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悠帮胡员外,初衷就是为了给苏忆柳缓解压力。他想要胡员外对付安家,当然不能直接冲进去说我有个仇家你帮我灭了,这样的话除非胡员外疯了才去做,但是他换个法子怂恿胡员外往上走,胡员外一动作起来,安家自然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等到胡员外真心弄个一官半职,将会深深的倾轧安家的生存空间,这样一来就算是吴悠不发话他都会想办法打压安家的。

这思路没错,实际上的反应也跟他想象的差不多,自从胡员外活跃的出现在各种官面场合,安家也紧张了起来,小动作少了不少,那些被安家压榨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小商家都松了口气,吴悠也就是因为这样才安心在胡家借住,没想到一眨眼,苏忆柳那里竟然又起了波澜。

“到底是怎么回事。”吴悠心烦的挂上了笔追问道。

“这事情说来话长,”胡魁本来还想贫嘴,可是一看到吴悠的表情,立马收敛了正经说道,“我去铺子里买笔墨,正好临着苏家的铺子,只见着青天白日无故来了一棒子衙役,将店铺里的客人都赶了出来,而后不过数息,便见着苏家小娘子脸色惨白的被人押了出来。我一路跟着,只见进了府衙,而后我便赶紧回来报信,就不知道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胡魁先前是不知道吴悠跟苏忆柳的故事的,只不过他一个小子,最爱口里花花,见着人家说什么便也跟着有样学样,吴悠数次听他拿苏忆柳跟青楼那些个花魁比较,听得格外不舒服,便找了个机会教育了他一顿。吴悠自觉地自己说的挺正直的,但胡魁还是从中察觉到他跟苏忆柳有过一段,于是后面口里头就干净了不少。

吴悠听胡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愣了片刻之后便直接收拾了东西出门,“我去一趟城里头。”

苏忆柳被人抓了,红药应该还在家里头,与其在外面东打听西打听的,还不如直接去问事主比较好。

“喂,喂,我也去我也去。”胡魁最爱凑热闹,见状在后面忙嚷嚷着,“这消息可是我告诉你的,不能忘恩负义丢下我不管啊。”

吴悠一皱眉,却是解下腰间的钥匙给他,“你帮我去趟我家里,我卧室靠墙角的箱子里有个净面紫花的包袱,你拿了去城里头的丁香胡同甲子号找我。”

不管什么时候,见官的话花钱永远是第一位的。

“你要再多说一句话,我保证这次以后都不带你去任何地方。”吴悠见胡魁还想说话,先一步的警告道。

“好好好,我记住了,丁香胡同甲子号。”胡魁见着吴悠真的发怒了,赶忙接了钥匙一溜烟的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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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笃笃笃!”吴悠敲了半天,苏家的大门仍然紧闭着,他想了想,只能凭着记忆找到了第一次来的巷子,从后门那里翻了进去。

如他所料的一样,整齐的小院里仿佛被台风肆虐过,花草盆栽都东倒西歪的,有几盆甚至摔碎在了小道上,泥土花枝落了一地。吴悠见状皱着眉跳了过去,一路摸索到正房,听到无厘头隐隐有人哭泣。

“红药!”吴悠踏了进去,见着红药正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的大哭,身边还有两个也在抹泪的小丫头,见着他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那两个小丫头本来要尖叫,幸好红药抬头看了一眼是他,忙让人住了嘴。

“你来干什么!”她怒气冲冲的抹着眼泪站了起来,看着吴悠咬牙切齿的恨着说道,“你也是跟着那些人一样是来看笑话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气话。”吴悠懒得理她,直接在正位上坐着,挥挥手吩咐道,“给我倒杯水,然后,仔细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来想办法。”

“你,”红药本来还想顶嘴,但是被吴悠一瞪,忽然心里头一阵害怕,那些话就再也没敢说下去,只吩咐了小丫鬟们去打水烧水,自己办了张胡凳坐在吴悠旁边,垂头丧气的说,“他们诬告娘子强霸他人家产,官府直接把她抓了进去,责令让我们限期归还产业,还说,还说要把娘子发配卖了。”

吴悠听着皱起了眉头,“霸人财产?这是怎么讲的?你们两个弱女子,有什么能力做出这种事来?”

