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槐熬好药,等药凉到合适的时候,才拿了衣服进到屋子里,忽见朱渝睁开眼睛来,微弱地道:“君玉,君玉……”

朱四槐大喜,扶起他:“二公子,你醒啦。”

朱渝环顾四周,惶恐道:“君玉呢?”

朱四槐沉默了一下,还是道:“拓桑在照顾她,她好好的,你不要担心。”

朱渝茫然地转动了一下眼睛,似乎没有听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君玉和拓桑刚走进院子,忽然听得屋子里朱四槐那声惊喜的“二公子”,立刻站起身,“我去看看朱渝。”

她走进屋子,朱四槐正扶了朱渝躺下,忽然看见一个穿红衣的女子进来,不由得怔了一下,十分惊讶地看着她,只说得个“你”字,好一会儿才认出是君玉,就没有再开口。

君玉走到床边,只见朱渝依旧紧紧闭着眼睛,似乎从来就不曾醒过来似的。她伸手摸了摸朱渝的鼻息,朱渝依旧闭着眼睛。君玉看看放在一边的水盆,用帕子擦了擦他慢慢有了些血色的面颊,他闭着的眼睛仍然没有睁开。君玉又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朱四槐才低声道:“二公子,她已经走了。”

朱渝缓缓睁开眼睛,没有再开口说任何一个字。

秋日的阳光已经开始慢慢斜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著名湖泊的西边了。

在这片战火刚刚熄灭的土地上,一行便装人马正在匆匆往西宁府地方向而去。在一片林木葱郁的驿站边上,众人停下了脚步。迎面,远远地,两骑快马用了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赶来。很快。马已近了,两人翻身下马,正是皇帝早前密派出来监视军情地千机门侍卫。侍卫上前几步。走到一个身高体阔的男人面前十分恭谨地行礼,低声道:“皇上。还是没有君元帅的消息。目前周以达正率领着大军深入沙漠在继续寻找……”

这一行微服而来的人正是当今皇帝和他的宰辅孟元敬和御前带刀侍卫汪均等人。

他听说大军还没有搜索到君玉的消息,不禁眉头紧皱:“下令继续寻找,一定要找到为止。”

孟元敬忧心忡忡地道:“皇上,茫茫沙海,又过了这么久。君玉真在里面,只怕也……”

“君玉何等本领,有那么容易死么?朕看未必!汪均也道:“如果没有水,在沙漠里无论功夫多高也熬不了多久,君元帅毕竟也是人。1-6-K-小-说-网”

“正是因为这样,朕才更要全力找到君玉。君玉孤身追击真穆贴尔,彻底铲除了这个最大地祸患,朕若让功臣就这么渴死沙漠,岂不寒了天下将士之心?君元帅若活着自然最好不过。万一真的牺牲沙场,也要让她身后极尽哀荣。”

孟元敬只得道:“皇上英明。”

皇帝又看向千机门的侍卫:“叛贼朱渝有没有消息?”

“回皇上,叛贼朱渝的大军已经全部退守大草原外。无法继续追击。据两名侥幸逃生的士兵报告,朱渝已经深入沙漠追击真穆贴尔和君元帅。君元帅和真穆贴尔率领的精兵全部被他屠杀干净。途中找到了很多士兵的尸体…………”

孟元敬心里一沉。君玉是孤身追击真穆贴尔,后面又有朱渝的两千人马。前后都是敌人,君玉身陷沙漠如何能幸免?如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君玉依旧没有丝毫消息,岂不是已经凶多吉少?

“孟大人……孟大人……”

孟元敬忧心如焚,皇帝连叫他两声居然都没注意。

“孟大人……”

皇帝提高了声音,孟元敬一下回过神来,赶紧道:“皇上,请恕罪。”

皇帝阴沉了脸色:“朕也担心着君玉的安危。不过,如今,真穆贴尔已灭,朱渝大军丝毫无损,此人野心极大,绝非只满足做做草原土王而已。这叛贼一日不除,朕就一日寝食不安。如今,他孤军深入沙漠,一定还没有走出去,即刻传令下去,要不惜一切代价抓到朱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地那支大军主帅不在,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等他,不会撤离太远,即刻密令孙嘉一部北上追击,一定要彻底消灭这支大军……”

“是!”两名侍卫分别领命而去。

“皇上,天色已晚,如果加紧赶路,明日就可以到西宁府了。”

“不,朕今晚就留宿驿站。”

“皇上,这样太危险了,还是赶到西宁府……”

“朕微服而来,行踪隐蔽,有什么好危险的?而且还有孟大人和汪均如此身手之人随护,朕都不担心,你们担心什么?二位莫非久在朝中,功夫退化了?”

