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芷突然决定回府省亲,她的这个决定虽然让赵卿宁有些意料之外,但也不得不说是让她能暂时的松了一口气。

原来,在赵卿芷入宫之后,赵静就已经按捺不住的开始为赵卿宁寻找定亲的对象。

因为与裴奕晟解除婚约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皇家虽然有意镇压消息,但怎么也抵不过深宅大院里人人的口耳相传。

赵卿宁虽说是顶了个郡主的名头,然而在找人家的这件事上,难免还是有些阻力。

“小姐,大小姐这次回来了,咱们怎么也能轻松几天吧!”

自打赵卿芷入宫至今三月有余,锦儿除了每日提心吊胆的帮赵卿宁照顾着在耳房里养伤的周云,就是要陪着赵卿宁一同去应付赵静办的各种茶会花会,看着各家太太小姐们口是心非的谄媚嘴脸,光是想想,锦儿就觉得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赵卿宁正端着一本周云前日送来的一本风土志看得出神,听着锦儿的话不禁放下书来,抬头笑着对她说:

“你想得到是轻松,等姐姐回来,咱们的麻烦,只怕才是刚刚开始。”

赵卿宁一语中的,赵卿芷这次回来的原因无他,宫中已经开始将调查的矛头暗中指向她了。

“如今宫中风雨欲来的,你挑在这个时候回来,这岂不是招人非议?”

赵远对赵卿芷的态度依然是避而不见,而赵静则是放心不下的在赵卿芷一回府就拉着她嘘寒问暖。

“我,我不过是想家了……”

赵卿芷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赵静瞧着她只以为她是在宫中受了什么委屈,便也没有再多问。

“楼外楼,不见不散。”

因为赵卿宁回府省亲,赵卿宁便寻了借口离开赵府,避开了对她行大礼。而在她与锦儿刚要从后门离开,一个打扮朴素的小男孩就将一张便签塞到了赵卿宁手上。

“果然是你。”

赵卿宁收起便签,与锦儿改道去了楼外楼。

一路到楼外楼二楼的间,由掌柜推开房门,看着坐在桌前正在品酒的人,赵卿宁毫不意外。

“怎么,是我难道就不可以吗?”周云微微扯着唇角,这样的表情在他这张平凡无奇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艳的效果,“要不要尝尝,我自己带的酒。”

周云靠在椅子上,对赵卿宁这般的语气显然是已经习惯了,他不置可否的笑笑,对赵卿宁举杯道。

“那小女便恭敬不如从命。”

赵卿宁看了他一眼,几步走到他对面坐下,执起了桌上的另一只酒杯。

“小姐!”

锦儿因着赵卿宁的关系对周云始终有些敌意,看到赵卿宁这么干脆的坐到桌边准备喝酒,不由惊呼了一声。

“说罢,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赵卿宁对锦儿摆了摆手,看着周云仰头一口吞下的杯中的酒液,这个味道她并不陌生,是云苍国特产的佳酿。

赵卿宁细细品着杯中的滋味,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周云。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赵卿宁本就对周宁这个人多有怀疑,便也没有多问他为何会知道自己来楼外楼的原因,看看着他那张平凡的太过平凡的脸,赵卿宁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还没确定,”周云冲她笑笑,说,“如果我要走,一定会来向你道别。”

赵卿宁抬头看着他的脸,浓郁的酒香仍在唇齿间弥漫,这是只有云苍皇室的酒窖里才能够取得的陈酿,若非是皇室亲贵,绝不可能有资格拿到这种酒,周云的身份,只怕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好,我知道了。”

赵卿宁点了点头,又自顾的斟了一杯酒,她的酒量极好,几杯的量根本算不得什么。

周云看着她小口抿着酒液时出神的模样,眼中,闪过了一抹不一样的情绪。

“说起来,有一场好戏开锣,你可有兴趣去看?”

赵卿宁自顾的饮了几杯,抬头看周云一直在看自己,便问道:

“不知是什么好戏?”

“跟我走吧。”

周云带着赵卿宁从窗户出去,一路轻功飞檐走壁,到了赵府书房的房顶,赵卿宁被他一路抱着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更是格外不解,但随着屋内的哭声响起,一场好戏,可不就在赵远的书房里恰到**。

“爹爹,女儿求您了,您可一定要帮帮女儿啊!”赵卿芷的声音自书房中传出,声泪俱下的恳求着赵远,“女儿在宫中备受欺凌,便是连宫中的宫女都对女儿指高气昂,女儿再不济也是始终是您的女儿啊,他们甚至还怀疑女儿,说女儿投毒,爹爹您要为女儿做主啊!”

