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落魂枪
燕枫目光注视着萧若雨许久，而萧若雨像是知道燕枫在看着自己一样，一直红着脸低头，丝毫不敢抬起来。
忽然，一旁的年轻人又说话了，这才将燕枫的注意力从萧若雨身上移开。萧若雨感受燕枫的目光消失，“砰砰”的心跳慢慢停下，松了口气。但眼神中却似乎流露出什么，但燕枫并没有注意。”你真的要与我决斗”？
赵易惨然一笑，道：”我知道现在不是你的对手，但我的年纪已经远远超过你，就算在勤学苦练，进程也不如你快。再练几年也不是你的对手。而且你是后辈，我自然不能去找别人对付你，所以只有现在出手才是我最好的机会”。
年轻人像是沉思片刻，然后又说道：”你确定”！
赵易的脸上没有其他的表情，只是目光盯在年轻人的脸上，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确定”！
年轻人的眼神忽然之间就变得凌厉起来，在赵易的脸上停留。赵易只觉得胸口一滞，竟然有些恐惧。但他毕竟也是江湖有名的前辈，又岂是这一个眼神就能打败的。稳住心神，一双无比淡然的眼神迎上了年轻人的眼睛。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凝固了，二人也像凝固在空气之中。周围变得很平静，似乎这个茶馆本就没有多少人。暴风雨前的平静，茶馆小二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似乎也感受到将要发生的一切了，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避难了。
”敢问阁下大名”。赵易忽然说道，暂且解开了这凝固的局面。
但是，这只是暂时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而年轻人当然也不例外。”李天傲”，知道他名字的只有两种人。打败他的人，还有死人。
然后，二人就开始动了。
李天傲，这个人果然很骄傲。江湖上有很多人是人如其名的，而燕枫看他的动作，便知道这个人绝对有骄傲的资本。
一旁萧若雨看着二人打斗，不知道是不是与燕枫在一起被他所熏染，居然也是叹了一口气。转头冲着燕枫说道：”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太傻，本来能好好的活着，却非要找死”。
燕枫却摇了摇头，微笑道：”不是呆，是义。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与他的朋友有如此的情义，但听他的话我知道他可能生平只有这一个朋友，如果这个朋友死了，他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萧若雨道：”你是说他可能是要求死”？
燕枫点了点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虽然是求死，但他也有机会胜的”。
这个茶馆只有五人，年轻人，燕枫，萧若雨，赵易。还有一个坐在一旁的老人。说话的当然是老人，那个老人竟然一直坐在那里未走！面对李天傲与赵易雷厉风行的打斗居然一点也不害怕，看来他也是个不同寻常之人。
燕枫二人向老人看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人手中就多了三枚铜钱，而老人不断在把玩。那三枚铜钱很特别，普通的铜钱都比较暗淡。但这三枚铜钱却是发着金黄色，像是闪闪发光一样。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金子做的。
”他真的能胜吗”？开口的是萧若雨，她有些好奇老人说的话，”虽然我不明吧兵器榜，但听他二人刚刚的交谈，那个人打败的朋友，似乎是比这个人排名更高，那这个赵易真的是他的对手吗”。
老人抬头像萧若雨看去，但手中摆弄铜钱的动作却丝毫不停，他笑道：”天下没有绝对的事情，不然，为什么有很多人都死在武功比自己低的人身上”。
