐清晰,经过3日2夜不间断的麻醉剂的折磨,他已经疲惫不堪,搏斗后又身中多刀,身上依旧流血不止,而狂讯屋外的残部也会很快发现异动。

他的身体和脑子仍旧受麻醉的影响,但已明白自己实在无力再支撑另一场战事,他必须及早离开。

他刚割下绳索,屋外凌乱脚步声狂乱的扑进来,他持枪伏身,单手向后不停的扫射,他这种状态,虽是漫无目的地扫射,但门口仍旧倒下一大片。

窗外,射进一粒子弹,精准的射中他的颈部穴位。

“咚……”聂皓天捂着颈端跌倒,没有血液流出,但却倒得如此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