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关山那年十三岁,自小跟着父亲在军营里,若不是先皇的命令,估计他还在一群铁血汉子中暗无天日地摸爬滚打。听闻先帝要将一群年龄相当的孩子都塞到一处学习。夏关山没什么情绪波动。

他是个军人,即使去学习了,终究是要回到军队的。不过是接了命令执行命令。完全没想那么多。

他从没想过,就是那么一念之差,自己的一生都栽进去了。

夏唯雅柳眉微皱地看着眼前几乎热泪盈眶的中年大叔和差不多要站在桌子上的郑王。心里默默地猜测着:尼玛不会范玉麟就是当年被掉包的娃吧?我擦,是男是女你们都没确认就跑来认亲?

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妞儿,这些人都算得上是陌生人。谁是她爹真心跟她没有一分关系。爹这个名词对于上辈子缺少父爱的夏唯雅来说也不是谁都能担当的起的。

范思哲这会儿脑子已经有些空白了。这些年的官他也不是白做的。察言观色神马的也算是炉火纯青。可眼前的场景让他根本没办法相信自己猜测出来的结果。自己的小女儿绝逼不是夏将军家被掉包的儿子!!!!

“那个,我说你们谁给我个解释啊?”夏唯雅终是不耐烦了,冷着一张脸张嘴问到。没看见本宫还跪着呢么?

夏关山一愣,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战战兢兢地将小丫头扶了起来。

嗯,这还差不多。夏唯雅舒展了眉头,顺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整张桌子上放眼望去只有花容一个能够冷静地给夏唯雅解释这件事了。叹了口气,花爸爸试着给小丫头讲述当年的事。

虽然早已猜出个大概,可真实听见了整个狗血的故事,夏唯雅还是觉得这真是特么的坑爹。

慢条斯理地让侍女给自己热了杯牛乳,夏唯雅一脸置身事外的冷静。

“所以,你给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自己都没发现那不是亲生的?”夏唯雅嘴边扯出一个类似嘲讽的笑容。饶有兴趣地看向端坐在一边的夏关山。

众人:……

“这点您就不如范大人了。人家范大人可是早就觉得我不是他亲生的,早早就把我发配到清风山上去了。”夏唯雅喝完了牛乳,不管众人什么脸色,继续说下去。

范思哲脸色青白地瞪着夏唯雅。这个孩子……莫非是想置他于死地?

“是你自己要求去清风山的。”范思哲抖着声音分辨到。

夏唯雅淡然地点点头:“对,我还说了,若你不让我去我就杀光后院的女人。没错。不对么?”

范思哲语塞,他原以为夏唯雅会顾忌一些身边那位亲爹的印象。谁知道夏唯雅竟然一点都不在乎。

“我5岁那年落马因为什么,别告诉我你这个做爹的不知道。你那大夫人做过什么需要我一一说明么?连花伯父都知道当年大夫人花了200两将我卖给了薛凝远那个人贩子。哦,对了,薛凝远这会儿正在花大哥手下当差,要不要叫来对峙?”夏唯雅笑眯眯地看着范思哲,“若不拼命去清风山,这会儿女儿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范思哲紧紧地攥着拳头。手中似有**流出。他这会儿意识不到自己的指甲已经刺进了手掌。只觉全身冰冷,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了。

偏夏唯雅觉得不过瘾似得继续补刀:“你倒是学学人家夏将军,儿子给你养的多好。小小年纪就扬名天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机会你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夏将军。”

一句话打了两个人的脸。就连坐在一边的郑王都觉得没办法直视夏关山的脸色了。

可这话是事实。在夏唯雅这个正牌女儿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人家范思哲的儿子可是在将军府吃香喝辣备受宠爱呢。

夏唯雅扫了一眼桌上神色各异的众人,站起身理了理衣裙。脸上端出一个完美的商业笑容。

“无邪在这儿谢谢各位大人让无邪听了一场好戏。若没什么其他重要的事,无邪就告退了。”恭敬地行了个礼。夏唯雅转身就走。

“孩子!”夏关山的声音嘶哑的仿佛能渗出血来。

夏唯雅头都没回,站在门口淡淡一笑:“夏将军还是去夫人坟上哭吧。毕竟是你这个做人夫君的搞丢了人家的孩子。”

说罢,甩袖出了门。

说不烦躁,那是假话。夏唯雅看得出来夏关山对于狸猫换太子这件事愧疚很多。可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想安静地给她师父养老送终,继承清风山清淡地过完一辈子,快快乐乐地穿越回家,继续她煎熬的上辈子而已。

谁是谁的孩子这对于她来说根本不需要在意。可作为一个冷眼旁观的人。夏关山的心酸实在是没办法让人忽视。

当年一定也有很多的机缘巧合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可若她长得不像将军夫人呢?碰巧她没有这双暗金色的眼睛呢?在没有dna检测的年代,光是靠滴血认亲如何来确认是否是亲生孩子呢?就算换回来了,生恩还不如养恩大呢,毕竟疼爱了10年的儿子,该如何是好?

