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心妍从朦胧中醒来,有些随意得蹬蹬被褥,再惬意的翻了个身。转眼已经九个年头,入宫的这些年来一直和其他宫女一样起早摸黑得干活,现在还真不想马上起来,好好耐耐床才是目前最需要的。

那时候与出走的二皇子楚渊,在破宅子相处了几日,后来就随着他回了宫。当时的情景让她很自然得想到一句话:“跟着你有肉吃……”

不过进宫后,也没有省过一天心,一直被二皇子的生母贞皇后拎到一边调/教着。

切,她当然清楚贞皇后的心思,就因为楚渊待她很好,而贞皇后就是担心怕他不务正业影响了大计。

阿妍不由得再往被窝里缩了缩,心中感叹什么好也比不上一个慈母好!突然,一个感觉让她从背脊开始凉便全身,因为这个不是她的被子。

记得前日端午,楚渊才悄悄往三皇子的崇昕宫里,给自己捎了粽子。为何现在就盖上这么厚实的冬被?这一想法,令阿妍再次出了一身冷汗,有些无措得坐了起来。

此刻天已微亮,透过隐隐晨光,她依稀能看清这个屋子。古朴的厢房,中央的梅纹木桌搭着两把长椅。没错,宫里的下人房就是这样,只是这里不是自己住的那间。

阿妍这下怎么也躺不住了,一个翻身下了床榻,却打了一个冷哆嗦,看来是真的冷。她掠见一旁有一件厚实的衣裳,赶忙取起来给自己披上,这才发现,竟是一身宫中太监的衣袍。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她抬手轻轻呵了一口气,搓了搓手想暖一暖。

可这个动作,更让阿妍胆战心惊起来。因为这根本不是自己原先的手?之前在掖庭,也就是个粗使丫头,干了多年的打杂工作。两年前被贞后指派往三皇子楚翊的崇昕宫做了细作。

其实知道的人都清楚细作只是借口,她一个小小宫女也就在宫墙边打扫的份。是为了让阿妍离楚渊更远一些才对,多年来这种事,贞后做得还少吗?要不是担心楚渊决裂,估计自己早到阴曹地府报道了。

可阿妍在崇昕宫的这两年,也没闲着,照理应该满掌厚茧才对,怎么有如此娇贵细嫩的感觉?

阿妍心里这样想着,便不敢再蹉跎下去,赶忙走出屋外看清一切。她从这四周的红墙黄瓦判断依旧是皇宫没错。

再瞥见一旁葱郁的桂花树下的那口井,来到井边微俯下头,想借着倒影看清自己的面容。

阿妍就这样细细观看,觉得依稀与之前的脸很是相像,只是气韵完全不同。再看看发髻,一头长发绾成男子的装扮,竟然成了一个太监?心中更加疑惑起来,不由得抬起手摸上胸前那两团女子标致,虽然感觉有东西紧裹着,但只要认真摸起来,还是可以感觉比之前的丰盈许多。

又穿越了?这个想法很自然的从她脑海中攀附上来,因为之前这里没那么有料,加上这明显有别于原先的手与脸,曾经经历过一次穿越,此刻她自然就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但阿妍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也许是有过经验,所以她面上还算镇定。想着先在这冷清的宫墙随意走走,再借机打探一下是什么情况。她这样想着,便转身准备出去,却被后面突然出现的人给吓了一大跳。

许是刚才想事情太过出神,他是什么时候就站在这里的都不知道。阿妍抚了抚受惊的小心肝,然后露出很真诚的笑容,“这位公公,我……刚才想事情有些出神,没注意到。”

“你醒了?送你来的人,说你睡两日便好,还真睡了整整两日。”那个消瘦的小太监,边打量着边吐出这句话来。

这可让一头雾水的阿妍抓到话里的信息,送她来的人?

“哦,那这位公公如何称呼?”她赶忙陪笑着继续打探情况。

“我叫吴大朗,彤庭的看守太监,今日起你也在这当值了。”

武大郎?这名字让阿妍不觉挑了挑眉,真是过耳不忘的好名字。

“哦,是吴公公呀!我是后来的,在这先向你行礼了。”

“别这样客套,咱们品级一样,都是最低的,同在这里当差。”

彤庭,阿妍记忆中有这个地方,是专门伺候那些挨罚禁闭妃嫔的庭院。

这里当值简直就是苦差,一般没有人来。受宠的主,禁足惩戒是在自己宫里。

就算来到这里也是短期的,还非常难伺候,一般都脾气大得很。而且出去后,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主子。那些人没事还好说,风起云涌的后宫,谁没个合不来的主,落井下石来点幺蛾子,他们当值的人难免受到牵连。

“哦,在下睡了两天,有些糊涂,忘了自己叫什么,怎会跑这当值了?”

吴大朗斜斜得看了她一眼,本来就睡觉与清醒差不多的眼睛,竟然看到了瞳孔。他悠悠说道:“说你脑子有病,办事不行,这才贬到这的,看来真的是脑子不好使的傻子一个。”

阿妍听他这话,心里腹诽却只能傻傻得笑着回应。

吴大朗还算耐心,有那种带新人的样子,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送你来的几个人,说你叫夏言,也不说之前在哪当差,犯了什么错就走了。”

“哦,我叫夏言……”终于知道自己暂时的身份了,而且还是被人莫名没有说头的丢在这。

“那敢问吴公公,现在是什么年头?这里又是什么国家?”