“可不是么!”红药冷笑了一声,“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这说法有多可笑荒谬,但县尊老爷就敢这么判,有什么办法。”

吴悠摆摆手,“现在不是较劲儿的时候,你冷静下来,把这事情从头到尾详细的跟我说一遍。”

“好吧。”红药叹了声气,她现在也是没头脑的蜂子,撞到什么就是什么了。虽然心里头想着吴悠这种小混混能帮的上,什么,可既然苏忆柳被抓了,家里没个主心骨,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上次帮她们解了次围的吴悠身上了。

“这事情还要从娘子的出嫁说起。”红药看了看吴悠,犹豫了下横着心说道,“娘子本来是京城人氏,十六嫁给了蜀中一个姓金的大客商,只不过这家的大娘子不好相与,她便想了个法子,半路上带着一笔钱跟我一起脱身了。”

红药说的含糊,但吴悠大概也清楚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所以随意的点了点头,倒是惊讶红药竟然是从那时就跟着服侍苏忆柳的,“我还当你是后来买的呢,没想到那时就跟着她了。”

“我也是京城人,六岁入教坊,因为跟着娘子投缘,她便把我要了过去做丫鬟,跟我两人相依为命。”红药白了一眼吴悠,继续说道,“我们是从渝州到了均州,然后在这里落了家。为了生计,开始做点糊口的小买卖。”

“我们两个女人,虽然有点钱,但是生活还是有诸多不便,于是娘子便动了找个男人的心思。她选中了街口的郑屠,觉得他壮实老实,是个能过一辈子的良人,便带了我嫁给她。只是识人识面不识心,起初郑屠还好,可过了一年多,便开始跟着一帮人花天酒地的出入青楼瓦肆,不干好事。娘子并不喜欢他,所以也甚在意,他要钱吃喝都予取予求,只图家里头有个男人安全。可没想到,后来他还不满足于此,有此想要趁机糟蹋我,被娘子发现了,他又诬陷是我勾引他。”

说道这里,红药的脸上出现了深深的失望,“我自幼跟在娘子身边,她对我来说是主子,亦是姐姐,母亲,我什么脾性她还不知道。那是她婚后第一次跟郑屠吵架,警告郑屠若再有此事,便不会再给他半文钱。郑屠恼羞成怒,大骂我们两个,说本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还要假装正经,不过是个把丫鬟都舍不得,改日若惹火,他将我们俩一并发配卖了。”

“然后呢?”吴悠听着这话,气得青筋都要爆出来了,却还按捺住性子继续问。

“那个时候,我们便知道他不知从何处打听到我们的底细了。他那个人是个外厉内荏的主儿,也就只敢骂骂我们,倒不会真做出什么事来。”红药冷笑着说道,“不过他着实可恼,经常在外边骂我们,还拿着娘子跟花街柳巷的那些粉头们相提并论,甚至还说若是谁愿意出钱,他倒宁肯他们来睡娘子。于是乎满城人都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了,娘子气得不行,便到官府打官司要与他合离,可官府的人都成心看笑话,怎么都不同意。”

“也许活该是老天爷长眼,这男人没过多久就让老天爷给收去了。”红药揉了揉眼睛,“一日他在个粉头那里喝多了酒,坐船回来的时候趴在船舷上吐,不小心失足脱水,等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娘子葬了他之后,便给了他的家人一笔钱,让那帮烦人的家伙离得远远的。”

“这次的事情就源于此,郑屠有个弟弟叫郑二,是磨豆腐的,比郑屠更不成器。他先前就在打娘子的主意,只是娘子看不上他那痨病鬼一样的身板,便没有正眼看过他。”红药不屑的说道,“后来郑屠死了,他借机上门来过几个,嘴里头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话,被打了个几顿才老实些。娘子嫌着他在眼前晃烦人,便给他了一笔钱,让他搬去邻县,他也同意了。本来这人都好几年没出现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些天忽然冒出来,说是这家产是他哥哥留下的,郑屠死前曾经留有遗嘱说是由他继承,是娘子使计夺了他家产,要娘子现在退还给他们,否则就要告上衙门。”

说到这里,红药气得有些牙痒痒,“那郑屠在跟娘子成亲之前,不过摆了个破摊子,能有什么钱。成亲之后他就跟哥大爷一样的在家要吃要喝要钱花,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娘子在忙碌,等着他们家人迁去了外乡,娘子更是给了钱跟地,他现在竟然还有脸说要什么家产。所以大家都当他是疯了,娘子懒得理他,直接命人打了出去,没想到今日里府衙竟然派了人来,说是接了郑二的状子,查明属实,着令娘子限期归还家产。娘子生气的跟着那些衙役们理论了几句,便被人抓走了。我吓的赶紧回了家,正想取钱去衙门里疏通关系,没想到忽的又来了一帮子,说是为了避免我们把东西搬走,竟然将家里的财物箱笼都疯了,那些人还借机偷走了不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