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安等人谁都没有插话,却已经忍不住点了点头。欧阳烈火嘴唇紧闭,仍旧一言不发,连轻侯却从头到脚将李卫东重新打量了一遍,眼神中不觉多了一丝惊讶。

“如果没有灭门惨祸的话,我想老爷子应该是子承父业。而天鹰堂主掌外事,陈老大一定极有人脉,是当之无愧的陆家肱骨;厚德堂负责打理生意,这也是陆家赖以生存的基石,楚天舒虽然是四大金刚中最年轻的一个,手里却掌控着陆家的经济命脉;至于连三爷,虽然身无一职,却是出了名的智囊,几乎有关陆家的所有重大决策都由他来策划,必然在家族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可以这么说,不管陆家继承人最终是谁,他们都仍然做他们的四大金刚,人前人后照样是风光无限。但是欧阳二爷你呢,你和你的忠义堂几百号兄弟,又将何去何从?万一新掌门厌倦了打打杀杀,脱身从良,难道让你的弟兄们拎着砍刀去卖西瓜?”

“有句话叫做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享太平,当然这话说来有些言重了,但道理却是不差。老爷子的两位儿子跟欧阳二爷交情如何我不得而知,可就算忠义堂不会解散,也绝对不会再恢复从前的风光。至于你欧阳二爷,为陆家流了一辈子血,却永远都是见不得光的黑道,权力,金钱,地位,这一切很可能最终都不会属于你,你会甘心么?眼看着自己手里剩下的权力越来越少,很可能最终被剥夺的一干二净,难道你竟真的毫无怨言?就算不是你,换上是李先生,赵先生,周先生,你们难道会心甘情愿?”

“当然不会!”李成安第一个叫了起来,“李兄弟,你说的一点没错,现在这世道,就是钱权当道,几把砍刀甚至是几把枪能有个鸟用?据我所知,欧阳老二的忠义堂这些年一直在吃白饭,每年都有糟蹋进去大把的票子不说,还到处闹事。去年老爷子大寿的时候,正好因为老周的儿子跟万盛老板争风吃醋,结果忠义堂的一帮小弟打着替老周出头的幌子,把万盛老板的老婆跟女儿给绑出来轮了!因为这件事,老爷子当场便掀了桌子,说要解散忠义堂。老周,老赵,当时你们也都在场,这件事不是我李大头瞎说吧?”

赵岩和周正兴一起点头称是。李卫东笑笑说:“怎么样二爷,现在我说你嫌疑最大,理由还算充分吧?”

如果说李卫东之前的关于欧阳烈火断掌盟誓那一番话算是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么这一次的推断,却是有理有据,掷地有声,让人哑口无言。欧阳烈火脸色铁青,颗颗冷汗不住从额头滚下,也不知是伤口疼的还是被李卫东的话给逼的,目露凶光,恶狠狠的说:“无知小辈,信口雌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若说嫌疑,你家大小姐嫌疑难道比我少么?”

“哈哈,二爷你不是说你处处维护大小姐的么,怎么这会又想拉夏家垫背了?”

欧阳烈火情知又上了他的当,却又无从辩解,牙齿咬的格格直响。如果不是他两条手臂如今都废了,估计十有会忍不住抓住李卫东一把掐死。

李成安这些人虽然心思不像李卫东智力加二那样缜密,却也都是出来混的老油条,谁心里能没个算计,此时对欧阳烈火自然也都起了怀疑。如果说唯一一个还没有怀疑的人,大概要属大小姐夏若芸了,这丫头视线由始至终都落在李卫东的脸上,这么半天就没挪开过,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基本上一个女孩子用这种眼神去看一只牲口的时候,已经严重处于花痴状态,哪里还有心思去怀疑谁。

连轻侯眯缝着眼睛看了李卫东一会,忽然说:“嫌疑并不代表证据,你自己不是也曾说过,这座地下室里的所有人都有嫌疑。李卫东我问你,关于老爷子脑出血的消息,你认为是谁泄露出去的?老大公布的那份遗嘱既然是伪造,为什么列出的继承人是欧阳烈火和陆养浩,你都能看出老二的嫌疑,难道老大他就看不出来么?”

李卫东心说靠,你考我啊,那个消息明明就是我捅出去的好不好!嘴上却说:“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什么事情掐指一算就能算得出来。不过就算消息没有泄露,我猜陈老大他也早就伪造好了那份遗嘱,这是他预先留好的后招。比较有意思的是遗嘱上的两个人,一个是二爷一个是七爷,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这应该是陈老大自认为嫌疑最大的两个人!”

连轻侯目光闪动,说:“哦?”

