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唐朝有婚俗,腊月娶的新妇不能拜见舅姑,所以吴悠的婚礼就被钉在了年过之后的春季,正好也有半年的时间适合建新房,无论是韩家和吴家对此都很满意,而苏忆柳也开始大大方方的出入吴家。她本来就是善于揣摩人心意的人,吴家二老又即是单纯,所以很快就被她哄住了,觉得这孩子虽然出身不好,但是人却不错,是难得的佳妇。等及她拿钱出来帮忙盖房的时候,就已经将他等同于家人了。

吴悠这段时间一边读书,一边四处找着活干,毕竟是有家有室的人了,靠着老婆吃饭总是不美,哪怕苏忆柳自己心甘情愿。

他先前帮着胡员外弄那些花,略有些名声,后来果然就接了不少类似的活,不过这个时候用他自己动手的场合不多,一般都是去看看,分析下毛病,讲明价钱,然后把活分给贾牛他们几个做,自己只掌握核心价值制造农药的部分。

除了花木之外,另外在庄稼的套作轮作上他也提了不少建议,不过现在就只有胡家照着他的话说去做,吴悠估计获得收益还是明年的事情了,所以他只能在找些其它门路去赚钱。

无农不立,无商不富,农作物的生长周期决定了这个东西一年就只有几次收获机会,所以要赚钱就要靠商业,而吴悠准备的产品,就是纸。

初唐时期市面上已经有了纸,但是发展的还很初级,所以并没有推广开来。吴悠以前去旅游的时候体验过造纸技术,对此印象深刻,可是像是在这个时代复制并不容易。毕竟那个时候有专门的工人在旁边指导,工具也都是现成的,游客只是付钱去体验一下,许多秘方都不知道,但好在吴悠也不必苛求自己的工艺到达后世那种水准,只要比现在市面上优质就能卖出去了。

青檀树、稻草、楮、桑、竹、麻吴悠都记得是原材料,但是成分是多少就不清楚,而浸泡、灰掩、蒸煮、漂白、制浆、水捞、加胶、贴洪十八道工序虽然记得,但是每种工艺的要诀也不清楚,所以从吴悠最初打算造纸,到后面真的捞出第一张算是纸的东西,用了有八个多月。

当胡员外来找吴悠的时候,他正在村外峡谷里的小溪边忙活着,大冬天的还穿着件小褂,可见有多不轻松。

“胡公,别来无恙。”吴悠见着胡员外一脚深一脚浅的拎着衣摆走过来,遥遥的一拱手,大声招呼道。

这老头子半年没见,倒是精神了许多,可见全力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保养品,比吃什么都管用。

“别来无恙。”胡员外笑呵呵的拱着手,走到了吴悠小屋的阶梯上,坐在那里喘着粗气,“你这地方可真难找,我问了你家人,好不容易才摸过来。藏着什么呢?”

“老婆本。”吴悠笑了笑,没有把事情说完整,毕竟人心隔肚皮,他们虽然交好,但也没有必要把所有东西都交底儿的必要,所以他只是开玩笑的说,“我要成亲了,总得攒点钱养两个老婆,难不成以后还要靠老婆吃饭。”

胡员外见状,也聪明的不在多问,而是跟着吴悠拉起了家常,“若不是我没有女儿,早就要了你这个女婿。呵呵,你这结婚也太匆忙了,我得到消息之后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只能随便送了点钱,请你千万不要介意。”

“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吴悠笑着拱了拱手,他知道胡员外既然不辞劳苦的到这小地方来找他,那就不止是恭喜他结婚这件事,要不然大可等他回去,何必躬亲跑过来呢。送钱,多半是他跑来找自己的这件事的酬劳,所以吴悠也就装傻的不知道,打算等他先张口。

“这个,”胡员外跟着吴悠说了半天,见吴悠谈天说地,就是不问他做什么,最后只能自己张口笑着说道,“实不相瞒,这次找你是有件事想听你的意见。”

哦,什么事情?吴悠好奇的问。

“是这么一回事,目前我有两个机会,都实为难得,我不知道该选择哪个。你向来有见识,帮我参详参详。”胡员外看着他,颇有些自得的说。

他出去不过半年,便能钻营得如此机缘,不是每个人都能办到的。

“嗯,具体说说看,若是我能帮得上忙,一定鼎力相助。”吴悠没有把话答得太满。

“好。事情是这么回事,眼下房州县令即将远调,他与我有旧,想要推荐我,这事有九成几率成功。本来我是极愿意去的,但我在宦游中与一老者相遇,彼此十分投机,他视我为友,我视他为知己,他眼下要去彭泽做县令,邀我为幕僚,令我一时颇为踌躇。”胡员外皱着眉头说道,“若我无入仕途机会,那陪他去彭泽做县令也未尝不可,可眼下我却偏偏又有个机会,实在舍不得。可是若我自己去做了县令,让他一人赴任,这对朋友不义,可我放弃自己的仕途随他去,他官位低微,又没有什么机会给我,让我放弃追求了大半辈子的机会,实在是有些不甘。”

