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鲁达栽倒在河中,悠悠醒来,睁眼看时,已经是到了晚上。他坐起身,发现自己正在一破庙中。中间生着一堆柴火,哔哔叭叭地响着。

“你醒啦?”旁边有人问道。

鲁达寻声望去,说话之人在阴影中坐着,不怪鲁达刚刚没有瞧见。

“给,喝口热茶,先暖暖身子……”来人递过来一个碗。就着火光,鲁达看清了这人的面容。只见他披散着头发,面上这边黑,那边红,不知怎生弄的,看不出他具体年纪。只是从嗓音来听,大概他是已经很苍老了。

看着递过来的缺了半个的黑不溜秋的碗,盛着所谓的“茶”,鲁达皱了皱眉头,但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受过的污辱,他接过碗来一饮而尽。

“老……老伯”鲁达嗫动着嘴唇,老伯这个称呼自己曾经用过么?他有些张不开嘴。

“哪里,哪里。”却是老汉连忙摆手道。“称呼我老胡就可以了!”

鲁达松了口气。

“请问老胡,此处是什么地方?与京城有多远?”鲁达问道。如此方式说话,让他觉得着实别扭。

“这里是一处破损的土地庙,与京城大概十里地左右。”老胡答道。然后瞧着鲁达,打了个揖说道:“贵客不要怪老汉鲁莽,老汉观客人言行举止异于常人,却不知为何溺于河中?莫不是家中遭了匪类?”

鲁达答道:“确实家中不幸,遭了匪类。我侥幸逃得性命,不慎落入水中……”

老胡叹道:“唉,这世道……,乱离人真是不如太平犬!”

鲁达听到老胡如此说后,顿是感到与老胡有了共同话题,恨恨道:“那些乱臣贼子真正可恶!本是太平盛世,却被这些人生生闹成了乱世……”

“我呸!!!”鲁达还待再说些什么,被老胡一口唾沫生生打断。不过好在这次是吐在地上,而不是他脸上。鲁达目瞪口呆地看着情绪激昂的老胡。

只见老胡指着鲁达骂道:“老汉本以为你是个明事理的,却不知道竟是这样黑白不分的孬货!早知你是这人,老汉定然不将你拉上岸!就让你在河里与鱼虾为伴!”

鲁达被骂的木头木脑,完全不知道刚刚还好脾气的老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接下来,他会明白的。

只见老胡在骂完鲁达之后,泪流满面道,“老汉我本有三个儿子,好不容易与老伴将他们三个抚养成人,正以为是要儿孙满堂,享齐人之福了,却没有料到最后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那该死的皇帝开始要修阁楼,后面又要巡游开运河。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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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赶时间,征召了民夫二十万,竟是生生累死了一半人!一半人啊,活生生的十万人就这样累死在了那运河上!可怜我那三个儿子竟是一个都没有回来!可怜我老伴因此哭瞎了眼,最后病死在了路上。现在就剩老汉我一个人在世间孤零零的等死上路,每天乞讨过日,有一顿没一顿。这就是你说的太平盛世吗?!”老胡对着鲁达厉声道。

鲁达呆住了。他第一次开始问自己,“这是我的错吗?这一切是我造成的吗?十万人……”

老胡见鲁达呆愣不答,继续言道:“我等草民早就咒那昏君数万次!老汉我独活至今,就是为了看看那老天是否有眼!万幸有生之年,终是见到了那昏君末日!天不负我等良民啊!”

