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妍迅速得颌下头,向她行了个宫礼,“奴婢见过熙太妃。”

熙太妃淡淡得扫视了一眼,说道:“没想到你还活着。”

阿妍讶异得仰起了头,不明熙太妃为何有此一说,“奴婢之前据说在宿丘宫当差,那里出事后被打发到彤庭,许是那场大火伤了奴婢头部,以至于忘记了近几年的事,所以奴婢也不清楚太妃娘娘为何有此一说?”

“当年你怎么对二皇子的?现在一句忘记了,真会狡辩。”熙太妃的话中满是不屑。

阿妍很疑惑,当年发生了什么?熙太妃对她竟有着如此浓郁的怨恨。可即是这样,又为何深夜相约于此?

阿妍暗叫不好,心中陇上一层恐惧,但还是告诉自己不能慌乱,必须继续镇定下去。

“你有意说出自己是夏心妍?”熙太妃的语气适当平稳了,但那份不悦还未完全隐去。

阿妍双眉微蹙,心里知道她是问自己想干什么?当然,她也想知道熙太妃这样相邀究竟为了何事?只是希望不是她惧怕的那种,因为她先前的眸光似乎划过一缕杀气。

她试着孤注一掷,不去隐瞒,“奴婢想出宫。”

熙贵妃诧异得挑起了眉,却也没有回应。

阿妍再次低声说道:“奴婢忘记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何事,醒来已在彤庭,二皇子哦,不,应该是康王,已到康沅多年,所以奴婢想去找他。”

楚渊待她如此真诚,倘若有机会出宫,她要去看看他。再弄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倘若真的物是人非,他高高在上,那也无话可说。

熙贵妃微阖了眼帘,似在做考虑状。阿妍也在等她说出相邀的目的,她已坦白了,就等对方翻出底牌。

良久后,熙太妃才缓缓吐出,“私下出宫并非易事,需要做些安排,当年……”说到这,阿妍屏住了呼吸,不想漏掉她说的每一个字。

可是熙太妃却又转移了话题,反而吐出一个秘密,“你在宫中已多年,哀家便不瞒你了,陈贵嫔乃是贞皇后的亲侄女。”

阿妍听完惊诧不已,因为贞皇后本姓元,是元大将军的嫡长女,为先皇继承皇位稳定皇权,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树大遭风,先皇在巩固皇权后便有了防范。而贞皇后可谓是深谋远虑,所以有她在,元家一族还算兴盛。

可陈贵嫔姓陈,怎会是贞皇后的侄女?

“二皇子大婚后,先皇便封三皇子为太子,而后就久病不起。元族本就大不如前,新帝即位后,更容不下元家,现在更是举步维艰。唯有将别人不知的三女以陈都尉幺女的名义送进宫来,祈盼能有一些帮助。”

阿妍没想到竟是这样,可是这元家指望这陈贵嫔能有以前贞皇后的作为,那恐怕是竹篮打水了。

熙太妃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无奈得笑了笑,“哀家知道,她难以在后宫出头,但还是想提携一二,也好让元老爷子心里宽慰一些。”

阿妍从她的眼中仿佛有了一些揣测,便直接问出:“那太妃娘娘的意思是?”

熙太妃缓缓得点了点头,“到时她禁足期满,便将你带在身边,哀家知晓你有些谋略,不妨帮衬一些。”

就知道是这样,不过多少也符合阿妍心中的期许,以刚才初见时,熙太妃的那个态度,其实帮自己出宫是不可能,本来也就是试着抓根稻草,果然不会随意搭理你,人家利用你才是真的。

“你出宫寻康王之事,哀家需筹划一下,斟酌以后再说。”

阿妍知道她这是敷衍说辞,所以她那样说说,自己也就那样听听。但还是装出很欣慰得笑了一下,“奴婢尽力而为,至于出宫的不情之请,还劳太妃娘娘操持了。”

“此地不宜久谈,哀家与陈贵嫔亦只是请安之交。”她的叮嘱,阿妍自是清楚。熙太妃是指以后面上要保持距离,于是领会得点了点头,“奴婢谨记太妃娘娘教诲。”

熙太妃不再说话,转身出了茅厕。阿妍目送她离去时,才知道原来邵姑姑一直在外面暗暗把风。她们两人一跃而起,一瞬间便跳出了彤庭的宫墙。

阿妍没有想到,熙太妃与邵姑姑竟然都有武功,看来宫闱内深藏不露的人还真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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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转眼陈贵嫔的禁闭期满。

阿妍心中雀跃不已,因为在这儿喝了一个月的西北风,早就盼着快些离开,想要补上一觉,就满足得跟神仙一样了。

可是直到午后,解禁的令旨还没下来。

这陈贵嫔就有些坐不住了,“是指着本主别出去呢?都什么时辰了,故意的吧!”

“哎哟,娘娘呀!您别说了,那桂香不是去请示贵妃娘娘了吗?万一有人来了,听见了加罚可怎么办?”

