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贵人长这么大并不是第一次挨打,从小习武浑身青紫是常事,他也从未放在心上。但是挨耳光,绝对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一双黑得不见底的眼睛毫无温度地看向扶着床沿玩命喘气的夏无邪。看来那一剑还是划浅了,若是当时再深那么几寸,直接杀掉她说不定就没这么闹心了。

夏无邪无视季贵人冷的几乎能冻死人的眼神,扶着床沿笑得很是开心。

“哈哈哈,总算是让我打着了,老娘赢啦!”

夏关山这会儿后悔的都要擂墙了。当初为啥要让女儿上战场去混。女孩子嘛,就该养在深闺里,娇滴滴的才是女儿家啊。这仿佛市井流氓一样地扇人家人家耳光……话说,士可杀还不可辱呢。季贵人可是虎啸国翻脸不认人的第一人啊。

夏无邪扶着床柱坐起来,苍白的小脸上汗水淋漓。看得出来刚才的一巴掌绝对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看什么看,你砍我的时候我瞪你了么?扇你一巴掌咱俩两清了。”夏无邪嘴边含笑,一双暗金色的眼睛透着难掩的光彩。

季贵人的脸黑得几乎滴出水来。一言不发甩袖便走。夏关山一脸冷汗地跟在后面道歉都不敢。

看着那个冷硬的背影,夏无邪低头笑了起来。似乎她找到了比时巍更适合自己的人。

“小姐,你还是赐死我们吧。”良生几乎是脱力地跪在夏无邪床边,“属下们早晚会被小姐吓死的啊。”

夏无邪费力地扯过一个枕头,垫在脑后,一脸轻松。

“莲生,本小姐这招不错吧?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啊。”夏无邪嘴边的笑容仿佛春天的花朵。

“其实小姐本来就可以躲开的,为什么不躲呢?”莲生心里嘟囔着,这特么就是吃饱了撑的啊。

夏无邪望着窗外的夕阳,谁也不会知道,季贵人那一剑几乎是砍断了她对时巍根深蒂固的迷恋。永远地从她得心口切掉了。季贵人。你很了不起。竟然可以把我逼到这种地步。看来如果我不认真应战,似乎是对不起你啊。

“右相大人,小女无知,望您见谅。”夏关山皱着眉跟在飞快走向大门的季贵人身后。

季贵人阴着脸。一言不发,也不接话,只是一味朝着大门走去。脸上的灼热感几乎让他失去理智,此时若是有任何一个人挑衅他,他绝对会将对方分尸。

没有理会夏关山的紧张和惊讶,翻身上车,敲了敲车门。车夫连忙牵着马离开。

紧紧地攥着扇子,季贵人的手微微颤抖。

夏无邪,你有种……

夏关山本想仔细地盘问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回到蔷薇阁的时候夏无邪已经稳稳地睡着了。

“莲生。”夏关山站在门廊沉声唤道。

“将军。”莲生闪身出现,单膝跪在门廊下。

“到底怎么回事。”夏关山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奇怪。闺女莫名负伤。右相莫名探望,还有那一巴掌。他明明听见了女儿说季贵人当初砍她那一剑。

莲生略微犹豫,咬牙低头:“请将军不要过问此事。小姐说这件事她要自己摆平。将军只要相信小姐就行了。”

夏关山没有暴怒,白虎营的规矩他再明白不过了。忠诚,比什么都重要。莲生维护女儿也是应该的。他这个做爹的毫无怨言。

“那我只问。伤了邪儿的是右相么?”夏关山是常年征战沙场的人,有什么是他看不清的。

“小姐,是自己没有躲开的。”莲生斟酌着回答到。这种事一个表达不清晰,夏关山绝对会拎了刀去砍死季贵人啊。到时候哭的还不是他家小姐。

“我知道了。你们看着她点。别什么都依着她。”夏关山皱着眉离开蔷薇阁。虽然嘴上说不插手,但是他不可能完全让女儿自己瞎折腾。回到自己院子里便飞鸽调集夏雷霆手下的近卫兵团进京。闺女要办事,人手不够怎么成。

江晓羽:……怎么会有一种古惑仔的即视感……

又过了一周。早朝时,季贵人仍然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反常的好脾气。甚至对越倾城的挑衅视而不见。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看的皇帝心里发凉。

按照常理推断。如果季贵人看上去正常,那就表示他已经开始不正常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之前被个未及笄的丫头扇了耳光么。他堂堂右相大人大人有大量。这点小事还不放在心上。可是从今天早上出门开始就有人隐隐约约地跟踪他,这确实有点闹心。

看着季贵人笑颜如花的站在殿前,就连皇帝都开始觉得背后发凉了。朝堂上除了越倾城侃侃而谈以外文武百官就没一个敢出声的。他们算什么啊?一个不留神就炮灰的级别,就别往前送死了是吧。

越倾城今天也觉得怪怪的。平日里自己说什么季贵人总要跟自己明争暗斗一番,今天那个死孩子竟然笑的春花烂漫地一言不发,是吃错药了还是没睡好觉啊?