萧若雨反驳道：”那种情况，或许是武功低的人使用的诡计，又或者是武功好的人本身的问题，但……”，她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那边的年轻人，又说道：”但我好像看不出有些两种情况”。
老人也笑道：”既然是这个年轻人先到了这里，那个银筷子自然不能设下陷阱。如果我老头子的眼睛没瞎，凭我几十年的江湖经验，也懒得出，这个年轻人的身体也好的很”。
萧若雨接口，说道：”对呀，那这个银筷子怎么能赢呢”？
老人抚摸了一下垂到脖颈的胡子，眼神中带有笑意的说道：”我说过，天下没有绝对的事情”。
萧若雨沉思了一下，然后又道：”我还是想不出他到底有什么胜算，难道还会有人来帮他吗”？
”我知道了”，一直未开口的燕枫忽然说话了，”我好像知道他的胜算来自哪里了”。
老人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笑道：”那你说说看，他的胜算来自哪里”？
燕枫说道：”首先，听银筷子刚刚的话，他是绝对没有人来帮自己的。而无上道人是银筷子的朋友，而且是至关重要的朋友。从银筷子不惜一死也要与他决斗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友情，他们的友情已经超乎自己的生命”。
老人满脸笑容，目色慈祥的笑道：”说的不错，继续说”。
燕枫又道：”既然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朋友，他死了，银筷子当然很伤心。但伤心的背后，更多的却是对那个年轻人的愤怒，所以他的武功之内，就参杂的情绪”。
老人又道：”说的不错”。
萧若雨忽然插口，”武功不是要心如止水吗？如果里面参杂的愤怒的情绪，那么武功就会出现很多破绽，他又怎么能赢呢”？
燕枫忽然惊讶的看了一眼萧若雨，仿佛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的印象中，萧若雨一直都是一个弱女子，怎么还有点懂武功？而萧若雨说完那句话，又看到燕枫的眼神之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急忙低下头。
燕枫虽然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去问，只是微笑道：”不错，武功没参杂情绪确实会露出破绽。但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愤怒使人产生力量，愤怒的人，力量和速度都会比平时强上许多”。
老人拍手笑道：”不错，越来越对了”。
燕枫又道：”而且，从他刚刚的表现来看，他是求死。这点，更加重要”。
”这点怎么重要了，无非是不想活了而已”！萧若雨又抬起头。
”当然重要”，燕枫笑道：”你不也说了吗，愤怒的人武功会有破绽吗？但他既然是求死，就算有破绽也不在乎。他已经不再惧怕死亡，但李天傲可未必。他既不愤怒，也不想死，而且可能还很惜命。一个求死的人，一个惜命的人，这个结果可就不敢判断了”。
”原来是这样，所以这就是那个银筷子的胜算”！萧若雨恍然大悟的叹道。
”好，好”，老人笑的眼睛都合不起来了，手上摆弄铜钱的动作终于停下，两只有些苍老的手鼓起掌。”没想到阁下能有此番见解，老头子佩服”。
燕枫恭敬的说道：”晚辈献丑了，其实前辈早已经看出来了，晚辈只不过是代前辈说出来而已”。
老人更高兴，”不错，不错”，忽然又道：”不过我说过，天下间没有绝对的事情。老头子平时都是收钱算命，今天就破例一次”。
燕枫也没有问，在刚刚看到那三个铜钱的一瞬间，他就已经猜出老人的身份了。
”嘡啷”，三枚铜钱落在桌子上不断打转，然后越转越慢。两个铜钱的力道较弱，最后停在桌子上。但第三个铜钱却是滚到了地上。又旋转几下才停了下来。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忽然，萧若雨听到燕枫与老人都是叹息。
”你也懂算命之术吗”？老人听到燕枫的叹息，忽然问了一句。
”略懂，是我师傅告诉我的”，燕枫说道。
”那你说说，这二人的决斗结果如何”？老人问了一句。
燕枫弯下腰，拾起地上的铜钱，放在掌心看了看，然后叹息一声，说道：”本来这两枚铜钱都是上上签，可是这枚铜钱却掉在地上，好的也变不好了”！
