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和乐毅走出没几步,就看到对面有两人面色古怪的迎了过来。wwW,QuANbEn-XiAoShUo,cOm

“秦郎。”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笑着招呼道,却是纪铸。

“先前我们在街上相遇,纪将军听说你也在附近,便和我一起过来寻你。”乐毅适时向秦城解释道。

秦城朝纪铸抱了抱拳,笑道:“纪将军,几日不见,你怎么换了这幅病怏怏的面孔,可是有什么烦恼的事?”

“无事无事,秦郎大可不必计较,今日既然在城中遇到秦郎,便该去痛饮一番。”纪铸讪讪道,心道老子还不是看你这厮都混到要写休书的地步了,为你难受么,“哦,对了,这位是簿曹从事张大人,这位就是一刀取了匈奴左骨都侯首级的秦城秦什长。”

纪铸说着便将身边的中年人与秦城互相介绍了。秦城向中年人看去,发现中年人也在看着他。眼前这个中年人长相儒雅,一副老学究的样子,一个将军肚挺得大大的,看上去很是和气。

簿曹从事,刺史和司隶校尉的高级佐官之一,主管一郡钱粮簿书等事务。

“秦城见过张大人。”

“这便是威震匈奴的秦郎了?果然是英姿飒爽,若我上谷后生都如秦郎这般,何愁匈奴人不灭?”名为张都的簿曹从事哈哈笑道,“秦郎一身好本事,前途无量啊!”

“张大人过奖了,秦城如何敢当。”秦城谦逊道。

“好了,秦郎,你就不要谦虚了!张大人与我熟识,大家都是性情中人,就不要这般讲究礼数了,如此失了亲近反倒不美!”纪铸开怀道,说罢也拉起乐毅,“今日我与张大人同时沐浴(休假),便相约了一起出来闲逛一番,也好找个地方喝上几碗,如今既然遇到乐郎和秦郎,咱们便寻个好出去痛饮一番,岂不快哉?”

“纪将军如此说来,可是正和我意了!今日与诸位军中豪杰相聚,既是缘分,也是生平幸事,正好痛饮!”张都豪爽道,看向秦城和乐毅,“两位想必不会拒绝吧?”

“如此甚好。”秦城和乐毅应道。

四人这便结伴而行,相互寒暄了几句,都觉得对方颇和自己胃口,渐渐就放开了话匣子,一路上说笑声不断。不久,四人便到了一处两层楼阁前。

“秦郎,乐郎,今日我等便在这个霖芗阁吃些酒食,二位意下如何?”张都在楼阁前停了停,一脸笑容满含深意的看着秦城喝乐毅。

“莫非这霖芗阁有何特别之处?”乐毅看着霖芗阁的修饰,问道。

“有何特别之处,二位进去看看,不就明白了?”张都呵呵笑道,却是绕着弯子不直接答话。

纪铸见乐毅甚有些踟蹰之意,便一把挽了他的肩膀,笑道:“这霖芗阁我与张大人平日里都来的少,却不说银钱事小,倒是消受不了这般风雅,今日你与秦郎初次与我和张大人一聚,此处却是痛饮的不二之地,乐郎就不要犹豫了!”

纪铸说罢,眼神不忘向秦城示意。

乐毅见纪铸如此这般,心中也明白了一二,想起秦城今日遭遇,也便定下了决心,“好!既然如此,在下哪有不从命的道理,请!”

“哈哈哈哈,这便对了!”

大笑声中,四人便走进了这霖芗阁。

进了大门,以乐毅乡下小子的见识,着实被眼前景象惊了一惊。不说其他,仅是内部布局的大气和装饰的富气,就是乐毅不曾见过的,别说见过,简直是不曾想过。这不像是一个酒家,倒是颇像个戏侮之地,中间一个高台,明摆着便是歌伎们起舞弄歌之地了。高台之外,桌椅排列颇有讲究,而那二楼,却分明有着不少雅间。

“四位官人,可有预约?”一个跑堂小厮快步到了四人面前,满脸笑容道。

“预约倒是没有,不知雅间可还有空的?”张都熟门熟路问眼前的小厮。

“今日官人来的多,雅间却是没有了。四位官人若是要寻一个清静之地,倒还是有的。”小厮笑着道。

“如此尚可,你且带路。”张都道。

“四位官人随我来。”

四人跟着小厮,寻了一处僻静所在,便按照坐次坐了,张都吩咐了一些酒食后,便问道:“今日是何人献艺?”

