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2012年6月8rì,应该是个将来不会容易忘记的rì子,那天,我差点成了亡魂。    离京返湘,车子在京港澳高速公路上以120公里的时速失控,急速地左右摇摆。我明知在那种状况下已无法挽回撞车的结果,依然还是徒劳地大声提醒我大哥:“松开油门!”我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又一个左急转朝着公路中间的护栏冲去。    我能清楚地看到中间隔离带护栏的对面车道上正有一辆大型厢式货车迎面而来。车子因方向打得过猛开始侧滑漂移,并在即将冲撞护栏的那一刻甩了个180度的头。长期的武术训练使我本能地抬起双臂护住我的头,“怕是没命了”心底里有一声叹息,异常清晰,奇怪地是,我并不惊慌。    等我再醒来,模糊中看到大哥站在副驾驶的侧窗外拼命地拉扯着面目全非的车门,嘶声狂叫:“弟弟!弟弟!你没事吧!”声音尖锐刺耳,带着金属般的颤音,却仿佛从极遥远处飘来。呵,几十年来,从没见过铁塔般的大哥如此惊慌失措,样子甚是滑稽。大哥从车窗外递进一支手机,我认出来这是我的新手机,大哥对我哭喊:“我的手机烂了!我不晓得用你的手机!我打不了120!”    右臂无法动弹,我用左手接过手机,尝试拨号,但大脑一片混沌,手指僵硬,简单的滑屏动作竟无法完成。我干脆闭上眼,把手机放在腿上,艰难地呼吸:“不着急啊,大哥,让我自己先感觉感觉一下。”我摇了摇头,肩颈的疼痛把自己拉回真实的世界。呼吸变得极为困难,每一次吸入,右侧肺部都有针扎般的刺痛,像有一只大手在捏住我的肺,我只能试图让呼吸平缓下来,小口小口地呼吸。接下来我想要移动一下身体,但躯干僵硬,并被变形的车体卡住了,动弹不得。我试着移动其他部位,只有左臂还能抬起,我用左手抹了一下脸,又摸了一下发烫的后脑,手掌里全是玻璃碎渣,一片刺眼的鲜红。    视野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我还活着,我转头看着大哥笑了笑。    大哥从车窗外探身抱住我的头:“弟弟!亲爱的好弟弟!你千万不能死啊!”大哥的身体因惊恐而急剧地颤抖,他的手掌里全是鲜血,他的深蓝T恤一下子染成了深紫sè。这一会的功夫,我已缓过神来,神智异常清楚,我用还能动弹的左手拍了拍大哥的手臂:“不着急,不着急啊,大哥……放心吧,我死不了……你受伤了没?哦……那就好,那你先把我弄出去,我动不了。”    之后的画面断断续续,不太连贯,我有点jīng疲力竭:大哥从驾驶位的一侧把我拖了出去,让我平躺在隔离带的边缘……小车横着拍在了隔离带中间护栏上,副驾驶一侧整个车体被拍扁了,就像被红太狼的平底锅拍过,满目狼藉……一辆红sè的高速公路救援车呼啸而来……浑身是血的大哥向救援车跌跌撞撞地跑去……两个胖墩墩的北方汉子在安慰我大哥……那两个大汉帮着我大哥把我移进救援车的后座……我靠在大哥的身上,大哥捂着我流血的后脑……担架摇摇晃晃,华北瓦蓝瓦蓝的天空,阳光明媚,云没有聚集成朵,丝丝缕缕,像极了丫头的头发……刺鼻的医院的味道,白大褂,乱糟糟的人群……迟钝的刀片喳喳地刮我后脑的头发,弯头针没完没了的缝合……讨厌的X光、CT检测,伴随着每一次的移上移下,右肩和臀部一次次的剧痛……失魂落魄焦虑的大哥的脸……    “怎么办?怎么办?你千万不能出事啊……弟弟!我真该死!我真该死!”移动担架旁,大哥守着我,眼睛通红,喉咙里梦呓般碎念,使劲抓扯着自己的头发。    “我没事,真的,死不了。给二哥打个电话吧。”我提醒大哥,我觉得,此刻,他比我更脆弱,也更需要帮助。    医生冷静到冷酷的语气:伤全在右侧,肋骨、锁骨、耻骨、肩胛骨,共七处骨折,还有因肋骨断裂造成的气胸……如果伤者不是采取了正确的姿势用手臂护住了自己的头部,那么头就直接撞在B柱上了,肯定没救了。医生冲我诡异地笑:命大啊你,自己救了自己。急诊室外的走道上,护士拿着一支巨大的针管,装着不知名的药水,针头同样巨大,缓缓地沿着我右侧肋骨下端深深扎入我的肝脏,膨胀的隐痛很是怪异,比骨折造成的疼痛更难以忍受,我闷哼一声。我很想知道那是什么药水,迷迷糊糊地问身边的人,但没人回答我,我想,可能是肾上腺素吧。    再之后,二哥二嫂从běi jīng赶到,与医生紧张地交换意见,很快决定马上送我回běi jīng的**接受治疗。二哥对我说:“放心,弟弟,我会找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治好你的伤……”    我躺在担架上强忍着剧痛安静地观察周遭的一切,适时地给他们一个微笑,好让他们知道我还好好的。    后来,反复思考过一个问题,为什么在生与死的关头,我竟然没有感到害怕,更没有惊慌。或许也曾有些害怕的,不过也是在事后。    这问题困扰我很久。    我是有过些许英雄情节的,因我尚武,但远不足以解释我当时的冷静与淡定——我深知,谁也无法淡看自己的生死,包括我。    在疗伤的过程中,与推着轮椅的大哥有过一次交谈。    “大哥,经历过这一次的事后,你对将来有什么想法?”    “我算看透了,人生也就这样子,说走就走了,一点准备都没有,太脆弱了。我的大半辈子都过去了,以后,我什么也不想做了,就这样吧,安安稳稳过rì子就好了。”    “我和你的想法有些不一样。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强壮,也很健康,很多事都可以留到以后再去做,我有大把的时间,从没想过生命会有突然终结的那一天。