老人在一旁接口道：“是变得很不好”！
萧若雨在一旁问道：”究竟有什么不好的”？
燕枫看着手中的铜钱说道：”这算命之术，一时间三言两语讲不清楚。而且我懂得也不多，只知道，这铜钱忽然落下，代表大起大落，恐怕这结果是非常不好”。
萧若雨追问道：”如果这枚铜钱没有落在地上，那他们就有一个好的结果喽”？
”不错”，燕枫道：”而且谁都没有伤亡，只可惜，这枚铜钱掉落了”。他的表情有点悲伤，萧若雨知道，燕枫一向如此。那二人争斗，必有一死。燕枫是因为这件事在伤心。
萧若雨用有些安慰燕枫的语气，说道：”其实这算命之术也不过是江湖上一些骗人的东西罢了，它也未必准”。
燕枫苦笑一声，道：”也许吧，我实在不想看到江湖上再有杀戮的场景了”。
”唉”，老人忽然叹息，吸引萧若雨和燕枫的注意。萧若雨问道：”你叹什么气”？
老人沉思了一下，说道：”这三枚铜钱是测凶吉，但却测不出结果”。
燕枫问道：”前辈可否测的出结果”？燕枫有些关心，毕竟是一条性命。
老人忽然伸出一只粗超的手掌，手掌上居然还有一枚铜钱。”其实，早在之前我就已经为他们算过了，这一个铜钱，是他们的结果”。
”那结果如何”？萧若雨忍不住问道。
老人叹了一口气，这一叹气，已经代表了很多东西。”虽然愤怒给了他力量，但还是避免不了这一切”。
萧若雨懂了，谁在愤怒？银筷子赵易。他的对手是谁？李天傲。那结果就是赵易输了，而江湖决斗，输了，就是死！
”你们不是说愤怒能让人的力量与速度更强吗？而且他还有必死之心，又怎么会输呢”？萧若雨又不懂了。
”我说过”，老人道：”天下间没有绝对的事情，赵易虽然有这两种优势，但也未必能赢”！
”为什么”！
燕枫解释道：”赵易虽然愤怒，虽然抱有必死之心。但他却没有信心”。
”信心”？萧若雨疑问一声。
”对，就是信心”，燕枫说道：”他虽然有必死之心，但已经没有信心，他只是想要快点死，没有想到赢。而李天傲，他之所以骄傲，就是因为他有信心。此消彼长，二人各有优劣。所以结果便是另一种”。
萧若雨忽然不再问了，急忙将目光转到李天傲与赵易的身上。二人决斗的时间不长，但他们太过集中精神。燕枫与他们不过几尺远的交谈，他们竟然什么都没听到。如果有一个人听到这边的讨论，恐怕就是另一种结果。
”嗖”，李天傲手中三尺短枪直刺向赵易，目标，喉咙。这一枪，带着喝喝的风声。
”嗞”的一下，赵易沉着脸，迅速的伸出一双银筷子。那双筷子与枪头接触后，竟然夹住了李天傲的枪头。枪头与银筷摩擦，散落火花。
赵易心中一喜，兵器被人制住，那他还有什么办法。只要这样下去，自己一定能赢。但是一瞬间，赵易又变成了慌乱。
李天傲握住枪的一只手忽然用力，”嗞”的一下，枪尖穿过银筷。赵易手上青筋暴起，艰难的夹住他的枪头。李天傲不屑的哼了一声，一用力，巨大的力量瞬间迸发，竟然一下子将那双银筷子给压弯了。
而赵易还没来得及惊呼，就感觉自己的喉咙一阵血腥。而李天傲的枪尖已经插在了他的喉咙之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赵易尝到了自己喉咙中的鲜血，然后安静的倒在地上。
燕枫注意到他死的表情，那是一种解放，一种释然。显然他不后悔，因为他本就是求死的。这下如他所愿，他死了，就可以可以去找他的好朋友无上道人了。兵器榜的事与他在没有关系，江湖上的事也与他再没有关系。
李天傲看着倒在地上的赵易，忽然从他手中将那双被蹩弯的银筷拿出来。然后说道：”虽然这双筷子弯了，但也终归是兵器榜上的东西”，说罢，居然将银筷子与铁拂尘一同装入那个包袱内。然后看也不看一眼躺在地上的赵易一眼。背上包袱，向外走去。
”喂”，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李天傲停住了脚步。”人家都死了，而且是死在你手上。你不但不给他好好安葬，还拿走他的兵器，你有没有人性啊”？
李天傲转过头，第一眼就看到了萧若雨，目光注视在她的脸上，然后说道：”失败的人是不配让我埋葬的”。
萧若雨被他的眼睛盯住，心头也是一阵打颤，勉强稳住心情，哼了一声，道：”难道打败你的人才能让你给他收尸吗”？
”不错”！
萧若雨又哼了一声，道：”能打败你的的人自然就会杀了你，你又怎么能替他收尸呢？他又怎么会觉得你配给他收尸呢”？
