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五百字,小补一下昨天的。WWw、qUAnbEn-xIaosHuo、cOm)

“陛下的话,臣私下也曾考虑过。”卫青肃然道,“如今抗击匈奴的形势渐渐明朗起来,尤其是收复河朔之地后,我汉军已然明显处于攻势,而匈奴不得不被动防守。然匈奴毕竟疆域广大,部落众多,其虽失查哈地、失河朔,但其漠南、漠北、河西等主体领域仍未受到损失,是以汉军与匈奴之战,几乎不可凭借能几战就能毕全功,往后两国的对战,只会越来越频繁,规模也会越来越大。如此看来,粮草辎重所耗,必然更为巨大。臣蒙陛下不弃,赐职大将军,每每想起诸事,无不如坐针毡......臣思虑良久,私下得出两个办法,今ri既然陛下问起,臣便大胆提出,若有不妥,还望陛下和秦将军指正。”

“你说。”刘彻点头以示鼓励。

“这两个办法,一为开源,二为节流。”卫青缓缓道,说完抬头看了一下刘彻的眼sè,便不再言语了。

“完了?”刘彻等了会儿,见卫青没有说话的意思了,便好奇的问了一句。

“禀陛下,完了。”卫青颔首道。

刘彻呵呵笑了一声,对秦城道:“看见没有,这就是朕的右大将军,说话总是滴水不漏,这话说出来乍一听很有道理,实际上等于什么都没说,真正的问题还得朕自己去琢磨。秦城,你说这厮如此狡猾,该不该打?”语气中不无调侃之意。

秦城拱手,五分正经五分调笑道:“卫将军方才所言,乃解决军费之正理,按理说不该打;然财政问题,总的说来无非就是开源节流四个字,卫将军说了等于白说,有浪费陛下时间之嫌,按理说该打。所以,臣也很矛盾,不知卫将军到底该不该打。”

“嘿!”刘彻都有些被气乐的意思了,笑骂道:“你俩倒是一个比一个jing明,说到底什么事都还是要靠朕亲自解决?既然如此,朕留着尔等何用,拖出去,游街示众,以儆效尤!”

“陛下稍等。”秦城忙道,心里已经默默汗了一个,别看刘彻这会儿一副开玩笑的意思,那可是笑里藏刀,今ri自己和卫青要是真不拿出点货出来,不说真拉出去游街示众,刘彻肯定会不满。而秦城也知道,卫青心中肯定也有腹稿,只是不能一开口便说完,因为“开源节流”要么就是开税源得罪百姓商贾,要么就是节制其他民政各方面的财政开支得罪同僚,所以说卫青是有意等刘彻表达出一个强硬的姿态了就坡下驴再说也罢,说卫青只是犹豫也罢,有了自己的迟疑和刘彻的强硬“相逼”,今ri这事传出去总不至于那般得罪人。

所以不等卫青开口,秦城便先说了,他非是要抢卫青的风头,而是有更好的办法,所以没必要浪费卫青和刘彻的感情。

“陛下容禀。”秦城正sè道,“卫将军方才所说开源节流,本是正理,然要使国家之战不苦百姓,开源须得谨慎,如此一来开源的范围就要小得多,力度也要小得多,如此收入之于军费也就容易变成杯水车薪;而要使得国家之战不为国家内政之累赘,节流也得谨慎,其调用量和调用范围都要受到限制,如此便又有可能有收不抵支的尴尬局面。即便是两者两辅,怕是也不能解决巨额军费。因此开源节流只作平常理解自然不妥,但若是不作平常理解,即意味着,许多东西需要变革。而变革,也就意味着陛下要承担的风险也就更大。”

秦城说到这里又不往下说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国家就这么大,大汉每年的财政收入都有限,这还要维持国家的正常运转,若是不大幅度增加税收,去压榨百姓,就要在某些东西上作出变革。而要变革,肯定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所以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秦城说到这里,已然表明了自己的看法和立场,若是刘彻有决心承担一些变革需要付出的代价,那么秦城就说出具体的cāo作办法,若是刘彻不能付出种种代价,那秦城接下来的话也就没有了说出来的必要。

刘彻听罢秦城的话,并没有过多犹豫,颇有几分傲然的道:“行军打仗有风险,治理国家有风险,这天底下的事儿若是都没了风险,哪岂不是人人皆可去做?朕不惧风险,朕唯惧不能有所作为!若非如此,朕当ri便不会决定对匈奴开战,也不会举全国之兵发动马邑之围。朕既然敢跟匈奴人开战,便做好了应对各种风险的准备!秦城,你有何建议只管说出来便是,朕许你今ri之言无罪。”

“谢陛下!”秦城拜道,随即朝刘彻甩过去一个响亮的马屁:“大汉有陛下这等雄才大略的君王,何愁匈奴不灭?”