吴大朗再次睁大了他的眼睛,让阿妍看清了他的瞳孔是黑色的。然后在她身边转了一圈,“可惜了,长的是俊俏,就是脑子不好使,刚才见你对着自己的脸这样……再这样……”他学着她方才摸胸的动作。

阿妍那是一个窘迫呀!心里憋屈得紧。她朝吴大朗揖了一礼,“还请吴公公多担待,以后共同执事,还需相互帮衬才是。”

吴大朗被她这句很有条理的话一说,又觉得这人不是全傻,只是偶尔出阁脑蒙一下,便也没有继续想下去,“现在是祥宁三年,当今圣上是……”

他攸得顿了一下,许是想到不敢直呼皇上名讳,“咱们北华三皇子登基已经三年了。”

北华?还与之前一样国家,只是祥宁三年,而阿妍的记忆是瑞丰十五年。

而这内侍的服饰与之前北华宫廷的一样,她思量一下,试着问出,“那贞皇后是否成了太后?”

“你竟知道贞皇后?正是皇太后呀!只是两年前已大薨了。”?

阿妍心中激起了千层浪花,这个人物又与之前相同,她再近一步问下去,“那贞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如今怎样?”

吴大朗不禁纳闷起来,“我瞧着你这人不是真傻,怎么对现在皇宫的正主却一无所知?”

“……呵呵……”她能怎么解释,继续是傻傻分不清楚的回应一下。

吴大朗转身离开,阿妍怎么能放过这打探消息的源泉,赶紧跟了上去。

“之前的二皇子,早被先皇封为康王,五年前就前往藩地了,唯有先帝与太后仙逝,他才有回京悼念过两次,其余不会回京。”

————————————————————————————————

阿妍带着诸多疑虑,径自回到之前的房中消化所有得到的信息。

看来地点、人物、历史还是对得上号,只是她又一次穿越到了五年后。那到底是与那个北华是同一个国家?还是完全不一样的平行空间呢?如果是这样虽有贞皇后与楚渊这人,却不是之前与她有过交集的人?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了一些闷堵,一次穿越成乞丐,再次穿越成太监,还是伪太监,回回都体验这种现代基本绝种的职业。

再忆起前几日,二皇子楚渊放在粽子内的信条,说他已答应贞皇后置办的大婚,要娶天/朝第一美人——沈倾歌为妃。但贞后也同意想办法将阿妍调出崇昕宫,成为楚渊的侍嫔。

想他是为这个才妥协的吧!可是现在就这样变成了天涯路人……阿妍不禁叹息起来。

“夏言,叶公公回来了,让你过去见他。”吴大朗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阿妍从兀自垂怜的情绪中抽回,赶忙跟着吴大朗的身影跑了出去。

他们来到彤庭的主管厢房,叶公公已泡好了热茶,等着他们。

她没敢怠慢,微躬下身躯,很规矩得向他揖了一个礼:“奴才见过叶公公。”

这个叶公公已是年过半百的老太监,他一脸浅笑得说道:“夏言呀,咱彤庭可没那么多规矩,也就一共五个人,不用拘谨,过来坐坐。”

阿妍不觉头皮有些发麻起来,因为这么和蔼可亲的对新人,可不是久在宫庭的人会做的事情。再加上这笑容,怎么可能是真心?混久皇宫的老狐狸,才有本事露出完美无缺的真诚笑容。

她心里警钟敲着,却也不敢显得犹豫,只能露出有一些拘谨的样子,然后随着吴大朗一起入座。

“喝茶,夏言之前哪儿当差?”叶公公一边问着,一边打量着她。

吴大朗不是说她脑子不好使吗?先装装糊涂!她眼角余光掠过,发现他们正相互对了一下眼色,心中感觉更是不安。

“奴才刚才问了吴公公,可他也不知道。”

吴公公倒没细问,噙着得浅笑只是慢条斯理得交代着,“咱这彤庭,虽是后宫,但却是最外边,与侍卫营连得近。主要怕关在里面的主子有个什么事,所以常有侍卫进来喝茶,你可莫得罪。”

“奴才知道……叶公公放心。”

“知道就好,喝茶,阮侍卫长送的好茶。”叶公公依旧讪笑,还不痛不痒得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令阿妍狐疑更甚。

“奴才……胃不好一喝就吐。”她尽量让眼珠不要动,显得呆滞一些,以免暴露不安的内心。

“咱家的胃也不好,所以这只是清茶,淡一些,喝吧!”

阿妍看着他们盯着她的目光,心中虽有疑惑,却还是只能拿起茶杯啜了一口。

她有意显得分外紧张,一个不好呛了出来,全部喷洒到一旁。

吴大朗忙起身帮咳嗽不止的她拍着背,“喝个茶都能喷出来?”

她没有停止咳嗽,满脸涨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得根本说不出话,却还是很拘谨得使劲鞠躬,做着向叶公公赔罪的动作。

叶公公依旧没有褪去亲切笑容,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多大点事呀?吓成这样,回去歇着吧!”

阿妍躬身不语的倒退出了厢房,快步朝自己的房中行去,这样的热情多有不善,需要好好思考一番。

现在楚渊已是康王,还不一定是她认识的那个人,锁在这宫墙内不明所以,所以必须想办法离开才行。但是离开皇宫谈何容易?首先要离开这个彤庭,这里是惩戒的庭院,没有特殊事情,没有叶公公准许是不能跨出门一步的。

她准备往卧榻上倚一下,做出偷懒休息状,想要暗自揣测今后如何铺路,避免那武大郎进来撞破她慎重思考的样子。

她才到床边,整个人就瘫软下来了。阿妍暗叫不好,明明没有喝下那茶,并且全喷了出来,可是还是出了篓子。此刻感觉四肢更加无力起来,阿妍努力得动了动手指,应该是软筋散,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此时她所在的房内出现了一抹黑影,看起来非常壮硕。阿妍心中大叫不好,只因那双谄媚的眼眸正很有意味得上下打量着她。

难道这人识破她女儿身,想要对她施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