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邪去沁芳阁的时候并未让人通传。只是远远地坐在宫墙上,看着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念经的圣母大人。

最开始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位圣母神功盖世却非要装柔弱跟着她回来是为了刺杀皇帝陛下的。可人家就这样乖乖地等着虎啸国发信函给玄陈国,又乖乖地等着碧星公主来认亲。别说刺杀了,这些天若是不送食水,估计圣母一个不留神就能把自己给饿死。

那么,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

想了想,夏无邪翻身下墙,朝着圣母所在的偏殿走了过去。

“本座早已恭候多时了。”夏无邪还未推门,门里的人便轻声说道。

夏无邪也不惊讶,江湖人士嘛,听声辩位夹苍蝇都是小意思,察觉到身边有人这种事连她都做得到更何况是神功盖世的圣母。

欣然推门进屋,夏无邪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

“念经确实静心,可无邪每次听着都嫌心烦。从未好好念过一段。”

圣母看了她一眼,慢慢起身坐到椅子上。夏无邪也随便挑了个一把椅子坐下。外面立刻有宫女端茶进来。看来早已经有人吩咐了她们。

夏无邪接过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圣母可想家?”

圣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将军可想家?”

夏无邪笑着摇摇头:“不想,前尘往死早已死在昨日,不好好地活着,怎么对得起自己。”

圣母深深地看着她,半晌,低头一笑:“你倒是看得开。”

夏无邪将茶杯放在边桌上,翘起腿来,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人生在世,应当及时行乐,毕竟我们没办法预知自己哪天会死。”

圣母沉默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圣母,哦,不,长公主。”夏无邪盯着圣母:“若我说送您回国,您可愿意?”

“回国?本座为何要回国?”圣母的眼神变得冷冽起来。

夏无邪摆摆手:“我没您那么高的目标。送您回国也不打算让您去争夺原本应该是您坐的宝座。只是单纯地问您想不想回家罢了。”

圣母冷笑一声:“在本座看来,却跟送本座去死没任何差别。”

夏无邪一挑眉:“哎哟,您不是神功盖世么?女王大人手无缚鸡之力的,还能是您的对手?”

圣母眼神微闪:“同族不可。”

额……敢情这神功还这么人性化?同族不可,就是说手里拿着杀人的剑,惟独亲戚杀不了?!谁创的神功啊,这么顾念亲情?

夏无邪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在桌上敲着。

“不管您怎么想,这都是你们玄陈国的事。我夏无邪的理想很简单,虎啸国未来五十年风平浪静。我不管你们怎么折腾。只要不影响到我的生活就行。”

圣母诧异地看着夏无邪,小小的一个女子,说出来的话却不符合这个年纪。

“本座有办法让你回到你的世界去。”突然,圣母脱口而出。

夏无邪慢慢转过脸来,看着圣母,嘴角翘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不知为何,看着夏无邪的笑容,圣母反而心口一紧:“你,你不想回家么?”

夏无邪直直地看着圣母,噗呲一声笑了起来:“我么?我不想。”

“怎么会?你不觉得来到这儿毁掉了你的人生么?”圣母瞪大了眼睛看着夏无邪。

她见过太多抱怨的人了。那些人义愤填膺地抱怨着老天的不公,抱怨着世事无常。自己的人生没办法掌握在自己手里是极其无力的。可夏无邪却一点都不在乎?这不可能。

夏无邪淡淡地笑着:“我啊,无论怎样活着,都会想办法活下去。自己开不开心,完全看自己怎样想。倘若当年没遇到老师,说不定我就会被嫁入富商家,为范家的前程铺路。可就算是那样,我也会想办法好好地生活下去。哪怕算尽心机,也会让自己活得开心。”

一提起这个,夏无邪又想到了花家……这世上有些事是无法去掌控的,生老病死,天灾**。所以,至少,她还活着。没缺胳膊少腿地好好地活着。这,就值得庆幸了。

“我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万岁爷在,我就好好地守着虎啸国的安危。万岁爷不在了,我就两袖清风回山上种田。”夏无邪笑着,脸上一点阴郁都没有:“若说唯一让我感到头疼的。就是我不知道是不是该用暴烈的手段去抓住喜欢的男人。除此之外,我还真没碰到让我烦心的事。”