说完便正sè道:“其实臣的建议,严格来说也是开源,只不过此开源与卫将军的开源有所不同。不同之处在于,卫将军的开源具有强制xing和无偿xing,而臣的开源,非但没有这些,反而具有鼓动xing与有偿xing。”

“国家税收,从来都是强行征收且无偿,若是不具备强制xing,有谁愿交出自己辛劳所得?而若是有偿,天下千万百姓,国家如何补偿得过来?”卫青开始发难,却又有几分与秦城一唱一和的味道。

“卫将军莫急,且听我一一道来。”秦城显得很有把握,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这便好整以暇开始对刘彻侃侃而谈:“在臣这份建议中,鼓动xing与有偿xing乃是结合在一起的。征天下税收,无论士农工商,人人皆要鼓励,而鼓励之法,在于有偿。何谓有偿?有偿者,不在财物,而在爵位。

大汉有爵二十等,每等都有与之对应的特权,然放眼现今大汉制度,普通百姓若想得爵,唯有两条道路,要么战场杀敌,要么入仕为官。而这两条,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却非是通途,天下百姓千万,而出征将士不过十万,以白身入仕为官者更是少得可怜。在此时,爵位的作用仅限于彰显贵族的地位,并不能为国家所用,为国家谋利,实乃是物不能尽其用,而民不能得到政治上的满足。

今ri,若是陛下向天下打开爵位的门户,许天下人以财物换取爵位,以获得相应的特权,那么耕田者为得爵免徭役等必然卖命农耕,地方大族(豪强)为得爵彰显社会地位等必然向陛下大贡财物,商贾更不必说

......若是如此,则天下财物皆为陛下所有,且人人甘之如饴,并会以此为荣,人们看到了获得高位的希望,看到了路子,便会朝那条路子努力,如此一来也可减少天下游手好闲喜好惹是生非之人,于天下安定有利。

为得到更高的爵位,百姓必定卖力农耕、手工作业者必然卖力生产、商人必然卖力周运货物,则社会生产力就有了大为发展的动力,生产力的发展将又促进天下财物的富足......如此,大汉整个天下的财富,将会一年胜过一年!到那时,别说区区匈奴,便是西域诸国,陛下也唾手可得!”

秦城说的慷慨激昂,很多时候都差点儿将后世的经济名词脱口而出。虽说秦城最后那句话有些夸大了,但意思在那里。而秦城的话说完,刘彻却是陷入沉思,只是眼中闪动的光彩,表明他也正受鼓舞。

“秦将军,此法固然可以使得天下富足,国库充盈,军费有余,但以我观之,天下百姓交财物便能得爵,是否有卖-官卖爵之嫌?”卫青皱着眉头说道。

卖-官卖爵,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绝对是个灾难!

“非也!”秦城果断摇头,“得爵与得官不同,若是捐钱得官,那天下必然大乱。但是得爵,却只是提升个人的社会地位,享有与之付出相应的特权,其影响只限于个人,并不能危害他人的利益,更不会危害社会!”

秦城却知道,在他熟悉的西汉历史中,刘彻晚年为了抗击匈奴的军费,就干过卖-官卖爵的事。虽然这事在现在开起来显得那般荒唐,但是对于一生致力于击灭匈奴的刘彻而言,晚年对匈奴作战的一再失败让他不能接受,如此一战再战,加之战线过长,消耗过巨,军队取胜又更加不易,最终导致天下十室九空。而刘彻也因此得了个穷兵黩武的帽子。

“原来如此,是卫青浅薄了。”卫青若有所悟道。

半响之后,刘彻忽然看着秦城笑道:“秦城这个法子,可是跟当年商君在秦国所行之法颇为相似啊!”言语中不乏深意。

秦城心中一动,他就知道这事儿肯定瞒不过刘彻,不过面对刘彻此问,秦城早已做了准备,当下拱手答道:“当年秦国偏隅之国,行此法尚能从一小国步步强大,最终统一山东六国。今ri大汉有天下之地、天下之利,行此法焉有不能不纵横四海之理?商君之法固然有其不妥之处,作为后人,择其善者而从之,择其不善者而改之,让其真正为我所用,如是而已。”

