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昕收住脚立在门口,不用进门她似乎也能想像到门内是一种怎样的情景,这些年以来这样的时候太多了。

她都已经习惯了。

十岁的昕昕,心志已经很健全了,尤其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她的小手紧紧地握紧,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推门而入。

“我回来了。”昕昕低头一边换鞋一边说道,语气和表情都淡淡的,听不出她的喜怒。

客厅的正中央轮椅上坐着一身职业装的廉诗语,她的头发有些乱了,脚边是滑落的毛毯,她发怒般的眸子盯向进来的昕昕,她的手紧紧地攥着手机,她刚刚是在讲电话,也就是说昕昕刚刚听到的声音是她在讲电话时说的。

昕昕换好了鞋走进来,目光清冷地望着廉诗语,看到她这个样子时,昕昕柔美的小脸上略显出一种讥笑的表情,廉诗语的眸子发红,她的手紧握着手机,看到昕昕的表情时她故意仰起了头,咬着牙说道:“我想让回来的人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不想见到的人却偏偏天天回来,真是晦气。”

昕昕本来已经越过廉诗语了,但是听到她的话昕昕的小手再一次攥紧,之后她转身立在廉诗语的面前不畏惧地说道:“以你说的来说,第一,你无论在哪里都是一个不被欢迎的人,第二,这里是我的家,我回来这里是正常的,第三,你想见的人不一定想见你,第四,其实你比我更晦气。”

廉诗语仰着头望着昕昕,她不敢相信地指着她,气得话都说不成句了:“你,你……”

“何必这么生气,你早就该知道是这个结果不是吗?这里是我的家,就算你再怎么用语言攻击我,我也不会离开这里,我要替妈妈守着这里,不能让你这个坏人占了我们的家。”昕昕越说心里的话越多,她看到廉诗语的脸色越来越好看,而她的心里却没有很高兴,因为明明和妈妈长着很相似的脸,却有一颗完全不一样的心,无论她是好是坏,看到廉诗语就会让昕昕想起她的妈妈。

昕昕转过脸不再看她,然后又要上楼,在这里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只是想守住她们的家。

“你给我站住,有你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再怎么着,我是你的姨妈,你妈妈见了我都还得给我叫声姐呢?你这么点的孩子,没想到心眼那么多,看来我得替你死去的亲娘教训教训你了。”廉诗语气得浑身哆嗦,她滑动轮椅到了昕昕的背后,昕昕转身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廉诗语。

廉诗语瞪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恨意,她伸手身子想起来,可是她根本起不来,急得她额头上冒出一层汗,昕昕望着她在自己的面前张牙舞爪的样子,不觉得很好笑,她伸手扣住廉诗语伸出的手,前进了一步逼向廉诗语,眼神有些犀利地说道:“你还想像当年那样试图掐死我吗?姨妈?你也得配得上这个称呼才行,还有我妈妈没有死,总有一天她还会回来的,所以我要替她守好这里,绝不能让你这种蛇蝎心肠的人有机会可乘,而且我也有必要提醒你,我和爸爸只所以让你住进家里来,不是因为你可怜,也不是因为你是我妈的姐姐,或者是我姨妈,我们全都是因为姥姥,如果不是她求爸爸,你觉得爸爸会这样放纵你吗?廉诗语你欺负陷害了我妈一辈子,在我这里你休想再有那个想法,我现在虽然小,但是我什么都懂,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气好好地呼吸就行。”

昕昕因为还小,力气自然没有廉诗语大,廉诗语很快挣开了昕昕的手,她还想再抓住昕昕,可是昕昕已经快速地转身上了楼,廉诗语被昕昕刚才的话击怒了,她扬起手里的手机就砸过去,嘴里还大声地嚷着:“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教训我,你妈就是死了,而且连尸体都没有,这就是她的下场,我虽然不能走路了,可我好歹还活着,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昕昕已经上了楼,廉诗语的话也越说越没劲,最后她颓废地靠在轮椅的后座上,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说话的声音小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到清楚:“我活着还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的好,死了最起码还能有人想着,我活着到底有什么用?”