李天傲握住短枪的手忽然握紧，他觉得这个女人说的不简单。枪头缓缓抬起，但又落下。他放弃了，他虽然武功高强，不把别人的性命看在眼里，但他还从未对女人出过手。”你是什么意思？要我干什么”？
萧若雨没想到他的口气居然软了几分，像是略有所思的说又道：”至少你应该替他找一个安息的地方”。
李天傲冷冷道：”如果你刚刚不和我说这许多废话，而是为他收尸，他是不是早就安息了。”。萧若雨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而且我再说一次，他不配，被我打败的人都不配”。
傲，这个年轻人还是那么骄傲。但不得不承认，从他短时间就杀了赵易的武功之中，他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那么，什么人才值得你为他收尸”？一旁静静观察李天傲的老人忽然说话了。
李天傲忽然抬头看了看天，又低下头，说道：”现在天下间值得我为他收尸的已经不超过五个了”。
”那么，这五个人都是谁呢”？老人追问道。
李天傲的眼睛里忽然冒出了精光，他虽然傲。但不得不承认，他这种年纪的人有几个不骄傲的。燕枫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身上是江湖后辈人共有的特征。
忽然，一阵精光从李天傲的双眼中蹦出，似乎在为自己的答案感到自豪。然后几个人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小李飞刀，火先生，无影剑，东海魔笛，铁云手”。
这五个名字一出来，连一向平静的老人与燕枫都大吃一惊。这五个人，实在称不上是人了，那是江湖上的传说。如果没有看过这个人刚刚的身手，或许谁都会认为他在吹牛。
小李飞刀是江湖的神话，自然不需要别人的介绍。江湖上每个人都知道一二。火先生，乃是七大先生之首，七大先生是兵器榜之外的七位高人。每一位高人当时都有四十岁了，到现在恐怕每一个都年过六旬了。兵器榜当时排的是年少的后起之秀，七大先生并不在内。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如兵器榜上的人，他们一直都很神秘，所以没有什么事迹，但江湖人也不敢小瞧他。
无影剑，乃是百事通兵器榜第一名，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东海魔笛，百事通兵器榜第二名，也不用再说什么。
而铁云手，是一个家族。这个家族的历史非常久，久的甚至已经无从考证，或许江湖形成时他们就存在了。而虽然南宫世家是江湖首富，但铁云手却是江湖所有家族的领袖。
百事通兵器榜并没有把江湖有名的人全都排进去了，其中有几个人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没有资格排。那小李飞刀是一个，而铁云手也是一个。
老人的眼神忽然变得怪异，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燕枫。燕枫苦笑一声，然后又暗叹一口气。自己已经看出了这位老人的身份，他自然也能看出自己的身份。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这五个人明明都是江湖传说。我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也都听过他们。而你竟然将他们比作唯一配你收尸的人，真是自大”！萧若雨冷哼一声。
李天傲冷哼一声，道：”以前我虽然不配作为他们的对手，但现在我配了，而且以后一定会超越他们”。
萧若雨嘲笑的问道：”那你凭的是什么”？
李天傲严肃而又高傲的举起手中的短枪，一字一句道：”就凭它，我的兵器，落魂枪”！
落魂枪，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不过，燕枫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江湖，本就是和奇怪的地方。
那杆落魂枪，在有些阴暗的茶馆之内，隐隐发光。那是一个年轻人的光芒，自信而充满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