“四位官人今日可是来对了时候,今日献艺的乃是歆儿姑娘!”

“如此甚好!”

待小厮离去,张都对秦城和乐毅道:“歆儿姑娘乃是霖芗阁最善歌舞的女子,平日难得一唱,今日我等有幸瞧见,也是福气。看来秦郎喝乐郎果真是有福之人啊,哈哈!”

秦城见张都兴致如此之高,便笑道:“张大人对人家如此在意,想必是已经知晓了人家罗裙的滋味了吧?哈哈!”

“要真是那番,我早将人家抱回家了,哪里还容得人家在此歌舞?”张都听了秦城的话,竟是长叹一番,道。

秦城疑惑半响,诧异道:“张大人如此看重这美人,秦城倒是佩服了!”

“秦郎你身在军中,对此番事情不了解也属正常。”张都怅然道,“无妨,今日我便给你说道一二。这霖芗阁本是官伎之地,虽说近年来民间的色彩愈发浓郁了些,不过此间姑娘大多仍只是歌伎,而非歌妓,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啊!如歆儿姑娘这样当红的姑娘,更是守身如玉,多少人想捕获美人芳心,拥佳人在怀,奈何至今无一人成功。就是我等,也只能望而兴叹罢了!”

秦城听的一愣,在他的印象中,妓女便是妓女,没想到古时竟然还真这番有卖艺不买身歌伎存在,当下也不知说什么好。

见秦城愣在那里,纪铸便笑道:“莫非秦郎已是动心了?哈哈,无妨,像秦郎这番少年英雄,要获得美人青睐,可能性可是比我等大了去了!张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正是如此。”张都道,难得正色,“秦郎少年英雄,此次战功卓绝,想必封将不在话下。似秦郎这般英俊人士,真要捕获美人芳心,我张都第一个不说二话!”

“正是如此,秦城,我看你便去降服了这美人,我等心中也可大快一番!”乐毅在一旁帮腔,哈哈笑道。

秦城无奈摇头笑笑,心中却着实提不起兴趣。

“歆儿姑娘精通琴棋书画,尤善歌舞,自是清雅之人。你等若有非分之想,在下不敢多言,可如此大呼小叫,仅此一点,恐怕就难上加难哪!”就在四人说话间,旁边传来一阵笑声。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一桌三个青年,正看着他们笑着。这三人皆是风度翩翩,一身儒雅之气,说话那人,虽是深秋,却是一羽扇在身前轻轻摇着。

纪铸等人看见这四人,具是脸色不喜,正欲反驳,小厮却是已经带人将酒食上了来,笑嘻嘻的招呼众人,嘴中则是不停介绍着菜肴美酒珍贵之处。

被小厮这一打断,四人便就暂时放弃了理会旁边那三人的打算,开始对付起满桌酒食来。

乐毅接过凤首铜锺酒壶,欲要给众人斟酒,却被张都笑着抢过,张都一边为众人斟满酒,一边道:“这竹青酒也算是此间招牌了,与寻常酒水呈现出黄色不同,这竹青酒却是青绿色。不仅如此,这酒更是香醇无比,散发出的酒香闻着让人神清气爽,是难得的美酒。”

秦城本就是喜酒之人,如今见了这竹青酒,虽是知道古酒没经过蒸馏,度数仅相当于后世啤酒,但这并不妨碍什么。

“来,共饮此爵!”张都平举酒樽,道。

清酒入喉,秦城顿感一阵清爽,暗道果然美酒。

“好酒,果真是好酒啊!”

