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坐的,不止吴家父子。

反正菜多,所以吃饭时吴悠让老爹顺便把隔壁的贾牛也喊了过来,这人虽然说话不大好听,但是是个真汉子,自从吴家发生了那事之后,一直没少为吴家操心,来吴家找吴老爹唠叨了大半天,吴悠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若是他吃肉,肯定也不会让当初帮过自己的人喝汤的。

“老叔,这是做什么呢?”贾牛一进门,见着满桌的菜,先是一愣,然后就变了脸色。

“放心,我不是变卖了家产准备吃完这顿就畏罪潜逃的,你放心的坐下吧。”吴悠端了红烧肉从后面走过来,见着贾牛的样子就知道他在脑补什么恐怖的事情,于是风趣的调侃道。

“四郎,坐,没事儿,今天纯粹是高兴,请你来吃顿饭。”吴老爹见着吴悠这种阴阳怪气的说法,瞪了他一眼之后,自己坐了主位,招呼着贾牛也坐下来。

贾牛在家里排行第四,所以吴老爹通常都喊他做四郎。

这个时候已经有了胡凳,不过只是买不起榻的老百姓用用而已,达官贵人们还是用桌榻的。

贾牛坐了下来,闻着满桌的肉食差点流哈喇,瞧着是吴悠忙前忙后,疑惑的问了句,“是你做的?”

“是啊。”吴悠顺口答了一句,见着吴氏和丽娘还在门外头,拍了拍脑袋,直接喊道,“进来坐吧,没外人在,咱们不讲究。”

就算是唐代,家庭生活中女人也是没有地位的,就像是现在吃饭,吴家父子和贾牛坐了桌,吴氏却惴惴的打算带着丽娘去厨房。

吴氏听了儿子的话,下意识的抬头望了望吴老爹,吴老爹虽然觉得不大妥,但一来没有外人,二来觉得儿子难得做主发话,自己驳了他的面子不好,于是点了点头,“来坐吧。”

吴氏听了这话,欢天喜地的去厨房跟丽娘拿了碗来,挤在边上的一条板凳上等开席。

“以前是我不懂事,让爹跟娘为我受苦了,我保证以后会洗心革面,再也不让你们操心。”吴悠在吴老爹跟吴氏面前斟满酒,郑重的敬了父母一碗酒。

吴老爹和吴氏眼里头闪着泪花的端起了酒碗一饮而尽,激动的不能言语。

“这第二碗,感谢牛哥这么年对我家的照顾。以前是小弟不懂事多有得罪,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都别放在心上。”吴悠又拿起酒坛,为贾牛斟满了一碗酒。

贾牛动动嘴,像是想说什么讽刺的话,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丢下一句硬邦邦的“你知道便好。”

酒过三巡,便是吃菜。庄户人家平日里没见过什么油水,这次吴悠买了这么多肉,又专门挑了偏肥的肉,吃过几口之后,就算吴老爹都顾不上矜持了,甩着腮帮子捧着碗吃的头也不抬,一时饭桌上安静的只有嚼骨头的声音。

“大郎的手艺不错,要是以后没了地,去路口摆个摊子也能赚钱。”贾牛吃了半碗排骨,终于想起他还是客人,拿手抹了抹油光亮滑的嘴巴,说出了到目前为止吴悠听过的最接近赞美的话。

这人没想到看着鲁莽,心里头还有几分计较。吴悠多看了一眼这个里里外外头透着个糙的汉子,点了点头应承道,“如果将来没办法,我会考虑四哥的建议的。”

“唉,只是可惜了,你家是府兵,不用交税,种地是最划算不过的。”贾牛啃着骨头,满脸遗憾的说,“要是做了其它营生,地没了可是役却还要服,太划不来了。”

吴悠看他愁的连吃肉的兴趣都没有了,忍不住噗哧笑出来给他宽心,“四哥你放心,我家的地拿回来了,我今天找胡老爷一说,他表示这是个误会,便把我的欠条跟我爹的字据都拿了回来,还许了我他家花匠的工作,发了工钱给我。”

吴悠长话短说的介绍了下自己的经历,然后朝着贾牛一拱手,“实不相瞒,我今天请四哥来吃酒,还是有事想找你帮忙。”

“好说好说。”贾牛一听地拿回来了,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大手一挥的包揽道,“反正你家的地向来都是我帮吴伯种的,这次也不过是多点事而已,不用客气。你说吧,要种些什么,我明天就去借牛和犁,咱们爷俩好好干上几天,把却的地方都补种起来。”

吴悠听了贾牛这话,愣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把自家的地都忘记了。吴老爹知道自己儿子向来不管事,咳了一声在旁边补充说,“那三亩地胡家的人一直捣乱,所以都没有种成东西,眼下既然把地契拿回来了,不用担心给人,就得好好计议下种什么才是了。”