直到早朝结束为止,季贵人一个字都没说过。脸上的笑容开始朝着佛光普照的方向发展过去了。

了不起啊,他是否该称赞一句。太清殿的房梁都敢上。如果跟踪他到宫门口他还能理解,但是一路无声无息地跟到大殿上,即使在早朝的时候那道视线都没离开他身上。他已经开始有些佩服跟踪他的人了。

怎么说呢,能达到这种程度,咱们该褒奖的不是么?季贵人眯着眼睛,朝视线射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要不要出门就打下来呢?

感觉同样很敏锐的越倾城终于发现季贵人到底哪里不对了。殿顶上有东西?抬起头朝着同样的方向看过去。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越倾城瞥了季贵人一眼,一定有东西,否则那个死孩子才不会这么反常。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眼看着右相不正常而且开始带着左相也不正常了,下意识地顺着季贵人的目光看过去,没东西啊?这俩人打什么哑谜呢?

突然,季贵人收回了目光。嚯,这回还真是个高人啊,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能从大殿消失,不光是目光消失了,气息也消失了。

一路无语出了宫,意外地没有视线跟随。季贵人并不觉得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果然刚上马车,那股灼热的视线就尾随了过来。

有意思啊,季贵人冷笑。

“去东街,苑花楼。”来吧,想跟就跟着来。爷倒是要看你能跟到哪儿。

青峰一愣,自家相爷竟然要去烟花之地,而且还是大白天?没敢说话,默默地牵了马车朝东街方向走去。

坐在车里,季贵人淡然地闭目养神。感受到那道视线确实跟着自己过来了。

苑花楼的老鸨看见季贵人的马车停在自家门口吓得差点从二楼摔下来。

季贵人是谁啊,虎啸国最尊贵的两相之一啊。从不沾染烟花之地的高节清风代表啊。竟然大白天逛窑子,老天爷在上一定是她没睡醒。

夏无邪:……槽点好多不知道从哪儿吐起……

“花娘何在?”季贵人轻车熟路地走进苑花楼。虽然从未来过此地却娴熟的像是自己家一样。守在外面的青峰狠狠抹了一把汗,自家相爷果然不是寻常人。

“右,右相大人大驾光临,花娘,喜不自禁。”老鸨几乎是跌跌撞撞从二楼赶下来,一张铺满粉的圆脸冷汗连连。谁知道这位大人是来玩的还是来闹事的啊。

季贵人无视老鸨的殷勤和紧张,随手晃了晃折扇。

“找个幽静的包房,花魁都叫来。”说罢便径直朝楼上走去。

花娘几乎一个踉跄,然后紧紧跟上。使了个眼色给随身小童。小童立刻去叫十二花仙集合起来。

坐在最里面的清雅居,季贵人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视线跟着他进来了,在屋里。到这个时候无论跟着他的是谁季贵人都不打算杀掉此人了。

能隐身的如此完美,若不是那道视线灼热的仿佛特意告诉他有人跟着他一样,就算那人要结果他的性命恐怕他都未可知。

了不起,这样的人物杀掉未免可惜。若是能招揽到手,暗卫营又能多一个好手。

正想着,花娘已然带着十二花仙走了进来。一时屋里香气四溢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十二花仙是苑花楼的镇楼花魁,平日里想要见花仙必须吟诗或做赋一首,待花仙回信方可登楼一见,风雅的很。

但是今天的情况太特殊,来的人不是一般凡夫俗子,而是当朝丞相之一的季贵人。论诗词歌赋除了当朝左相还能拼一拼就没一个能是他对手的。更别提下棋射箭了。十二花仙或娇媚或冷艳或可爱或淡然,十二种风情扑面而来。季贵人却仿佛老僧坐定一般不为所动。

花娘一时拿不定季贵人的主意,踟蹰地在原地打转。

牡丹仙子见众姐妹无人敢出声,咬咬牙第一个站了出来,一只纤纤柔荑雪白细腻,涂着大红色的蔻丹。轻轻地朝季贵人支在额边的手伸过去,似想摇醒季贵人。

谁知,手还没碰到季贵人,一支银针不知从何而来,一针刺进牡丹的指尖。牡丹尖叫一声,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