经过这次事故,我觉得,该做的事要抓紧去做,生命说不定在哪天就终结了,等你再想去做的时候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大哥没有继续搭腔,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记录这段对话,其实,我并不是想说我大哥的想法是错的而我是对的,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都是源于对生命的敬畏,没有谁对谁错,都是生活的常态。只是对于我来说,经历过这样一次直面死神的威胁,才会促使我,也给了我足够的时间认真地去真正反省一下过去,并认真地真正展望一下将来,而不是像曾经的我那样随意,带着一些自欺欺人的理由。我只是不想等我再次面对死神时,还留有太多来不及做的事。就像事故来得太快时,我甚至来不及惊恐慌乱。    母亲过世时,过于安详淡然,以致我最终憋住了极想问她老人家的一个问题:您对这一辈子满意吗?我无法再得知答案,或许这个答案在我自己离世时会找得到吧。    回追往事,虽不致因碌碌无为而捶胸顿首,却总有少许遗憾。第一次听筷子兄弟的《老男孩》时,就曾被一句歌词糊弄得稀里哗啦。直到有一天,面容和蔼的骨科主任韩大夫在给我做完检查之后对我说:“没事,你以后还可以打拳、游泳,想做什么都行,不会有后遗症。”    那天晚上,我用左手在**里写下:“好吧,那么,我原谅所有的不对。”    韩大夫给我的,是对未来健康生活的向往与希望,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拒绝。    “当初的愿望实现了吗,事到如今只好祭奠吗?”只要愿意去做,总会离希望越来越近的,渐行渐远的那些个年少时的愿望,如果现在去追,还不算太迟。其实,无论何时去追,都算不得太迟。    病榻的枕头边,放着哥哥从我侄女书柜里拿来的东野奎吾的《放学后》、《时生》和《单恋》,床边的小几上,笔记本电脑上还有下载好的《嫌疑人X的献身》和《白夜行》。呵,侄女是个推理小说迷。好吧,先从看书开始吧,或许,我也能写一两本呢。虽然,一直打算五十之后再写书的,但,还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机会吗?大概,以后像这次这样长时间无所事事地躺在**,我还要等很久很久。    如果我要写书,给我的主角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呢?他一定要强壮并且威武不屈,嗯,像霍元甲一样;他还必须要善于学习与思考,就像莘莘学子。而且,在程小青的笔下,民国时期不是有个神探霍桑么?对,就是他了,他叫霍莘,是霍桑的后代。中国现在没有侦探,那他该是什么职业呢?刑jǐng?不好,霍莘需要更多一些的zì yóu,他需要更丰富一些的生**验和更多一点的社会资讯来源。什么?记者?嗯,这个职业不错,好吧,就做个记者吧。    我打开笔记本,在Word文档上郑重地敲下标题:《霍莘解案》,笔名用什么呢?自从01年开始第一次使用QQ,一直在用心剑的网名,时间匆匆飞逝,当时年轻的心剑也已渐渐变老,那就叫老剑吧。    术后60天,草草为记。    二〇一二年八月十二rì    ※※※※※※※※※※※※※※※※※※※※※※※※※※※※※※※※※※※※※※※    昨天,《霍莘解案》的第四部《桃花小墅》已经完结,因工作需要,暂时无法进行第五部的写作了,而且,连续四部的创作,也耗去了我太多jīng力,我也需要休整休整。    这是第一次尝试写长篇,如果不是因为养伤,或许还没有这样的机会。所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个系列,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只能慢慢修改调整了。第五部的构思虽有雏形,但还没完成,暂时也无法集中jīng力,因为朋友的公司也正处于转型的过渡时期,无论组织架构、人事变动还是经营方向,都有很多工作需要我尽心尽力协助完成。我既然应邀赴任,就必须有所担当。尽管我是个贪婪的俗物,也懂得,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所幸的是,第四部已经完成,不会因TJ而给各位书友的阅读造成困惑,要是那样的话,老剑罪莫大焉。    将工作安排好之后,余暇时间,我会完成合◎约里60万字的承诺的,况且,原本构想的第五部,是写一个发生在散打搏击界里的案件,那才是年少气壮时的我的最爱。记得当年,大学校友都叫我“小龙”,我想,我应该不缺乏写这类小说的素材,当然,我也有写这个的yù望。    衷心感谢书友们一直以来的陪伴,你们的建议、批评和鼓励,是我短短的起点之路的珍贵财富,我会铭记,并以此为荣。    虽不定时,但我会回来的,一定!    PS:伏笔在第十二章——暗访行动2,霍莘与胡毅的对话当中,老大因游泳池的事单独训斥了老三……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这让案情的发展出现了多种可能,也使得他们都有了作案的可能。至于到底是谁杀了母亲,谁杀了老二?留个念想吧,书友可以按自己的理解去填。若给书友们造成困扰,还请原宥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