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悠的婚礼,因为提前的缘故办得有些潦草。

结婚这种事情,在发生之前你以为你是主角,但是等发生了你才发现,你不过是一个布景板,主角是你爹你娘以及你老婆的爹娘七大姑八大姨甚至里正族长……

吴悠那天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打扮整齐,被人推来推去,各种下跪磕头起来再下跪磕头送东西出去收东西回来,然后再去接新娘子的时候还被新娘子娘家的女孩子们拿着棒子打了一通,虽然女孩儿家软绵绵的,但是这力道却不轻,总之吴悠很是呲牙咧嘴了一番。

据说,他挨这些人的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尽管有韩丽娘一力的为他说好话,但那明显看他不顺眼姑姑婶婶阿姨嫂子们可没手下留情,吴悠迎亲没少受折腾。

想着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老婆,吴悠掀了掀唇角,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他现在终于总算是从鳏夫又变成了已婚妇男。

“疼么?”韩丽娘在他身边胆怯的问道,声音里充满了关切。

“还好。”吴悠笑了笑,抓住了她的手放在膝盖,“我们现在这,就算是夫妻了啊。”

韩丽娘点了点头,脸上的红晕连胭脂都遮不住。

外面的人声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乡人都不耐晚睡,夜深人静,宾客都已经散光了,只等着明天再来吃喝,两人坐在青庐里面面相觑,却一直不知道做什么好。

“你,”

“你,”

吴悠打了下腹稿,正想跟着韩丽娘说话,没想到韩丽娘也张口了,两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笑,气氛却轻松了许多。

“我有东西给你,是师傅给我们的贺礼。”韩丽娘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顶着满头的钗环跑到了角落里堆放的礼物山里头,使劲儿的找了起来。

“哦,什么东西?”找点事做总比在这个傻蹲着好,就算韩丽娘人不小也吴悠也没有在室外作运动的习惯,所以也就脱了繁缛的外袍,走到娇小的她身边一同翻着。

“嗯,我不知道,师傅没让我看。”韩丽娘摇了摇头,然后终于吧啦出一个灰扑扑的盒子来,“找到了,是这个。”

吴悠把那西接过来放在手里头掂了掂,沉甸甸的颇有些分量。打开不起眼的外包装,里面露出了一个暗黄色的圆状物品。

“这个,是金子做的?”吴悠有些疑惑的捏了捏,然后拿到烛台下照着,发现不知道是鎏金还是纯金做的一个圆筒,外面用头发丝一样的线条雕刻着一对对人物山川,很是精美。

“金子,那不是很值钱!”韩丽娘掩着小口惊讶反问道,她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用处,但是金子值钱那是必然的。

“唔,或许吧。”吴悠敲了敲,发现里面是中空的,便仔细的抠着面上的缝隙,看着能不能打开。

如果是纯金的饰物,那是比较值钱。但如果只是鎏金的,那价值很一般了。不过话说出来,这小圆筒如此精致,上面的雕刻栩栩如生,光这个就不能以简单的金银论价值了。

吴悠扣了半天,总算在上面三分之一的地方摸到一条缝隙,然后两边扭了扭,圆筒竟然打开了。

“这是个装东西的盒子,做的倒是蛮精致的。”吴悠笑着说道,韩丽娘眼尖,指着里头白白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这应该才是你师傅送的礼物吧,咱们刚才光顾着看盒子,差点就买椟还珠了。”吴悠笑了笑,伸手拿出了那些卷成一团的白色事物,这才发现是韩丽娘那天拿去的纸张。”

韩丽娘那天是把苏忆柳那里的样品一网打尽了,其中不凡花花绿绿富丽堂皇的纸张,但是韩丽娘师傅选的却是其中一种被命名为云纹纸的白色宣纸。这纸薄如蝉翼,洁如白玉,柔韧性和密度都是他们现在所能做到的最好的,苏忆柳正准备把它当做拳头产品,所以就拿的多了些,吴悠稍微目测了下,觉得韩丽娘的师傅应该是把所有的纸张都用了。

费了这么多心思送来的,当然不可能是韩丽娘先前送去的白纸了。吴悠打开,见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小字,自己清秀隽永,很是不凡。

不过跟着那纸上的内容相比,这些字再漂亮就显得有些普通了。

“卫公兵法。”吴悠轻轻的念着题篇的四个大字,然后将着所有的纸张展开,一共八张,却差不多是整本书的内容了。

竟然是兵书!丽娘究竟拜了个怎么样的师傅,怎么会送兵书这种东西?吴悠不止迷惑,而且震惊。

在中国历代,兵书都是隔绝在流通之外的书种。孙武曾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所以统治者对于这类著作也很看重,就算是印刷术发达的明清,也绝对不会允许民间私下刻印兵书。而在此时,这几乎是被世袭贵族们所把持着的,很多将门世家更是将着兵书作为家传之物收藏,普通老百姓想看一眼是难于登天。

可是韩丽娘师傅送来的,却显然是一本很完整的兵书。不过这名字有些陌生,并非他后世尝听到的孙子兵法,尉缭子之类的。瞧着这手抄的字迹,到让人觉得像是家传或者私自编纂的兵书。

一个女人,武功高强倒还在情理之中,只是这兵法,吴悠摇了摇头,不是他歧视,只是若正要写兵书,除了一定的学识和修养之外,临阵对敌的经验才是最重要的。不身经百战,要想写兵书那只能是纸上谈兵。

“丽娘,你知道你师傅叫什么名字吗?”吴悠想了想问道。

“师傅,”韩丽娘正在玩那个藏东西的金筒,听着吴悠这么说,偏着脑袋想了会儿摇摇头,“师傅没跟我说过,我都是叫她师傅的。”

“那,你们闲聊时有没有听她提起过她的家人,或者祖籍啊儿女啊什么的?”吴悠不死心的问道。

“没有听说过。”韩丽娘摇了摇头,“她从来没有提过家人,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在山上隐居了。”

“那她的房间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吴悠几乎是不抱指望的问了。这特征太模糊了,要在浩瀚如海的历史人物中找出这么个人,几乎是海底捞针了。

或许,只是个历史中不打眼的过客吧。吴悠有些沮丧的想着,小心将着那兵书折起来叠好,塞进了原来的金筒中。

能拿这么华丽的器物装一本兵书的人,要让人相信她是无名之辈还真有些难度。

“哦,说道这个我想起来了,要说特别的东西,师傅房间里还真有一样。”韩丽娘想了半天,忽然叫了起来,“她卧房里有一把拂尘,从来都不让我动。”

“拂尘?”吴悠愣了愣,反问了一句。

“是啊。一般的拂尘都是白色的,但是师傅的那把跟人不一样,竟然是红色的。”韩丽娘摇头晃脑的说,“有一次她房间里有蜘蛛,我便拿了架子上的拂尘去掸灰尘,没想到师傅好生气,把我大骂了一顿,还说以后不许随便动这把拂尘,等她百年之后,让我把她与那拂尘一同安葬了。”

“红拂女!”听到韩丽娘这么说,吴悠下意识的叫了出声,忽然明白兵书是谁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