听着夏无邪的话,圣母几乎目瞪口呆。

幽灵谷不是没听见过虎啸国战神的传闻。传闻这位战神杀人不眨眼,冷血暴虐。没有任何感情。这样的人应该会夜不能寐,或者情绪暴躁。可眼前的夏无邪,仿佛一个极不负责任的人,活过了今天,明天的事一律不考虑。这是随时准备好赴死的人才会有的心境。

“至于我喜欢的男人,圣母若是以为他很容易掌控,那您还是多考虑一下回到玄陈国如何自处吧。”夏无邪嘿嘿一笑。

从圣母跟着她回来的那一刻起,夏无邪就打定了主意将圣母送回给玄陈国女帝。这是别人家的事,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掺和进去。不管她们如何相爱相杀,她只要管好自己身边的事就可以了。

之所以去端掉幽灵谷,也不过是将五番企图联手吞并四国这个笑话掐死在摇篮里。

有时候笑话,很容易成为真实。毕竟这世上有一种技能叫做乌鸦嘴。

扔下满脸深思的圣母,夏无邪出了沁芳阁。

这件事算是解决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季贵人了。

昨天季贵人那些花若说只是让夏无邪头疼不已简直是看不起季贵人一样。岂止是头疼不已啊,夏无邪差点都没忍住要掐着季贵人的脖子让他给个痛快话了。

可是上辈子的前车之鉴告诉夏无邪,有时候对付男人,还真就不能用简单粗暴的方法。

那就先试着跟他讲道理吧。夏无邪叹了口气,真特么麻烦啊。

一路恹恹地往回走着。领路的太监时不时回头看了看坐在步辇上发呆的夏无邪。

左相大人特意吩咐了一定要密切注意夏将军的动向。虽然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夏将军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兽。可在宫里伺候的人看来,夏无邪比一般的妃嫔都要好脾气。从未见她发脾气苛责过宫人,每次端茶给她都会得到夏无邪微笑的道谢。可这几日,夏将军脸上就没有过笑容。也不知道在犯愁什么。

这时候犯愁的不光是夏无邪一个人。季贵人坐在自己卧室对着凌乱的床铺,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困局之中。

好久没有喝一夜的酒了,早上起来的时候难得地头疼欲裂。跟越倾城撒娇说不上朝,只睡到日上三竿才回自己家。刚进府就听老管家汇报,夏无邪那丫头竟然在他房间睡了一夜。

紧紧地皱着眉看着那丫头特意留下来的犯罪痕迹。

夏无邪,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季贵人眼神阴沉地坐在椅子上。

若是想要得到,就会不顾她的死活。折断她的翅膀,用铁链将她拴在身边一辈子。让她低头屈服,一辈子都对他服服帖帖的。可是,那样的夏无邪,还是夏无邪么?

头又在疼,季贵人揉了揉眉心。

“相爷,蜂蜜水。”老管家端着泡好的蜂蜜水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看见自家相爷双眼发愣地看着床铺。心下叹了口气,恭敬地将蜂蜜水端给季贵人。

季贵人接过蜂蜜水,却不急着喝。只是捧着,微微拧着眉。

“相爷,与其想那么多,不如跟夏将军聊一聊。”老管家是积年的老人了,按辈分算,总算是季贵人的长辈。这话别人没法说,他是可以说几句的。

季贵人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碗。半晌,仰头一口将蜂蜜水喝光,将空碗递给老管家。

“再说吧。”

夏无邪回家的时候发现江晓羽因为记不起上辈子父母的长相而崩溃大哭。整个风云阁乱成一团。孔雀更是心力憔悴看着都可怜。好生地安慰了江晓羽,夏无邪才回了蔷薇阁。

对于上辈子的亲友,说实话,夏无邪每个都记得。惟独时巍,已经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了。可能是伤的太深,也有可能是现在全心全意都在季贵人身上。更何况,开心的事,没有伤心的事多。记不得,也没什么太大的遗憾。

明日早朝结束,就要跟万岁爷说送圣母回国的事。可这一路上若是有个变数,一定会很麻烦。这时代没有飞机这类可以缩减路程的神器,光是靠马车运送的话无论怎样都会有问题。实在不行,真的只有她跑一趟了。除了她自己,夏无邪还真的信不过谁。

季贵人……算了,慢慢来吧。若是真的下了手,说不定季贵人会剧烈反抗,到最后老死不相往来。反而得不偿失。

夏无邪泡在浴桶里,翻来覆去想着用什么样的理由劝说万岁爷放人。又有什么方法可以安稳地将人送回国不生事端。

昏昏欲睡。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