众人皆是一阵大爽,纷纷笑夸。

如此几杯过后,楼中传来主事者的声音。

“诸位官人,且先静一静。诸位今日莅临霖芗阁,想必多是为了歆儿姑娘,在下也不多言,且先听了歆儿姑娘一曲,再作计较。下面便请歆儿姑娘为诸位歌舞一曲!”

说完,这主事者便从高台上退了下去。

“秦郎,乐郎,你们可要听仔细了,这歆儿姑娘的曲子可是不一般。”张都生怕秦城和乐毅不懂音律,提醒道,至于事实上他自己有多么懂音律,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秦城和乐毅相视一笑,便和众人一起看向高台。

“歆儿姑娘今日舞一曲,我等若是能与其一合,此次说不定有机会与佳人一叙。”旁边那三个儒雅青年谈论道。

“是了,若是如此,也不枉我等今日特地来此一遭了。”

不多会儿,高台上盈盈走出一名红衣女子,长袖遮面,上台也不与众人见礼,便是直接开始了舞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曲卫风蒹葭,配合着飘逸的舞姿,氤氲而起。

红衣女子身如火凤,声比天籁,缓缓而起,动辄惊蛰,长袖飘舞间,万种风情点点滴滴流露。

一见这红衣女子起舞,饶是秦城再不通音律,也给惊住。世间舞曲音乐,本就是最能引起人共鸣的东西,即便不是专业人士,只要有心,也能陶醉其中。

“舒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皓倡。灵偃蹇兮娇服,芳菲菲兮满堂。”旁边那三名儒雅青年中,有人轻声吟道。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第一名青年吟罢,有人接道。

“人不信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秦城自然不知道这是屈原赞咏巫娼的诗句,对古文的了解,他也只不过是仅限于语文课本罢了,这会儿听得人家轻轻吟唱,隐隐觉得是赞美之词,便不知晓其他。

张都倒是有学之士,听得三人吟唱,便知三人腹中有些笔墨,这些都是描述女巫的歌唱的如何好听,舞跳的如何好看,样子如何好玩的诗句。解释出来便是:女巫洗澡出来,穿着华丽的衣服,象花一样的鲜艳;进门出门都不做声,媚人的飘来飘去。男人完全被迷住了,感到最痛苦的是离开她们,最快乐的是和她们新“相好”的时候。

这正是他们这些观赏之人最真切的感受。

张都见秦城完全被眼前歌舞迷住,笑了一声,端起酒樽,向秦城道:“来,秦郎,咱们共饮此爵!”

秦城愕然回头,才发现自己竟是被这歌舞迷住了,也不觉得不妥,拿起酒樽,便和张都一饮而尽。

“秦城,来,我也敬你一爵!”乐毅提秦城斟满酒,道。

秦城笑了笑,也不多言,同样是一饮而尽。

“秦郎,来,我也敬你!”纪铸哈哈一笑,平举酒樽,朗声道,“此番大战匈奴,你先斩匈奴左骨都侯,再现悬崖击鼓之计助我等安然脱身,后出伏兵轻松射杀匈奴两三千骑,最后更是与匈奴左贤王鏖战不分胜负!如此英雄壮举,纪某平日虽然口中不言,心中却是佩服的紧!今日借这霖芗阁之酒,敬你一爵!”

“纪将军何必多言,战场拼杀,全军将士皆是大功,今日我等便借这樽酒,敬汉军!”秦城正色道。

“好,干!”

“干!”

两人同时饮尽,放下酒樽,这才发现满楼人都在看着他们这边。

秦城和纪铸对望一眼,不知为何。

“方才歆儿姑娘一曲舞罢,正收势之际,纪铸将军大喝声便传来,你二人大声喧哗,这满楼人都听见了!”乐毅俯身解释道。

被乐毅如此一说,秦城和纪铸便顿觉有辱斯文了,毕竟坏了大家的雅致,两人都不好意思起来。

“斩杀匈奴左骨都侯?那人便是秦城么?”

“是啊!听说有人出了一条奇计,使得我汉军以一千多步卒不费吹灰之力,击杀匈奴两三千骑,说的可不就是秦城么?!”