“唉,本主心里憋屈,在清宛宫寄人篱下的……”陈贵嫔开始呜呼哀哉起来。

近日,她与陈贵嫔的关系有了改变,主要是熙太妃暗中吩咐过。

不过阿妍也是头疼,要怎么能帮她得到宠幸呢?这两个字她熟悉,但是操作起来还是很生疏的。

阿妍正苦恼的时候,静谧的小院,被数人的进入掠去了宁静。

当她看清来人时,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拢上了一层妖娆。

谨贵妃正莲步姗姗,身着一层淡紫色锦裙,纤纤玉手轻抚着同色的软罗纱,款款迈进院中。她的美,是淡雅中蕴着艳冶,妩媚中却难掩那份脱俗。

那日因为发生太多事,她没机会细细领略她的仙姿,此刻终于感触到这份惊心动魄却美不胜收的风貌。

阿妍有些傻傻得痴望着来人,直到一旁的众人已经走近,叶公公不悦的声音才传来:“傻愣着做什么?还不拜见贵妃娘娘。”

她这才从方才的惊愕中醒来,暗骂自己呆傻,赶忙屈身叩首,“奴才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吉祥,方才一时呆愣,还请娘娘恕罪。”

也许人们见她时,都是这副表情,谨贵妃似乎早也习以为常,“免礼!”

这个声音分外悦耳,并且轻柔温煦。与她的姐姐沈倾城真是太像了,以前她曾见过沈倾城的画像,当时楚渊说其实丹青不能绘出那份气韵,此刻见到与她一母同胞的沈倾玥,她当真认可那样的描述。

只是沈倾城何时有个同胞妹妹?按理那么绝色的两姐妹,没道理人家只知道姐姐,而妹妹却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阿妍无暇细想,缓缓起身,站立到叶公公身后。叶公公没好气得瞪了她一眼,没继续说什么。

陈贵嫔那间厢房,已由吴大朗将锁打开,她从房内迈了出来,很规范典雅得行了礼。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安康。”

谨贵妃微微扬起手,虚扶了她一下,“勿需多礼,快起来吧!”

“谢娘娘!”此时陈贵嫔不敢再显露泼性,表现得唯唯诺诺,谦卑得很。

“皇后之位一直空悬,虽由本宫代为管理六宫,也只能依照规矩行事。宫中无小事,你本不该顶撞淑妃,不管有何委屈,安分守己才是上策。”谨贵妃叙述着很官方的言语,可是听起来的韵味,真的比陈贵嫔不知高了多少个档次。

“娘娘说的是,嫔妾这次禁足深思,早已痛定思痛,日后一定修身养性,痛改前非!”

沈贵妃柔柔得看着她,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笑道:“那贵嫔妹妹就回芳棂阁去吧!”

“嫔妾近日于此省思,这内侍见臣妾终日愁眉不展,便日日为嫔妾讲述佛理,现在已不会如此心浮气躁,遂便想请求娘娘,允这奴才随嫔妾回去。”

谨贵妃淡淡得睨向阿妍,“看不出,他还这般有心?既然伺候得好,贵嫔妹妹又喜欢,本宫怎会不允?”

“谢娘娘,那臣妾这就告退。”

“去吧!”

阿妍这时终于舒了口气,虽然只需要主子的一句话,可还是怕生出阻碍。

其实这顺水人情,谨贵妃一定会去做,毕竟她也才入宫不久,自然要以德贤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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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宁昕宫熙太妃寝宫

熙太妃正细细得修剪着錾金花盆内的梅花树,她动作娴熟而轻柔。

邵姑姑端来滋补汤药,“娘娘,您休息片刻吧!”

熙太妃淡淡得点点头,将枝剪放下,看了邵姑姑一眼,没等宫婢端来洗漱的水,就亲自行至一旁净手。

邵姑姑领会,将一旁几名宫婢支下,走进熙太妃身畔,轻声说道:“娘娘,那夏心妍已随陈贵嫔去了芳棂阁。”

熙太妃略点了点头,将擦拭手的帕子递给她,没有说话。

“奴婢心中不安,娘娘这样在她面前暴露武功,奴婢觉得有些不妥。”

熙太妃浅浅一笑,“她消失了几年,这样出现本就诡异,哀家原想那夜亲自了结她,她毁了渊儿一生,哀家自然恨她入骨。”

“可娘娘又为何让她到陈贵嫔身边去?”

熙太妃吸了一口气,缓和了一下才说道:“本宫告诉她,陈贵嫔乃是贞皇后的侄女,只是以陈都尉名义送进来的。”

“那陈贵嫔只是随着娘娘学些花草的栽种,准备讨好圣上。娘娘为何这样说?奴婢愚笨了。”

熙太妃坐下,执起银勺缓缓搅拌着,“你并非愚笨,仅是不知晓哀家因何改变主意。”

她双眸望向一旁,却好像看着很遥远的东西,“当时哀家想了下,她竟没死而且还在宫内。当年的事太过突然,本就诡异。哀家怀疑她当年是被安插在渊儿身边的细作,倘若真是这样,这次出现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她还不能死,倘若她携了那人安排的任务,就一定不会在彤庭久呆,于是哀家便随意编了个事情,试探试探才是真的。”

邵姑姑点点头,“数月后康王便要回京,而此时她突然出现,幕后指使的人很可能是皇上。可到时康王倘若知晓她还活着?”

熙太妃亦是面部凝重起来,“现在留着她,是想探出楚翎下个目标会对哪个氏族,但是她绝不能留到那时。”

她手上的银勺咔嚓一声,瞬间断裂成两半,双眸中的决绝久久没有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