吴悠有些害臊,暗道自己对家里头的事情也太不关心了,胡乱的点了点头,然后干笑着一拱手,“那个,我是有其他事情想请四哥帮忙的。”

“什么事情?”贾牛神经再粗也感觉到吴悠的不对劲儿了,暂且停下与骨头的亲密接触,拨冗瞅了吴悠一眼,非常不信任。

“我是觉得吧,四哥家里头生活也不宽裕,听说你最近还在给你妹子攒嫁妆,所以呢我就想,”吴悠一边努力回想着电视剧里所描述的讲话艺术,一边组织着语言,没想到刚说到这里,贾牛大喝一声站了起来,睚呲欲裂的瞪着吴悠,“好你个吴家小儿,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妹子身上去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呢?吴悠莫名其妙的看着黑大汉发火,赶紧也站在起来在他想要掀桌子之前按住了桌子大叫着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吼出来“我不过是想说你既然缺钱我这里正好有份挣钱的活计咱们要不要合伙干谁他妈的打你妹子的主意了!”

贾牛被吴悠这么当头一吼,愣在了原地,“你没打我妹子主意?”

“我连你妹子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我吃错了药才打你妹子的主意啊!”吴悠有些悲愤的喊着,明明是正人君子还被人当色狼,有没有人比他更冤啊。

“哦,呵呵,呵呵,呵呵……”贾牛的手僵在半空中,挥手干笑了数声才坐下,借东张西望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大兄弟你真是的,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呢,这么一惊一乍的……”

谁一惊一乍,是你一惊一乍了好吧。吴悠无力的坐下,怨念的说,“我不是说了胡老爷许了我花匠的差事么,所以我就想要自己找人手把这活盘下,不假他们的手。胡老爷也说了,要是用人手,我负责雇,钱他们会出,我琢磨着你力气大,眼下没什么活的话就跟我去干几个月,也赚点零花钱。”

“原来是这事啊。”贾牛一拍手,喜的眉飞色舞,“好啊好啊,我去我去,我家里人多,少我一个不少,如果能有现钱拿,今年庸役的钱就不用卖粮了。”

这个时候还实行租庸调制,除了吴悠他们这种府兵之外,其它农人每年除了交实物地租之外还要服劳役。理论上官府会在冬季农闲时组织服役,但大家都知道理论跟实际基本上都不大一样,大老爷一拍脑袋想要修桥铺路,就算你家里正等着插秧也得去,所以为了不被打扰正常的生产,很多农人都会选择以庸待役,向官府交钱,让官府拿钱请人代替自己服役。

这年头虽然账面上还写的是绢帛,实际上为了保存方便官府已经只收铜钱了。普通农户家里头只有粮食和布帛,为了换成钱,不免要在需要的时刻贱卖自己的物品来凑钱。而当商户和官府勾结时,农人就要被官府和商户盘剥两次,苦不堪言,所以能有赚现金的机会,大家都很愿意去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吴悠松了口气,“你再帮我找四五个勤快可靠的,我明天去就胡员外说,咱们下午就开工。”

“这么赶?”贾牛听了吴悠的安排,颇为有些意外。

“老天爷不等人,这跟种麦子一样,早一天动手,早一天收获,要是能治好这家的,广而告之,咱们以后的活计多了,赚的钱可就更多了。”吴悠咬了口肉,看着满桌子人都盯着自己看,不自然的问,“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果然是变好了,要是以前,就算是明天要下雨,你也要睡够了吃饱了才下地收麦子,哪里有这么勤快。”吴氏眼泪汪汪的看着儿子,“现在都知道老天爷不等人了,可见真是长大了。”

“行了行了娘,我不学好你要哭,我学好了也你也哭,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吴悠看似很嫌弃的说道,但手中的筷子却直给她夹菜,“行了行了,赶快把眼泪擦了好好吃饭,别让人看笑话了。”

虽然现在没有生存压力,可是吴悠对于种花一事还是很认真。这是个技术活,但很多秘密却是一戳就破的,所以在胡家给他选则是用胡家的家丁和自己雇人时,吴悠果断的选择了雇人。他心里头打着如意算盘,这样一来不用担心被胡家人学去技术,二来也可以用胡家的钱来锻炼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这个时代像是胡家这种人应该不少,自己治好了胡家的花,只要胡家稍稍帮他张目,那他就可以接到不少类似的活,用自己的技术发财了。

不是我没有共享精神,吴悠吃完肉满足的剔剔牙,幸福的想着,在我造福全人类什么的之前,先让自己吃上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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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架空文,所以对很多社会和时代背景都做了调整,不要计哈。看文开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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