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面如冠玉,脚登长靴,一身蓝色的袍子虽然落满了风雪,可他那满面的微笑却更显得俊秀不凡,倜傥潇洒。

君玉大睁了眼睛看着他,忽然完全清醒过来,不由得泪如雨下。

“傻孩子!”那温柔的手变成了刻骨的拥抱。

那样的用力,那样的深切,几乎让人透不过气般微微的疼痛,“君玉,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今后,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了。”

天地间的一切声音瞬间停止,时间凝固,一切都开始变得模模糊糊,当梦想真正变成了现实,心反而要羽化而去似的。

许久,君玉才从那样几乎令人窒息的温柔的拥抱里抬起头来,却并不看那熟悉而陌生的人,而是看向门外茫茫的风雪。

有许许多多的问题藏在心里,比如,当初“火化”时他是如何死里逃生的?那朵火焰里飞出的花儿是哪里来的?他这三年又到了哪里在忙些什么?……她无数次地想过,再见到他时一定要好好问明白这些问题。

可是,等到真正见了面,这些问题却一个也记不得了,脑海里只剩下了茫茫的一片空白。

“君玉!”“嗯。”

“君玉。”

“嗯。”

“君玉,从现在开始,我永远只是你一个人的了。”

“嗯,我知道。”

“君玉,我听到大战的风声,半月前就赶回了西宁府。

我今天去了军营,没见到你,我估计你会来这里。”

“嗯。

是这样啊。”

“君玉,我承诺了长老,要等到新的‘博克多’确立之后,唉,我几乎实在等不及了,来得也太晚了,我……。

“嗯,我知道。”

他那样轻轻地叫她的名字,她也那样轻轻地回答。

感觉到那双手抚在自己脸上的温暖和柔情,君玉逐渐有些清醒过来,轻轻拉住了那只手,细细地看着。

那双手上还隐隐有些蜈蚣样的淡淡的伤痕,至今都是很粗糙的感觉。

自己失明的时候触摸到的那双又粗糙又陌生的手,也许就是当时受伤的缘故吧?许久,君玉才抬起头来,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轻声道:“你的手怎么啦?”“练功差点走火入魔的结果,如今已经好了。”

拓桑反手握住了她的温暖的手,尽管门外风雪弥漫,心里却照进了生命中最灿烂的阳光。

他凝视着她那样温柔而关切的目光,也知道她心中的疑问,“君玉,你听过一种叫做‘火浣布’的东西吗?”“‘火浣布’?”君玉知道那是传说中西域来的一种著名的防火圣品。

据说穿了这种“火浣布”,哪怕烈火焚身也丝毫无损。

魏文帝曹丕曾将“火浣布”的消息视为奇谈怪论,并在《典论》中断言绝无此物。

其子明帝登基,命人将这段记载刻在石上。

明帝死后,少帝曹芳登基不到一个月,西域火浣布突至,曹芳索性大会百官公卿当殿试验,结果证明传言非虚,不得不派人将《典论》中有关火浣布的断言刮消干净,这件事就成了当时人的一段笑谈。

事实虽证明火浣布的存在,不过,自魏以后,就绝迹朝野,慢慢地成为了一种传说。

不想,他们教中居然藏有这种圣物。

“当初,我身受重伤又患了重病,原本必无幸存之理。

不过,之前我的‘定心术’已经修炼到第三层,因此勉强护住了最后一口残余之气。

长老……”他微笑道,“长老就是那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僧……”君玉点了点头。

“火浣布是和定心术一起藏于教中的。

长老知道我曾修炼定心术,但是那时我已经只有心脉上的一点气息,根本不足以护体,所以长老就在火化前用‘火浣布’包裹了我的全身……”君玉想起老僧当时缠在拓桑身上那层密密实实的古怪皮子,想来正是“火浣布”。

“在遭到赤金族大军追杀的时候,我们已经知道大劫难免,所以长老安排了这一切。

但是长老心里也没底,毕竟在这之前,教中从来没有人修炼成功过定心术,也不知道即使保留了我的‘尸体’还会不会真正复活转来。

所以我‘死’前都不知道他的具体筹划……”后来,他才明白,长老当时更主要的目的是要众人亲眼目睹他的“圆寂”,了却一段恩怨,更了断他和君玉之间彼此的痴念,期望他能够真正“再世为佛”!谁想到他竟然“执迷不悟”,将生前全部的灵慧化成了花儿维系了和君玉之间的牵绊,导致了最后修炼的功亏一篑,自己也就此彻底转化成了世俗之人。

“那香檀树下又有什么古怪?你为什么突然就不见了?”君玉想起,几乎是火焰腾空的一刹那,拓桑的“尸体”就完全消失了。

这也成了后来她怀疑拓桑没有死的最大证据。

“你知道,那香檀树下正是一位伟大高僧的出生地。

后来,下面就有了他修炼的密室,这个秘密只有教中极少数人知道。

长老在香檀树下的秘道石板做了手脚,用了一种极其特殊的木油,火一燃烧,熔化了油,那秘道立刻自行打开又自动封闭。

我的‘尸体’就落入了秘道里……”此后一年中,他在秘道里潜心修炼定心术,却在最后关头几至走火入魔,功败垂成。

君玉听他淡淡地讲起自己修炼最后一个月的心路历程,他语气虽然平淡,可是想起当初触摸到的他那般粗糙的手和嘶哑得已经完全无法辨别的声音,深知他不知受了多大的痛苦。

唉,拓桑,你为了我竟然执着到这等地步!她暗叹一声,却满心甜蜜。

拓桑见她不言不语,只是满脸微笑灿若春花,心里火一般地激荡,抱住她,低声道:“君玉,其实,我根本不想成为什么伟大的‘博克多’,我只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君玉回抱着他,轻声道:“我知道。

现在,我们不是在一起了么!”两人在静谧中相拥了许久,君玉才抬起头,又道:“这两年,你到了哪里?”“我在帮夏奥他们寻找大住持的转世,以及做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

拓桑帮着夏奥他们的事情君玉早已猜到,自然并不意外。

她有点讶然地看着他:“什么是男人该做的事情?”拓桑的脸忽然红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听说普通男人都要养家糊口供养妻儿的,所以,我总要学会一些谋生的手段,永远也不能让你饿着冻着,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