“的确很难办。”吴悠点了点头,“不过我觉得朋友之义是什么时候都能尽,并非要你随着他一起共甘共苦才算。你若是当了县令,或许在公务上也可以对他有所帮助。宦海险恶,机会稍纵即逝,若不趁机踏入仕途,以后恐再难有这种机会。”

“唉,话虽如此,可他现今在非常时刻,若是平常舍下他也罢了,但是现今他正遭难,却有落井下石之嫌。若我离开,以后恐怕再难成朋友了。”胡员外摇了摇头,“他从凤阁鸾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被贬到彭泽县令已是屈辱至极,我先前也说过愿为他效犬马之劳,甘随左右,现在却出尔反尔,唉,老夫这良心实为不安……”

做官第一要讲的就是心黑,这老头子混了半天,连这个都不合格,还会良心不甘,显然是不及格啊。吴悠在心中叹道,然后听着那个长到变态的官名,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是不是宰相?”

凤阁鸾台,都怪武则天乱改名字,他都不知道什么是什么。

“是啊。狄公先前的确是有宰相之实,陛下也对他十分信任,都是来俊臣那个奸贼,将他诬陷下狱,在牢中关了半年,险些丧命。现如今幸好京城众人都在弹劾来俊臣,陛下又重想起狄公的案子,就将他从牢里头提了出来,贬到彭泽去做县令。”胡员外颇为可惜的摇头,“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出头之日。他年岁比我还大些,被贬到这偏远之地,弄不好就要客死异乡了。”

姓狄的还当过宰相,又在武周朝,这货除了狄仁杰能是谁啊!吴悠当下都惊得跳起来了,这么一条金灿灿的大腿,不抱还等何时。

“吴悠,吴悠,你这是怎么了!”胡员外看着吴悠这失态的模样,被吓了一跳。

“这狄公可是狄仁杰?”吴悠死盯着胡员外,神使鬼差的问了句,“他身边可有个侍卫叫元芳的?”

好吧,他承认,这一刻他不是替自己问的,是替广大网友朋友问的。

“元芳?”胡员外愣了下,迟钝的摇摇头,“没有啊,狄公除了几个家仆之外,并没有什么侍卫随行。难道这元芳有蹊跷之处?”

“没,没什么。”吴悠摆摆手,干笑了两声,然后伸出两只手在胡员外的肩膀上重重一拍,“胡公,俗话说仕途诚可贵,机遇价更高。若为友情故,两者皆可抛。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人无信不立,你既然答应了狄公,那就当随他而去,同甘共苦,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这,”胡员外觉得吴悠改口改的太快了,他简直不知道他这唱得拿出,当下愣愣的说,“可你说,机会稍纵即逝,还要我要注意抓紧机会。”

“那狄公其实常人,你若跟着他就是最大的机会。”吴悠一拍胡员外的肩膀,“立刻马上,不要迟疑的,跟着他去上任吧。”

“吴悠,我一直觉得你的眼光高明,可这件事你也太没眼色了,他虽然曾经是宰相,但不代表他以后还有起复的机会,要知道这次陛下可是真的恼了他,几欲杀他呢。”胡员外看着吴悠,脸上浮现出长辈教训晚辈的神情。

自从认识之后,他的见识一直不如吴悠,这会儿终于找到比吴悠高的地方了,怎么可能不趁机显摆下。

老子没眼光,老子是天底下最有眼光的人好不好!别看狄仁杰那个老头子六七十岁了还被贬谪,但谁知道他后面竟然又做到了大都督,重任宰相,赐紫袍龟带,被武则天称为国老,御前赐坐,一言决定皇嗣的废立。

“胡公,你相信我,你看我哪次看走眼过?那狄公绝非凡人,能侍奉他左右绝对是上辈子的福气。自古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你若这次帮他于危难之中,那改日他一朝得道,你必鸡犬升天,比着苦哈哈的从地方往上爬要容易的多。”吴悠认真的劝着胡员外,差点说你就算是不为了你为了我你也去追随他吧。

“好。”胡员外本来自己也有点倾向于帮朋友,现在听着吴悠这么说,最终郑重的点了点头,“那我回家收拾收拾,不日就出发去与狄公汇合,共赴彭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