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东区，清平街，火神庙。

好多好多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西装革履貌似老板的大人物，也有提拉着拖鞋衣裳不整的小市民，还有穿校服背书包的学生，一个个就像炸了窝的马蜂，没头没脑的从火神庙里冲出来，仓惶而走大呼小叫，就像一群刚刚从地狱里逃出来的牛鬼蛇神。

那种混乱那种喧嚣，比起若干年后大明星的拖衣秀演唱会还要来得热闹。

每个人的神色都很亢奋，每个人的目光都很狂热，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不正常的潮红，那种激动不安刺激过度糅合了恐惧和兴奋的迷乱，我并不是第一次得见。

小时候在棉花地，曾经发现过麻风病人，害怕传染的村民聚集起来，一把火把那家人烧了个干干净净，一家四口全部葬身火海，我是没能亲眼得见，不过大田村村民闲聊的时候，那种近乎扭曲的亢奋和未能亲自参与的遗憾，让我凛然心惊。

和寒叔在外面闯荡的日子，有幸见过一两次枪毙犯人的行刑现场，那些跑去围观“打脑壳”的群众，满眼的期待满脸的兴高采烈，似乎比过年过节还要来得刺激。

在干巴堂，出夜工去偷电缆机器上面的小偷，被抓住后游街，看热闹的工人一拥而上打便宜，就连街头要饭的老头也能挤上去过过手瘾，那种不打白不打的狂热和激动。 我记忆犹新。

回煞夜，猛鬼现，被书生辛若羽厉鬼追魂丢掉*命地王美丽，也曾用鬼遮眼的手段迷惑众人，以“**僵尸，驱除恶鬼”为名对我家进行了围攻，那些人的疯狂历历在目。 有如噩梦。

人多力量大，人多胆子大。 人越多犯下的错误也就越大，群情激愤，往往就是身不由己被情绪左右的开始，当理智被蒙蔽，当善良被遮掩，当劣*被激活，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之类的劣行。 简直就是微不足道得不值一提。

就像现在，那么多人在四处逃窜，人*的劣根显lou无疑，有人在奔跑中摔倒，紧跟在后面地绝不会伸手去扶上那么一把，而是直接一脚就踩了上去，完全就不管垫脚石算不算平整，有没有委屈。 是不是自愿。

也有人在奔逃中趁火打劫，大姑娘小媳妇被抓**摸屁股的根本就不算回事，钱包被抢地乱打乱骂的不计其数，看上去活拖拖就是一副群魔乱舞图。

混乱的根源显然是在火神庙里面，在我的遥控下黑猫逆流而上，不管三七二十的就窜进了庙门。

绕过一道照壁。 穿过一条回廊，眼前一亮，偌大的广场进入视野，只扫了那么一眼，我就觉得气血狂涌，心口蓦然一疼，差点没失声尖叫起来。

还好，为了用黑猫追踪秦磊，我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关门落窗还上了栓。 虽然一下子惊跳起来。 却也不至于吓到别人。

难怪秦磊会发出那么暴戾地狂吼，换了我在场。 只怕也会如此反应，要知道融合了秦竹的残魂，我很明白他们一家三口的感情，应该就和我与寒叔一样吧，相依为命，都是彼此生命中不可舍弃的人。

火神庙里面有个偌大的广场，场中有堆积如山的干柴，汽油味熏人欲呕，显然上面还泼了不少的油，明显的一点就着，哪怕是落个烟头什么地，也将是不可扑灭的熊熊烈焰。

这当然没有什么好惊吓的，恐怖的是柴堆上立了根柱子，柱子上赫然绑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那女子低垂着头，满身都是触目惊心的血污，而心口正中，端端正正地cha了一把只没至柄的木剑！

只瞄了一眼，我就知道那是道士作法的必备法器，专用于降妖伏魔的桃木剑，那个女子身上的血污也并不是她自己的血，而是据说能够辟邪污鬼的狗血。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女子的身份，虽然她低垂着头加上披头散发看不清她的脸，可融合了秦竹残魂的我，第一时间就知道她就是那个本来应该叫做外婆现在变成了“妈妈”地女人。

秦竹地母亲，曾经被秦磊“咬”过的人，疑似颠倒伦常地僵尸后裔，在这里，她无疑就是被绑上火刑架的邪祟。

难怪那么多人在这里看热闹，难怪那些人一个个亢奋莫名狂热无比，敢情是大白天看鬼片直播来了，降妖伏魔烧僵尸啊，街上看到两个小媳妇吵架还围个里三层外三层呢，何况是火烧鬼怪这样的大事？

除了柴堆上的秦妈妈，广场上当然还有别人，一大群穿得花里胡哨的混混，西瓜刀，剔骨刀，砍刀菜刀，乱七八糟的刀具紧握在他们手里，谈不上杀机凛然，却也算刀光如雪，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下颇有几分威势。