孟元敬和汪均立刻道:“臣等一定竭力保护皇上安全。孟元敬拿出通行的关堞,驿站士兵验过之后,得知是奉命前来犒赏三军地宰辅大人,立刻小心招待,给众人安排了宿行。

暮色已经笼罩了整个的天空,远处,有一阵胡笳地声音传来。

皇帝站在关口眺望一阵,孟元敬和汪均随侍一旁,不久,又是一骑快马奔来,依旧是皇帝亲自派出地千机门的侍卫。在驿站上,侍卫便不再称皇上了,而是换成了皇帝本人外出时常用地称呼“黄先生”。

“黄先生,前方传来消息,说周以达大军已经停止了搜索,全部撤出了沙漠。”

“哦,他们有君元帅的下落了?”

孟元敬大喜:“君玉还活着?”

“是。但是没有君元帅的具体下落。”“消息确切不?”

“确切,是卢凌传出的。”

众人都松了口气,卢凌从凤凰寨开始跟随君玉。是君玉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他传出地消息就肯定是真的。

“还有一件事情,听说西北军在云中抓获的万余名战俘已经押解回来。正是朱老贼当初叛逃时带走地汤震一部残余……”

当年,朱丞相和大元帅汤震叛逃。将5万将士一并带到了赤金族,汤震投奔赤金族的当年就病死了,而余部经过了多次地战争和兼并,只剩下不到2万人。自汤震和朱丞相先后死去,这众叛军早已不甘侍敌。打仗也不卖力,很受真穆贴尔猜忌,一直没有将他们派上重要战场。这次大战,见赤金族大军溃败,这众叛军刚和刘之远一部照面,尚未交手就全体投降了。

皇帝大喜:“这众叛贼,朕早已恨之入骨,让刘之远将这干人就地坑杀,一个不留。以儆效尤!”

“但是,刘将军已经答应优待他们,说等君元帅回来再行处分!”

孟元敬想起君玉因为监军坑杀战俘和监军的那次决裂。也小心翼翼地道:“如今战争结束,元凶早已伏诛。那一万多人是不战而降。不如从轻处罚……”

“孟大人不必多说!”皇帝打断了他的话,“如今。最大的元凶朱渝尚未伏诛,那一万叛贼也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如此叛国大罪如果不从重处罚,今后,岂不叛贼横行?谁还将朕的江山放在眼里?立即传令刘之远就地坑杀所有战俘,同时公告天下,振奋民情,扬我天威。”

“遵命!”

孟元敬见皇帝态度如此坚决,知道无法再谏。他在朝中这几年,早已明白若用常理和常情去揣度所谓地圣人天子的旨意实在是一件愚蠢不过的事情。如今,北方平定,皇帝怀恨在心的一干叛将,正好一个个从容收拾,一个也逃不了了。

皇帝想了想忽然道:“马上启程,我们尽快赶到西宁府。”

“遵命!”

一干人不敢多问,立刻启程往西宁府方向而去。

到了西宁府,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监军看到微服而来的皇帝,不禁受宠若惊。因为按照本朝的惯例,大捷后,众将领不久就会班师回朝,接受封赏,皇帝亲自前来犒赏的情形实在十分罕见。他丝毫也不声张,小心将众人迎进帅府,摒退左右,才跪拜行礼:“未及迎驾,皇上恕罪。”身,这次西北将士立下大功,朕重重有赏。”天威护佑,决策英明。”

皇帝大悦:“你等辛苦了!”齐天。只是君元帅还没有回来,不过已经有消息传来。就等君元帅回来才举行这犒赏三军的庆功宴。在她回来之前,朕想先见见她的几名得力助手,立刻传卢凌、白如晖、耿克等。”

监军一脸难色:“黄先生,他们几人不在军中……”

皇帝脸色大变:“他们去了哪里?”

监军立刻惶恐地站了起来:“半月前,白如晖和耿克就离开了。卢凌原本率人在沙漠寻找君元帅,有了君元帅地消息后,他立刻通知了周以达,自己却没有回来……可能是路上耽误了。”

皇帝冷笑一声:“只怕他不是耽误了,他是已经跑路了!”

监军大惊失色,这场大决战护住了半壁江山,卢凌等人作为主帅君玉最得力的下属,谁都可以想象到将有如何丰厚的赏赐正在等着他们,他们怎么会白白放弃这一切跑路了?而且,他们为什么要慌忙跑路?

皇帝依旧冷笑着,又看向孟元敬:“朕早知道她不会再回京述职,所以微服前来。可是如今君玉连这西宁府也不会再回来了吧?孟大人,你认为呢?”

皇帝此次微服前来地更重大原因在于彻底铲除朱渝,断绝后患。孟元敬心知肚明,如今听皇帝如此言语,虽然心里巨跳却面色不改:“君玉凡事有始有终,决不会藏头露尾,我相信她一定会有个交代的。”

皇帝盯着他:“上不臣天子,下不事王侯,轻时傲世,不为物用!好,朕就等在这里,看看堂堂地凤城飞帅是不是已经就此远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