李卫东略一沉吟,说:“陆老七是老爷子的远房族侄,他的人品如何,我不说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事实上如果陈老大没死,我想他第一个要怀疑的内鬼肯定就是这位陆七爷!至于欧阳二爷么,且不说你们陆家内部究竟有没有什么矛盾,我一个外人也无从得知,单是我刚才所说的那些理由,以陈老大权力场上多年历练,怎么可能猜不到?呵呵,别忘了这座地下室中还有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人,便是那位何守正何警司,他隶属于刑事情报科,而这一科所涉及的工作,也正是有组织犯罪调查!”

“所以我才敢断定,陈老大早已对欧阳烈火和他的忠义堂起了疑心。他把最有嫌疑的两个人列在了假遗嘱之上,原因很简单,就像楚四爷说的一样,陈老大的遗嘱高明之处就在于同时列出了两位继承人,表面上让他们互相扶助,实际上却让所有人都没有办法拿到全部的遗产!于是就只有一个结果,不管二爷跟七爷谁是真正的内鬼,都必定想方设法的干掉对方,而活下来的那个,自然就是内鬼无疑!”

连轻侯微微颌首。赵岩在一旁忍不住说:“如果陈老大两个都猜错了,内鬼另有其人呢?”

李卫东笑笑说:“那又如何?另有内鬼也必然要除掉遗嘱上的这两个人,像陆老七这种跳梁小丑,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值得同情的;而欧阳烈火作为忠义堂堂主,自然也是陈烽最大的一块心病,正好可以借内鬼之手将其除去。这是个一箭三雕的计划,可见陈老大其人也是心狠手辣。只可惜他太过自负,没有算到对手比他更加狡猾,竟想到要利用这一纸假遗嘱去对付大小姐,这一步疏忽竟让他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而陈老大之所以会低估这个内鬼,也正好可以说明他根本没有怀疑到连三爷的头上,否则以连三爷的智谋,陈烽又怎么敢保证不被识破?”

众人恍然大悟,欧阳烈火咬牙切齿的说:“老大死了,你当然怎么说都行!但是你也不要忘了,口说无凭,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证据?!”

李卫东一声冷笑,说:“欧阳二爷,我也想提醒你一句话,还记得昨天早上陈老大宣布遗嘱之时曾经说过一句话吗?这里不是法庭,不需要任何法律程序,只要我的推理能够让在场这些人相信,就一样可以定你的罪!”

“你……!”

欧阳烈火给他噎的说不出话来,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显得发白的嘴唇不住哆嗦。李卫东随即又叹了口气,说:“欧阳二爷,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黄河不死心啊。好,那我索性再告诉你一件事,我早就知道陆老七他跟灭门案无关,事实上他的的确确是内鬼,只不过不是策划出灭门案的那一个,而是岳天雄岳家,早就安插在陆军的一个眼线!”

“什么?!”

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连轻侯也是神色一变,说:“李兄弟,这话是从何说起?”

李卫东微微一笑,说:“在来香港之前,岳天雄就找到了我,他担心这一次陆家新立家主,方家会趁机跟陆家联手,威胁到他的利益,而我恰好又跟方林有过节,所以他希望利用我去阻止方、陆结盟。岳天雄留给我一个电话号码,9***7702,你们还记得在前天早上,陆老七在跟你们打麻将对不对?其中有一局牌,陆老七故意诈和,结果被李先生当场逮到了对不对?”

李成安下意识的点了下头,说:“是啊,有这回事。”

李卫东说:“我想你们一定没有留意当时陆老七手里的那副牌,但是我却看得清清楚楚。如果将风字看成是数字0,那么他排在前面的八张烂牌,刚刚好是9***7702,正是这个电话号码!”

那晚李卫东用随机卷溜进警卫室去打电话,这个号码拨打了几遍却始终无法接通,当时心里还在纳闷,以岳天雄的精明谨慎怎么可能交给他一个打不通的电话号码,直到第二天早上看到这副牌时,才恍然大悟。原来陆老七果然吃里扒外,暗中投靠了岳天雄,可是陆家灭门案又绝对不可能是岳天雄所为,把陆家逼到了绝路上,对他并无好处!也正因为如此,李卫东才有把握断定,陆养浩虽然卑鄙龌龊,却绝对与陆家灭门案无关!

看所有人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李卫东又说:“以岳家跟方家那样的背景,在陆家埋有眼线,这一点相信各位都不会怀疑,陆家作为独霸省港一方的势力,想必也在其他几大家中留有卧底,连三爷,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连轻侯轻咳一声,拒绝回答。李卫东摇头笑笑,说:“总而言之,陆养浩我可以断定跟灭门案无关,那么遗嘱上剩下的那个人,自然也就是我第一个要针对的目标,那就是你欧阳二爷了!”

欧阳烈火恶狠狠的盯着李卫东,沉声说:“可是老大死时,他房间里的保险箱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打开,我已经断了一只手,又怎么可能一边握住感应器,一边去开密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