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死者的亲属,对于他们来说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陆氏灭门案能否水落石出,听了陆养浩这几句话,顿时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再看欧阳烈火的目光就多少有些异样。

应该说陆养浩的这一招并不高明,但是却着实让人恶心,如果急于辩白,倒成了此地无银,欧阳烈火盯着陆养浩许久,说:“好,我发誓!”

铮的一声从桌子上拔出那柄雪亮的砍刀,欧阳烈火缓缓举起左手,说:“我欧阳烈火,受老爷子厚恩,从一个街边泊车的小混混,做到客家帮忠义堂堂主,无以为报,这条命早已交给了陆家!陆家的五十四位冤灵在上,欧阳烈火今天发誓,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用这把刀亲手杀了他!如违誓言,有如此掌!”

嚓!一道刀光闪过,鲜血喷涌而出,溅了陆养浩满头满脸。欧阳烈火不待断掌落地,一刀穿过,夺的一声定在灵台上,刀柄颤动,鲜血小溪一般哗哗流下!

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陆养浩更是脸色惨白,连脸上的血迹都忘了去擦。还是李卫东第一个反应过来,扯下衣服包住欧阳烈火的断臂,欧阳烈火脸上的肌肉不住**,凌厉的目光缓缓从灵堂里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一字一顿的说:“夏家大小姐上香,谁有异议?”

刀锋反射着冰冷的光,惨白的断掌跟殷红的鲜血组成一幅令人恐怖的画面。血还在不断流下,滴滴答答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和诡异。

欧阳烈火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因抽搐而显得有些狰狞,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陆养浩那张胖胖的脸上。陆养浩狠狠摸了把脸上的血迹,咬着牙说:“行,老二,算你狠!别以为自己断了一只手,就真的什么事都没了。陆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灭门案没个交待,这事就不算完,咱们走着瞧!”

陆养浩灰头土脸的走了,灵堂里剩下的那些人自然更不敢再多嘴。有几个人上来想替欧阳烈火包扎伤口,却被他一只大手扒拉到一旁,冲夏若芸一点头,说:“大小姐,请!”

断臂鲜血还在不断渗出,转眼就把包着的衣服湿透。这个身材魁梧铁塔的般的汉子仍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但是在灯光下,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额头泌出了一层冷汗,嘴唇也渐渐发青。夏若芸没再说什么,有时候感激这两个字不需要用嘴蚌来,跟生生断掉一只手掌相比,任何语言都显得微不足道!

飞快的上完香,几人随欧阳烈火走出灵堂。刚一出门,欧阳烈火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夏若芸和李卫东连忙扶住。几个保镖愤然推开李卫东,看他们敌视的目光,显然是将夏若芸三个当成了欧阳烈火断掌的罪魁祸首。三人也没办法解释什么,夏若芸冲欧阳烈火鞠躬行了一礼,低声说:“欧阳二叔,大恩不言谢,这个情,芸儿记下了!”

欧阳烈火摆了摆手,因为剧烈的痛楚,让他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发颤,但语气却仍然平静,说:“与你无关。老爷子待我恩重如山,我这条命都是陆家的,断一只手算个鸟。只可惜老二无能,身为忠义堂堂把子,却到现在都没能找出真凶,替陆家惨死的这么多人报仇,唉,没用!”

说罢重重一拳捶在门柱上,一脸的不甘。李卫东忍不住安慰说:“二爷何必自责,陆家满门一夜之间全部遇害,显然凶手是早有预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抓住。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相信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欧阳烈火扭头瞟了他一眼,冷冷的说:“少跟老子套近乎,刚才你把我儿子弄哭了是不是?有机会老子倒想领教领教你的狮吼功。”

靠!李卫东翻了翻白眼,心说真是好心没好报。陆家府里有私家医生,这时急三火四的奔了过来,一面包扎伤口,一面让人去取灵台上钉着的那只断掌,如果缝合及时的话,应该有希望能够保住。欧阳烈火却眉头一皱,沉声说:“少只手算个屁,老子说话向来落地生根,你们想让我把刚才发的誓再收回去吗?”

夏若芸还想再劝,欧阳烈火却打断了她,说:“大小姐,你今晚就在这里住下,我已经让人给你备好了房间。明天宣布遗嘱,到时你会见到老爷子。老二是个粗人,帮不了你太多,一切靠你自己了!”

夏若芸用力点了点头。扭头刚走几步,又被欧阳烈火叫住,说:“有句话也许是我多嘴,不过当初的那些恩怨,是非对错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总之,希望你……别怪你外公,毕竟,他现在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夏若芸低头默然。埋在心里多少年的积怨,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便烟消云散,并且如果没有陆家惨祸,也许知道陆老爷子闭眼的那一天,她都不会有踏进陆家门槛的机会吧?