“没想到他竟如此年轻!”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出乎意料之外,满楼宾客非但没有责怪秦城和纪铸的失礼,反倒是谈论起秦城来,言语中不乏赞美之词。能来此间饮酒观舞之人,非富则贵,官吏更是多不胜数,这些人知晓秦城的事迹,倒是正常。

“这位便是斩杀匈奴左骨都侯,数出奇计的大破匈奴的秦城将军么?”楼上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汉子率先向秦城抱拳,朗声问道。

“不敢当,在下秦城。”秦城站起身,回礼道。

“秦君少年英雄,大战匈奴,扬我大汉国威,实在是大快人心,不必过谦!”那青年汉子道,接过身旁同伴递过来的一樽酒,“若是秦将军不弃,在下敬秦将军一爵!”

“杀敌卫国,我汉军将士皆是莫大功劳!”秦城接过乐毅递过来的酒樽,道,“兄台抬爱,秦某回敬兄台!”

“好,干!”

两人饮罢,周围赞誉声不绝。

“既是如此,我等何不同敬秦将军一爵?有秦将军此等英雄人物,匈奴何惧?”这时大声说话的却是先前那嘲笑了秦城一番的儒雅青年,经他这么一说,满楼中人皆是举起酒樽,向秦城敬酒,纪铸等人也皆举起酒樽,张都早已是笑得合不拢嘴,一脸荣光,仿佛人家是在夸他似的。那儒雅青年道:“先前多有得罪之处,还往秦将军莫要放在心上,小厮这边赔礼了!”

“干!”

“干!”

众人齐齐饮罢,场面好不壮阔。

“秦将军。”众人饮罢大呼快哉之际,一身红衣的歆儿却是出现在秦城桌前,手中竟是握着一樽酒杯。直到这时,众人方才想起这个方才舞完一曲的女子。

一身红衣的女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秦城一看竟是微微有些失神。先前两人距的远,对方的容貌尚看不大清,这会儿对方站在自己面前,秦城才发现这女子竟是如此秀美:这女子犹如一朵百合花在黑夜中盛开,蛾眉敛黛,嫩脸匀红,口角间浅笑盈盈,丽容无俦,又带着三分天真烂漫,更增娇媚。当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绝色美人!

姓名唤做白馨歆的女子见秦城一时不答话,只是盯着自己看,也不觉得对方唐突,轻启朱唇,道:“将军英勇,此番出战大胜匈奴,我等无不感到扬眉吐气。歆儿虽是一介女子,却也识得些许义理,将军勇武,保我家园,杀我仇敌,实在是大快人心,歆儿敢请敬将军一爵,还望将军不要推辞。”

秦城回过神来,此番听得白馨歆如此说,哪有不应之理,便自己倒了满满一尊酒,道:“秦某一介武夫,不敢当姑娘赞誉之词,这一尊酒,你我共饮!”

说罢,一扬脖子尽数饮下。

白馨歆微微一笑,以袖遮面,跟着秦城饮了这一樽。虽说白馨歆一介女子,饮酒的速度却也不慢,和秦城同时放下酒樽。

“将军既来霖芗阁,便是歆儿客人,歆儿方才能为将军舞一曲,心里荣幸的很,不知将军能否与歆儿雅间一叙,以全歆儿仰慕英雄之心?”白馨歆将酒杯递给身边的仆从,轻声道,说完一双眼看着秦城,饱含期许和忐忑。

白馨歆如此一说,秦城一时却是有些犹豫,不过不等他开口拒绝,身旁张都便笑道:“美人相邀,秦郎还不快快应诺?满楼宾客可都看着你呢,你要是拂了美人面子,我等定不饶你!哈哈!”

秦城无奈一笑,正要说话,乐毅抢先朝白馨歆道:“歆儿姑娘,我这兄弟人虽勇武,但却口拙木讷,此番他不说话便是已经答应了!歆儿姑娘前面带路便是!”

秦城白了乐毅一眼,对白馨歆拱手道:“如此,便叨扰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