看着老胡老泪横流,在那大叫着天不负,鲁达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原来这么多人想要我不存世上……”他心如死灰。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中毒后死不瞑目的父皇;触柱身亡,血流满阶的老大臣;不甘受辱,跳楼自尽的将军夫人……

鲁达大叫一声,又是一口血喷出,晕死在地上。

当第二天鲁达醒转过来时,已是中午。四处观望看了看,不见老胡的身影。

“不见了也好,省的我见了心里难受……”鲁达愣愣地想到。

看着庙外阳光明媚,鸟儿唧唧喳喳地叫着,一片灿烂。鲁达却是莫名掉下泪来。

忽地听到隐约有歌声从远处传来,好奇之下,他抹干眼泪,走出庙门。

听那歌声唱道:“乞者,乞者,道不尽的酸楚歌,却多是生活所迫!你看那孩童,没爹没娘没着落,老人无儿无女无寄托!也曾哭过,也曾笑过。家家都有悲欢离合,却有谁比俺落魄?乐也是活,苦也是活,到头来把那名利情仇堪破!”

鲁达听到“有谁比俺落魄”一句,怔怔又落下泪来。

远处现出个人影,正是老胡。待鲁达急急擦干泪时,老胡已来到身前。

鲁达正期期地看着老胡,却见他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径直走入庙里了。鲁达脸上讪讪,随着老胡步到里面。心中暗暗对自己说道:“鲁达啊鲁达,你现在早已不再是皇帝了,你那臭架子还是早早放下来吧!昨日对老者多有冒犯,倒应当陪个礼去……”

所以说,环境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它可以使贫者变得底气十足,也可以让富贵者拍马谄媚。现在就让鲁达这个曾经的皇帝,想起了自己从未施过的礼数。

鲁达走到正收拾柴火的老胡前,俯身施了一礼后道:“胡老伯,昨日小子言语失当,失礼之处还需老伯多多担待!”

老胡瞧了鲁达一眼,叹口气道:“罢了,罢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看在你还知些礼数的份上,我也不与你怄气了!”

鲁达听后,连连言道:“多谢老伯,多谢老伯……”

老胡摆摆手,表示不必多礼。然后从怀里拿出几个沾满泥土的块状东西,在地上挖了个坑,将那几个块状东西放到坑里,最后在上面又盖了薄薄一层土,随后就在上面生起了火。

鲁达看的云里雾里,有心想问,又不好意思。忽而想到老胡唱的歌,问道:“胡老伯,却不知刚刚您所唱的歌是何人所写?”

老胡一边拨弄着柴火,一边随口答道:“是老汉闲时所写。有感而唱,也就是乞讨时用用罢了。”

“乞讨时用?”鲁达奇道。

“逢此乱世,多有人留离失所,有亲人走散。不定自己的亲人便有做了乞丐的。老汉多唱那几句,便勾起人的善念,念着远方亲人或许便如老汉一般正艰难乞讨,能多给的就会多给些。在这乱世,家里有余粮的不多。”老胡说到此也是面有悲色。

鲁达听到“乱世流离失所”时,便神情黯然,不插一句话。待到老汉说完,才问道:“胡老伯,从您老歌中可以看出您也是胸中有丘壑之人,为何没有考取个功名呢?”

“哼,你以为老汉没有考过吗?秀才八千钱,举人十万钱。明码标价,哼哼,真是童叟无欺……”老胡冷笑道。

鲁达不说话了。庙中只剩柴火偶尔发出“啪”的一声。

“咕~~”鲁达的肚子发出响声。只见他不好意思地对着老胡说道:“不知为什么,肚子从早上就时不时地响着,可能是生病了吧……”

老胡听到鲁达的话,看着他知的脸,最后叹口气道:“如果国家的上位者都是这样,无怪乎会亡国……”

朝着鲁达道:“你放心,不是病了,是饿了……”

然后就在周围寻寻觅觅,最后找到了半张瓦片,扔给鲁达,“你把这瓦片塞到腰带里束紧些,感觉就会好多了……”

鲁达接过瓦片,心里暗道:“原来,这种难受的感觉是饿……。不过饿了不是应该吃东西吗,垫上个石头有什么用呢?”

虽然怀疑,但还是按照老胡说的,将之垫在了腰带下。立即体会到那饿的感觉,减轻了不少。虽然不如吃过东西的感觉好,最起码不再“咕咕”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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