凤舞山庄一共三座别墅错落而建,最后面的一座别墅比前面两座稍小,但是因为整座山庄位于半山腰上,依山势而建,所以地势却比前面的别墅高出一截。夏若芸一行被安排在四楼,从这里可以远远眺望夜幕下的维多利亚港湾,港岛和九龙灯火璀璨,交相辉映。香港太平山本就是著名的旅游景点,可是这时李卫东却没有心情去欣赏香港的华美夜景,他最关心的当然是夏若芸的安全。

这座别墅经过特别的设计,是一个内凹型建筑,再加上特种防弹玻璃,可以很好的避过狙击手的子弹。并且由于这次陆家出了事,整个山庄里里外外全是荷枪实弹的保镖,虽说遇到真正的杀手时这些保镖多半派不上用场,至少看上去比较有安全感。

但是李卫东仍觉得不放心。夏若芸住的是一间套房,裴三整晚都贴身保护,李卫东就在外间的沙发上整晚打坐,不放过房间里任何一丝细微的响动。侯万风跟另外的两个保镖负责走廊和楼梯,杨轩这个时候也带人潜伏在别墅周围,一是准备随时狙击可能发生的危险状况,二是负责监视出入凤舞山庄的所有可疑人物。

保镖是个很辛苦的差事,记得以前在看电影中南海保镖的时候,觉得里面那位正阳哥真是酷的冒泡,帅的掉渣,但是平生第一次真正担负起保镖的职责,李卫东才体会到这种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没事的时候你看保镖就是一吃干饭的,一旦有事就可能整天整夜都不能够合眼,因为不知道危险究竟会何时降临,所以要始终全神戒备,连脚趾头的神经都要绷的紧紧的,这种精神上长时间的高度紧张不单需要耗费大量的体力,而且极容易导致心理崩溃,产生幻觉、幻听。对于完全没接受过任何训练的李卫东来说,如果不是有强大的精神属性支撑着,只怕连几个小时都挨不过去。

而这一夜,对夏若芸来说也是一样无眠。这还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见自己的亲外公,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而更让她担心的,是公布遗嘱最终会是怎样一个结果,更是谁都无法预料。

第二天早上,因为连续不断的消耗精神力,纵使装备再怎么牛李卫东也还是感觉到一丝疲倦,还好戒指里面有足够的泉水可以补充体力。刚用过早餐,陆养浩便阴着脸带了人来,说老爷子准备公布遗嘱,而选择的地点让夏若芸和李卫东都有些诧异,竟然就在这座别墅的地下室!

以陆家这种家世,公布遗嘱当然是一件大事,就算不召开记者发布会,也应该是以家族会议的形式,怎么说都不应该搞的跟地下活动似的才对。夏若芸征求的看了李卫东一眼,可李卫东也是不明所以。

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允许回头,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只有硬着头皮去闯一闯了。顺楼梯下到地下室,在门口被保镖拦住,搜走了所有人的枪和手机等通讯设备。这次搜身跟昨晚灵堂那次截然不同,几乎连每一根头发丝都仔细检查过,最后陆养浩推开地下室的门,皮笑肉不笑的说:“夏小姐一个人进去,其他人在外面等。”

“为什么?”侯万风脸顿时一沉,说:“七爷,我家大小姐这次来港,是陆老爷子请来的,既然是请就要有个请的样子。昨晚在灵堂你对我家大小姐出言不逊,这件事咱们还没有说道,既然我们是大小姐的贴身保镖,你却让我们等在外面,这算什么规矩?”

“规矩?”陆养浩嗤的一笑,说:“我用得着跟你们解释么?在香港,陆家就是规矩。如果你们不满意,可以啊,要走的话我随时欢送,哈哈。”

边说边拍了两下巴掌,做了个请的手势。侯万风昨晚就憋了一肚子鸟气,这时忍不住便要拔拳头,夏若芸伸手拦住他,看了陆养浩一眼,说:“你们留下,我自己进去。”

“啊?这怎么行,万一有什么……”

侯万风还想说什么,李卫东碰了碰他胳膊,摇摇头示意别多话。陆养浩上下打量了李卫东一遍,说:“挺眼生的嘛,你叫什么名字?”

“李卫东。”

“恩,那就对了,你可以跟你家小姐一起进去。”陆养浩冲着地下室一指,冷冷的说:“不是我找你,是陈老大要见你。”

陈老大要见我?李卫东的脑子里第一时间打了个问号。陆家现在一共两个主事人,这个陆养浩一看就是那种小人得志,跳梁而已,天鹰堂的堂把子陈烽陈老大才是真正的陆家掌舵,这一点相信任何人都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