这些混混散散落落的形成一个大圆，被围在中心的，自然就是秦磊这个黑炭头，这家伙身上看不出有什么血迹，黑得像是锅底的脸膛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直愣愣的盯着柴堆上的秦妈妈，整个人就像是个定格了动作和表情的木雕或者石像，要不然就是泥塑，反正不像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姓秦的，没想到老子这么快就回来吧？早给你说过，别以为我猛哥是好惹的，跟老子斗，你小子差远了！”

猖狂的笑声响起，那是一个守在柴堆旁边的壮汉，衣襟半开，胸膛上肌肉一坨一坨的，头上带了个不伦不类的黑色礼帽，嘴里气势十足的叼了根粗大的雪茄，一看就是影视里那种装Ｂ不成被人扁的超级大龙套。

猛哥，应该是猛子吧。 我想我知道他是那路神仙了，县城里唯一能和秦磊争雄斗狠地所谓“南霸天”，无非也就是个流氓头子大混混，和秦磊一帮人打打杀杀的斗了好些年，前不久斗争升级，秦磊害怕殃及家人，这才同意了秦竹的转学。

秦磊不是说已经摆平了猛子么。 怎么又闹了个卷土重来东山再起，看样子还是个大翻盘。 连秦妈妈都给绑上柴堆准备点火了，秦磊手下那帮人只怕也已经土崩瓦解了吧？

看出来了，这不只是个驱魔降妖烧僵尸的闹剧，还是一场以秦妈妈为饵的诱杀，是一个专门为了秦磊而设下的杀局。

“为什么？”

秦磊的双拳慢慢收紧，骨节发出噼噼啪啪地脆响，可他并没有理会耀武扬威的猛子。 而是把恶狠狠就像要吃人地目光投向了另一个人，那是个瘦巴巴的家伙，如果秦竹的记忆没错的话，他叫做猴子，是秦磊手下的得力干将，也是他那帮兄弟中唯一可以进秦磊家门的人，秦磊对他的信任可想而知。

要知道秦磊虽然混地是黑道，可流氓混混这名头好说不好听。 在家里他是从来不提的，道上那些恩怨也都是江湖事江湖了，谁都知道他的家人是他的逆鳞，绝对不容碰触的。

猛子和他斗了好多年，到底是胜负难分，前不久好像是找到了什么kao山。 放下话来说要一同县城，还晕了头准备用秦磊的家人来逼迫他就范，结果走漏风声，这才遭到了秦磊不遗余力的打击。

其中具体情形我是不清楚，可我知道秦磊的底细，就凭他吸血僵尸地身份，单枪匹马也可以横扫县城的，只是不知道这黑炭头怎么办的事，居然让猛子成了漏网之鱼，还来了个反攻倒算大翻盘。

听秦磊这么一问。 不止瘦猴。 在场的还有不少人都有点心虚，目光闪烁来着。 看起来他们原本是秦磊的手下，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全都背叛了他。

“为什么，这到底是**的为了什么？老子有那点对不起你们，你们要反水跟了这个王八蛋？反了也就反了，跟他就去跟他，为什么要连累我妈为什么要这样子对她？！”

秦磊狂吼起来，眼里红光大盛，先前大大地迈出了一步，一下子就到了瘦猴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就提了起来，那架势颇有几分终结者的威风，要是说他下一刻就咔嚓一声扭断瘦猴的脖子，我绝不会有半点怀疑。

“这不能怪我不能怪我！谁叫老大你不是人！你是僵尸！吸血僵尸！我要是还和你混在一起，我**会天打雷劈的！”

瘦猴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围在周围的人纷纷后退，有好几个小子手里的刀都吓得掉在了地上，秦磊浑身剧震，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应答，猛子已经在旁边开始狂笑，笑得是歇斯底里，就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

“好威风啊好威风，姓秦的你好本事，先前一声怒吼，那么多人都给震得满地打滚，现在金刚怒目，这么多地兄弟都给吓地战战兢兢，有能耐啊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狗屁英雄？操，僵尸一个，给我们肉体凡胎耍什么横？今天哥们一大帮抛弃前嫌对付你，不是他们不见道义，是我们替天行道！”

猛子重重的吐了口唾沫，声嘶力竭地直着脖子嚷嚷，我发现他浑身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亢奋，反正是很激动的。

虽然远隔千里，我还是不由得皱了皱鼻子，很想一拳头砸在那位猛哥的鼻子上，让他乖乖儿的闭嘴。

**妈的，僵尸怎么了，僵尸就该死啊，人有好有坏，鬼有善有恶，神仙里面还会出败类呢，存在就是合理，没听说过啊？

都什么年头了，还讲什么正邪不两立冰炭不同炉？

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罢了，说出来也不知道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