秦城当然不会说,这只不过是他试图改良大汉治国之法的第一步。以对匈战争军队的巨额耗费而切入点,就是秦城推行法家一些思想的第一步。

变革这种事,必须一步一步来,若是心急,想一口吃个胖子,只能将自己摔个粉身碎骨。

当然,秦城也并不是要将大汉变成纯粹的法家治国。举国独尊一家,自然会有很多-毛病,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说的不错!”刘彻这下没有沉吟,直接下了结论,“现今人人皆言秦国乃残暴之国,朕却不以为然。秦国固然有其暴虐之处,若不然也不会亡了国,但作为后人,若是只能看到秦国的亡而看不到秦国的兴,肯定是不妥的!”说罢,看着秦城:“今ri秦城所言,朕心甚慰,此法是朕之前没有想到过的,今ri经你如此一说,朕心中豁然开朗。天下百姓皆乃朕之臣民,朕讨伐匈奴是要为天下百姓找回失去了八十年的尊严,不是要给天下百姓增加负担。百姓苦于战争,国将不国,朕之大略也成了一个笑柄!”

秦城闻言心中一喜,“如此陛下是答应了?”

“嗯?”刘彻却露出疑惑的神情,“答应什么了?”

秦城一愣,“臣方才所说的财政开源......”

刘彻却是笑而不语,片刻之后道:“你这个法子不错,朕也看好,不过若是要施行,尚欠考虑,还需从长计议。”

秦城眼神一黯,方才心中燃起的大火像是瞬间被大水浇熄,jing神顿时萎-靡了下去:这搞了半天,感情哥的话都白说了?

“秦城,朕尝听你提起一个叫窦非的,他很懂法家的这些东西?”就在秦城心凉的时候,刘彻一句话将他从谷底拉了起来。刘彻这话说是问秦城,倒不如说是问自己。

“正是窦非常侍郎。”秦城眼神一亮。

刘彻点点头,却没有再多言。但是秦城却知道,这事儿有戏。转念一想,又想明白了刘彻之所以不一口答应下来也是很正常的事,姑且不说此等大事本身就需要慎重,所谓变革皆会触动既得利益阶层的利益,导致他们的反对和攻击,当年商君在秦国立法的时候不就是如此么?现在一下子向天下人打开爵位的大门,那些贵族的反应会如何,都是刘彻不得不考虑的。虽说他不惧风险,但却不能不考虑如何应对风险。

“好了,今ri便到这,你们俩下去吧。”片刻之后,刘彻起身说道。

“臣等告退。”秦城和卫青拱手退下。

秦城和卫青走后,刘彻沉吟良久,最后吩咐chun陀道:“去把窦非叫来。”

秦城和卫青一路并行出宫,卫青赞叹道:“早就知道秦兄不唯有领兵治军之能,也有治国理政之才,今ri闻听秦城一番高论,卫青汗颜哪!”

说罢,有些黯然的轻轻摇了摇头,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如秦城,辜负了刘彻的栽培,心下对自己不满起来?

“卫兄高看我了,我哪里有你说的那般厉害?上马治军,下马治民,这种事我可做不来。”秦城轻松道,“不过是跟窦非在一起呆的久了,听他说了些法家的事儿,今ri这便拿出来了。你方才又不是没看见,陛下有召见窦非面议的意思?那便是觉得我是个半吊子,这种大事还得找窦非那种大家。”

“窦兄,神人也!”想起窦非,卫青点头表示同意。

秦城也深以为然,要说上马治军下马治民,守得住番禹城、说得动刘彻的窦非,才是真正的模范。

说起窦非,秦城却是自嘲一笑。

不为别的,就为刘彻没有跟自己深入交谈财政开源这个事,而是在得知了这是法家的东西之后便将窦非叫去,意思已经很明显:你秦城就是个将军,领兵治军出征是你的职责,军费之事也需要你上心,但是涉及到财政开源、治理万民这种事,你还是靠边站吧,这不是你的职责范畴。

秦城也能理解刘彻的用心,现如今自己已经是有了功高震主的嫌疑,若是再让自己插手民政,一手军队,一手百姓,肯定是刘彻不能接受的。

“刘彻这厮,用人从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我不是双体萝卜,占不了两个坑呐!”秦城心中叹道一声。

不过秦城也没有不满的意思。

现如今的局面,他已经很满意了。还是那句话,越是大事,越需要一步一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