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同一片夜空下的另一方,传说中的月岩国王宫内,长空殿。

夜已深了,被特殊加工过、掺入宁神香的蜡烛静静的燃烧着,把长长的案桌照的通明,也照着左案上的一叠画像,一个系着宽松白色长袍、长发披肩的男子,正俯身垂眸专注地描画着。在他的笔下,一个短发俏丽、笑意盈盈的女孩慢慢地呈现,虽然神态都略有区别,但那五官眉目,却一如那叠画像上的每一张,都是同一个人。

廊外,有四盏灯笼由远及近地飘了过来,传来一股淡雅的香气。

长案后的博物架中,突然发出几声十分轻的铃铛声。

画画的男子立刻警觉地抬头,立刻将手下的画和旁边的一叠画放在一起,抱到了案下一个空柜中,并拉过写了一半的山水画放在原处,提笔做势。

“小七,你怎么还在画画?”一切刚掩饰好,门帘已被掀起,一个明显已过不惑之年的贵妇搭着侍女的手走了进来,开口就是责备。

“母后,夜深风寒的。您怎么来了?”案后地男子抬起头,忙微笑地转下案前去搀扶贵妇,行走间,左脚微瘸。

只见他清眉深眸,面颊微削,神色憔悴,却仍难掩那绝世的姿容,正是萧弄晴心心挂念。怕他也会掉在某处深山老林之中的祁七里。

“我能不来吗?”看见小儿子迅速消瘦的面容,王后的神色缓了缓,但仍很不高兴,“母后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又打算一夜都不睡了?”

“母后,孩儿只是睡不着,所以随便画两笔聊以打发一下而已。”

“你刚才画的是这幅画吗?”王后随手拿起山水画端详着。

祁七里赔笑道:“是。”

“你当母后已经老眼昏花了吗?”王后板起脸道,“你要是刚刚画的是这一副,为什么这画上头的墨迹都已经干了半天了?”

祁七里顿时汗颜。又见王后居然亲手翻出案桌下那叠画像,更是不敢开口。

看着一张张笑容开朗地萧弄晴画像,王后叹了口气,道:“你的心思母后都知道。你是想早日找到那曾对你有救命收容之恩的萧姑娘,可是你再着急也不能这样虐待自己的身体啊!御医说过,你的腿需要好好静养才能完全康复,绝不能劳累的,上次你硬要亲自去迷阵外寻她。已经加重病情了。回来后你又老是熬夜。你怎么就不让母后省心一点呢?你就不能让画师去临摹吗?非要全部都自己动手画?”

“母后教训的是,孩儿画完最后这一张就不画了。”想起生死不知的萧弄晴,祁七里心中又是一痛。

“唉。好了,母后也不说你了,对了,母后刚才特地让人熬了参汤,来,趁热多喝点,好补补身子。”王后拉着他的手一同坐下,疼爱地拍着他地手背,一旁的侍女忙把人参汤端了过来、

“孩儿不孝,让您和父王操心了!”祁七里歉疚地接过参汤,

“知道母后和父王操心,就要好好地照顾自己,你父王如今还病着呢,要是你也倒下了,这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国家怕是又要生变故了,到时候,你让母后如何是好呢?”王后叹气,意味深长地道,“儿啊,母后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你,可再也经不起第二次的害怕了。”

“母后,孩儿知道了。”祁七里低头。

“好了,早点睡吧,现在你已身为储君,朝政上地事还需要你多加费心,不要太累了。”王后又再三嘱咐地好几句,这才带着贴身侍女离去。

目送着灯笼渐行渐远,祁七里低头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返身走向案桌,凝视着画像,怔怔地出神。叩叩!过了一会,殿门上忽然传来两声轻响,祁七里顿时惊醒。

“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红衣女子漫步走进,烛光下,只见她云鬓微卷,钗饰简单,面容上虽只描了淡妆,却仍相当娇艳,正是女杀手红蝎子。

“怎么是你?我不是说过,你不必做这些活吗?”见她手上端着一盆热水,祁七里不由蹙眉道。

“不过是端端水而已。殿下不把我当成阶下囚看待,我已经很幸运了,难道我还真能把自己当成客人吗?请殿下早点休息。”红蝎子淡淡地道,把热水放在架上,就要退下。

“等一下。”祁七里忽然唤住她。

红蝎子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喜意,口中却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适应的倒比我还快?”祁七里苦笑了一下,目光又投向桌上的画像,眼神中充满了迷茫,终于问出了一直让他深感恐惧的问题,“你说,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吗?”

一十九天,足足已经一十九天了。从他突然在皇宫后山地小溪旁苏醒地那会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再找寻萧弄晴和伏幻城,但他们就是奇异地不见丝毫踪影,甚至连一丝能证明他们存在的东西都没有。悬壁上的山路是完好地,悬壁下的山谷也是完好的,方圆几十里也都未曾找到他们的影子,这些天来派出去的人也没有任何的音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也一夜夜地煎熬着,可希望却越来越渺茫,而他,也越来越恐惧,恐惧当初穿越回来的只有他和红蝎子,而萧弄晴和伏幻城却已葬身在深谷之中。

每次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唯有不断地画着她的肖像,不断地派人出去四处打探,才能让自己坚持下去。

原来他叫住自己,是为了这个?看着连正眼都没瞧自己的祁七里,红蝎子咬了一下唇,声音却很平静地回道:“也许,他们确实没有过来,否则,找了这么多天也早该寻到了,毕竟,当初你和那个伏幻城是一起出现的不是?”

当她从祁七里口中得知自己竟然穿越回古代,到了一个历史上都没有记载的小国时,第一个反应不但不是害怕,反而觉得有一种新生的幸运感。她相信,这是上天给她的一个重生的机会,让她有机会永远地守候在他的身边,那个只会整天傻笑的萧弄晴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出现。

“你下去休息吧!”祁七里疲倦地摆了摆手,提笔沾墨又开始细细地描绘未完的画像。

“是。”红蝎子微微福了个身,转身出门,嘴角勾起一缕自嘲的笑,想当初她也曾是叱诧黑道、连黑帮老大都不得不让她三分的不让须眉,谁能想到而今她竟会如此心甘情愿地学做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女人呢?

明灯下,一张甜美的笑脸又跃然纸上,执笔的人再次神思飘扬。

弄晴,你究竟在哪里?你也来了吗?此刻你可平安?可还好?为什么上天让我们相遇,却又要如此无情地让我们分开呢?

如今,我终于有资格向你表白了,有能力承诺你一生,照顾你一生了,可你,又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