一切都要重头来适应磨合的父女之情,夏唯雅连尝试都不想尝试。面对突如其来的父爱。她除了转身离开,任何反应都是不应该的。

出了院门,夏唯雅就被十五给拦住了。摆摆手,示意十五一个字都别说。

“我知道你职责所在,不过我也跟你明摆着说。老娘现在身手不比你差。你要是没法交差,我就捅你一刀,你也有个理由解释为毛没拦住我。”夏唯雅笑盈盈地跟十五打商量。

十五默了个:“将军这会儿估计被你打击的暂时回不过神来,你也不必捅我一刀让我交差。我只想问问你是今晚就走还是去一趟花家看看。毕竟花夫人很惦记你。”

夏唯雅愣了一下,她光想着拜托目前的情况,倒是忘了难得回来一次,应该去拜访一下花妈妈才对。

可是……夏唯雅皱了皱眉:“你确定我多留一晚上,屋里那些成年人不会耍什么花枪?”

十五:……你不那么聪明能死是吧……

笑着宽慰她:“他们都是堂堂正正的大人,不会为难你一个小孩子的。”

夏唯雅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噗呲一声笑了起来:“看你那紧张样。就算他们想为难我也得有那个能耐才行。你不会真以为我在清风山这几年被人当大小姐养着吧。”

十五摸了摸鼻子,他如果那么想绝对会被长岛真人直接一巴掌抽死。虽然长岛真人宠着夏唯雅,可绝对不会将自己唯一的传人养成个温室里的花瓶。

夏唯雅摆摆手,一撩裙子飞身上马。直接朝着花家方向奔去了。

留下十五颇有些为难地朝着灯火辉煌的郑王府里张望着。这任务真特么不是人做的。让他杀人去都痛快些。

郑王府大花厅里,夏唯雅走了之后,整个屋里一片愁云惨淡。

夏关山坚毅的脸满是哀伤:“那孩子不会原谅我了。”

郑王虽然自小就很期盼看见夏关山这张棺材脸换个表情,可这回真心不是落井下石的好时机。

这种情景不是他能感同身受的,脑子里想了五六个弯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劝慰夏关山。只能给他斟满酒,劝他多喝几杯,先放松了神经再想办法。

哪有孩子会真心怨恨父母啊。之前在范府受了委屈,这会儿知道自己亲爹其实另有他人,说不定心里欢喜的很。

夏唯雅:……郑王你其实不是你爹亲生的你知道么……知道这个消息,你欢喜么?

范思哲坐在椅子上感觉周身冰冷,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抽空了。若夏唯雅被养的油光锃亮的他还可以挺着胸脯说一句孩子我可是倾尽全力去养了。可尼玛小丫头在自家后宅就没过过消停日子啊。心里恨恨地念叨着无知妇人。范思哲这会儿恨不得把两个老婆都凌迟个一百遍啊一百遍。

二夫人的脉象确实没错,确实是儿子。可谁能想到会有人去换走二夫人的儿子啊。这事若是大夫人做得还能有个交代,可尼玛他们家是活生生地躺枪啊。

战战兢兢地偷瞄着夏关山的反应。现在只期盼这位爷别注意到他这个小小的县丞,全心全意去关注如何挽回女儿的心吧。

夏关山这会儿还确实是没注意到范思哲吓成什么样。满脑子都是夏唯雅那张酷似爱妻的脸冷笑着质问他养别人的儿子是什么感想。

那颗心仿佛被人捏在手中蹂~躏着。那种仿佛窒息的感觉让久经沙场的将军一时间竟然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原来被自己的亲人质问是这样让人难以接受的。带兵杀敌的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精神攻击。夏将军整个人都溃败如山倒。神情恍惚的仿佛随时都会崩溃一样。

郑王这会儿也头疼了。原本是父女相认的感人情节,尼玛两句话就被小丫头逆转成兴师问罪的终极审判了。

扫了一眼都要抖成幻影的范思哲,郑王叹了口气。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小丫头哄回来才是正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