周云取掉了屋顶的几块瓦片,从那个四四方方的小洞里,屋内的情景一览无遗,赵卿芷跪在赵远的书桌前面,一身厚重的宫装跟满头不伦不类的金饰珠宝将她整个人都堆的像座移动的金山。

赵卿宁听着她的哭诉,大概也知道一定是宫中投毒的事情已经怀疑到了她身上,不然以赵卿芷的性格,只怕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进赵家的大门一步了吧。

赵卿宁没兴趣看赵卿芷装可怜的做作样子,挣扎着起身想要离开,转头一看,却见周云看的是津津有味,一副很想评头论足一番的模样。

“没想到你还对别人的家务事这么感兴趣。”赵卿宁看着他的脸,突然感觉好像是哪里有些不一样,不由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周云被她问的一愣,第一反应就是抬手去摸自己耳垂下一指的位置:

“没事,你不喜欢看,我们就走吧。”

赵卿宁张嘴刚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周云一把揽着腰,几个跳跃带离了书房的房顶。

周云并没有再带赵卿宁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将她送回了小院,赵卿宁看他放下自己转身就要走的架势,出声道:

“你不是上次说要吃红豆酥,我昨日做好了一些,你可要尝尝?”

“不了,下次吧。”

周云转身的动作一顿,而左手又放到了耳垂下一指的位置,转头对赵卿宁说。

赵卿宁目送着他纵身一跃翻墙离开,不自觉的眯了一下眼睛。

她前世时被裴奕晟送给云苍皇帝时,曾有幸见识过云苍出神入化的易容术,那些术士易容后的面孔与常人无任何破绽,而唯有耳垂下一指的位置,是整张假皮的接口。

而周云方才两次这样的动作,让赵卿宁本有些松懈的心思不由又紧张了起来。

赵卿芷回府省亲,且不论别的,单说她身上端着的这个皇妃架子,论及礼数,赵卿宁也该出面与她见礼。

方才在书房里哭过了一次,赵卿芷的脸上虽然又补了一层水粉,但深一块浅一块的还还是让她的脸瞧着跟花了妆一般。

一见到赵卿宁,赵卿芷不自觉的又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头发,宫中最时兴的百花髻上堆满了各式的簪子发钗,五光十色的,瞧着活生生像只掉进了染缸的花孔雀,再看她身上这一身的宫装,虽说也是宫里的手艺,但也并非是什么顶好的料子。

很显然,赵卿芷在宫中过得并不好。

“呵呵,真是好久不见妹妹,这眼瞧着,妹妹竟是比我当初出嫁的时候又长高了不少嘞,这人也越发出挑了。”赵卿芷看着赵卿宁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素模样,心中嫉恨,面上却仍是装作一副和善的模样,“咱们姐妹可好久没见了,回头姐姐去你那边,咱们姐妹俩好好说点体己的话。”

赵卿宁看了赵卿芷一眼,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十多年的功夫里都不见她与自己有多亲密,这如今眼见着要东窗事发,她不去寻给她送信的赵静,反倒是贴到自己身上来,也不知是聪明还是傻。

晚膳的时候,赵卿宁赵卿芷与赵远赵静四人合坐一席,赵卿宁坐在一边,小心观察着几人的反应:

赵远的面色不善,碍于规矩身份,不得不压着火气坐在席上,而在他一边的赵静却始终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时不时打量着赵卿芷的反应,而赵卿芷则又是一副坦然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赵卿芷观察着三人的反应,想到白日在书房里赵卿芷的话,恐怕以赵卿芷这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格,势必要将赵家也跟她一起拉下水来。

想到此处,再看赵卿芷这一副做作的嘴脸,赵卿宁只觉得食难下咽,匆匆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说罢,无事不登三宝殿,姐姐这般亲近,倒是让我这个做妹妹的,惶恐的紧啊。”

晚膳之后,赵卿宁前脚回了院子,后脚赵卿芷就带着蛮儿步履匆匆的赶到,一进门,就招呼着遣退了屋内的所有下人,关门闭窗的,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你们都下去,没有本宫的吩咐,都不准进来。”

赵卿宁对对一脸不安看她的锦儿点了点头,示意她带着屋内的丫鬟们退下,转而笑意盈盈的看着赵卿芷:“今儿个因着姐姐回府,厨房里新进了些上等的雪梨,肉白汁多,滋味甚是甜美,想来姐姐一定会喜欢的,这秋梨败火,也能安抚安抚姐姐这一身的郁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