廉诗语自己坐在那,越说她的情绪越激动,最后她竟将自己的头发扯了下来,头发凌乱的就像是一个疯子,她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

楼上昕昕跑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之后她靠在门后,两只眼睛望着前方,但是她没有落泪,这些年她一直记着肖泽对她说过的话,他说昕昕是大孩子了,所以不能哭,虽然廉诗斐的离开让她很伤心,不过昕昕一直都告诉自己妈妈一定会回来的。

外面响起汽车的声音,这个点应该是徐贺湛回来了,昕昕跑到窗前看下去,果然她看到徐贺湛的车子开进了院子,徐贺湛回来她自然高兴,只不过肯定又是一场避免不了的战争。

昕昕只是个孩子,她喜欢谁,讨厌谁,她的心里很清楚,而且也都表现在行动和语言上。

她拉开门重新跑了下去。

关门声刚刚落下,廉诗语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不是说很忙吗?怎么回来的那么快,你就是见不得我诅咒廉诗斐是不是?她或许早就已经死了,五年了,你难道还不能把她从你的记忆里拿掉吗?”

徐贺湛一身黑色的西装,他低头换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那股寒气,却是不容小视的,面对廉诗语进门就来的攻击,徐贺湛没有说什么,对于徐贺湛的沉默,廉诗语更加受不了了。

她滑着轮椅过来拦住了徐贺湛的去路,徐贺湛抬头看向她,廉诗语头发乱成了一团,眸子发红:“徐贺湛,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

廉诗语边说边用手拍打着徐贺湛,一开始徐贺湛还无动于衷,但是被她打急了,徐贺湛伸手扣住她的手,弯下身直直地逼向廉诗语,廉诗语只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靠过来。

“我怎么不能这样对你?我这样对你算是好的了,你知道你昏迷的那六年里我是怎么对诗斐的吗?她又是怎么对你的吗?你这样诅咒她,只会让我更加地讨厌你。”徐贺湛的脸逼近廉诗语有些危险地说道。

廉诗语吓的脸都已经变了颜色,但是为了她自己,她也不能被徐贺湛的这些话吓到。

“她对我怎样,那都是她应该做的,是她欠我的,我又不欠她的。”廉诗语小声地嘟囔着。

没想到徐贺湛的手更加收紧了,他用力几乎是将廉诗语给拎起来了:“她欠你的?廉诗语有些话我不想说的那么明白,是因为我还想给你留一点面子,但是如果你自己就是不要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如果要说欠,这辈子你欠她的,你该怎么还,如果不是看在妈的面子上,你对诗斐做过的任何一件事,都能让你死上一百次了。”

廉诗语望着徐贺湛没有任何一点温度的眼睛,她其实真的不知道徐贺湛会是这样的想法,这些年她虽然一直在他的身边,可是他的冷漠和绝情她是知道的,而且徐贺湛的做法也向她,还有外人说明了徐贺湛的态度,对廉诗语徐贺湛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了。

“阿湛,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现在这个样子说到底都是因为廉诗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对不对?所以你不能这样对我。”廉诗语反抓住徐贺湛的手。

当年去美国之后,做过详细的检查之后才发现,她的腿能治愈的可能性太小了,可以说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她那时候去本来是抱着很大的希望的,可是结果却是这样,廉诗语差一点没能接受这个现实,她是一个很骄傲的人,知道自己一辈子都这样了之后,她花了好长时间才算接受了这个现实。

“阿湛,其实这些年我也想了很多,你知道的我平时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我是太急了,我太怕失去你了,曾经我们那么相爱,为什么会到今天这个样子呢?阿湛你曾经说过要娶我的,虽然咱们中间出了点差错,我也知道你受到了诗斐的影响,甚至都已经爱上了她,但是阿湛,诗斐现在人都不知道在哪里,你又何必等她呢?我已经向你证明了,我的能力不比廉诗斐差,她能管理公司,我也能,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看到心里很难过,你知道吗?我只是想让你也能好好地过日子。”廉诗语终于不再那么嚣张,边说眼泪边掉了下来。

他们这样针锋相对的时候很多,不过这却是廉诗语第一次这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