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的歌声响起,天际游丝般缥缈不定,呜呜咽咽,幽幽怨怨,飘飘渺渺,千回百转,回肠荡气,有如聊斋夜话里面的夜半荒坟鬼唱诗。

刻意遗忘故意忽略的引魂歌,一听之下我是一个头两个大,那感觉,应该和孙悟空听到紧箍咒差不多。

想来也是,引魂歌,顾名思义,是引导亡魂的东西,黄泉进行曲来着,作为一个滞留人间的僵尸,我就活该是被超度被引渡的对象。

这该死的歌儿没把我净化成一滩血水什么的,可能就算是够慈悲够宽大了,头疼不头疼无关紧要,似乎都可以忽略不计的。

老实说,我对这曾经作为摇篮曲的引魂歌没有任何好感,甚至还抱有相当程度的恐惧,抛开僵尸啊亡魂啊引渡什么的不说,只凭它和迷雾花梦的关系,就足以让我畏如蛇蝎,恨不能退避三舍来着。

——这该死的恍若隔世的引魂歌,根本就是梦魇的开始,毫无疑问,我又在做噩梦了。

引魂歌起,恍恍惚惚似醒非醒的这当儿,只要我睁开眼睛,就一定能看到无边无际铺天盖地的白雾,只要我动动身子,就一定会发现自己在茫茫白雾中彷徨独行,一步一步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走路都是用飘的。

即便闭上眼睛,我也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有点小紧张,有点小迷茫。 我会身不由己的被歌声所吸引,循声寻去,就会看到满眼地白花,就会看到美丽的剪影,就会听到寒叔渐行渐近的呼唤,就会被乌云压顶般的恐惧所缠绕。

我想逃离,我想挣扎。 我想呼救,可我身不由己。 我会像被火焰吸引的飞蛾,轻飘飘的,惨兮兮的,一步步走向噩梦深处,一步步走向那个美丽地剪影,一步步走向绝望的深渊。

噩梦地最后,我会看到一张熟悉得就像镜中人的脸。 也会看到自己的身体支离破碎,化为纷纷扬扬的星光随风飘散,再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一成不变的噩梦,就像一部反复播放的恐怖片,我知道那是梦一般地虚假,可片子里的人还是会在恐惧的场景奔走。

我心里明白,却是身不由己。

“秦妹子,秦妹子……”

若有若无的呼唤响起。 似乎近在耳畔,又好像远在天边,和那低回婉转的引魂歌糅合在一起,说不出的飘渺。

恐惧铺天盖地,我激灵了一下,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直立了起来。

到底是逃不过啊。 即便我闭上了眼睛,即便我没能循声而去,即便我穿越了若干年的时光,这噩梦还是如影随形,如附骨之蛆,完全就没有摆拖地可能?

等等,我好像并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踩着棉花似的飘飘欲仙?

以前噩梦缠身的时候,我心里明白,可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就像受到完全控制的傀儡人。 我的一举一动根本就是敲定地剧本,甚至就连我的悲欢我的恐惧。 也是完全的不由自主,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可以自由活动了?

谁,是谁,让我拥有了抗拒梦魇的力量?

蓦然睁眼,没有无边无际的白雾,没有漫山遍野的白花,没有熟悉又陌生的美丽剪影,当然也没看到我的身体渐渐透明渐渐模糊。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亮如晨星地眼睛,是一个暖心暖肺地微笑,是一张足以让鬼神回避的丑脸。

“就算天塌了,叔也会给你撑着,何况是小小地一个梦魇?”

是寒叔,只会是寒叔,也只能是寒叔。

那个在滔天火海中给我撑出一片天的人,怎么可能任由我迷失在时光的逆流之中?

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的,就像上次我从三楼摔下来,他也可以用还魂之祭把我的小命捡回来,我被卷入了时光逆流,他同样能够找到我把我拽回去,我被梦魇纠缠不清,他就能跑到梦里来拉我一把!

“寒叔!”

我一下子就扑到了寒叔怀里,双手抱紧了他,泪如雨下。

勾搭少年刘寒进行正太养成什么的,那是没办法的办法,谁叫那神神叨叨的引魂歌把我引到了若干年之前呢,实话实说我并不想改变什么历史进程改变什么人生轨迹,我宁愿呆在原来的时空,宁愿呆在寒叔的怀里。

即便,有噩梦缠身。

“小寒寒,你来了?”

温柔如水的声音响起,我骇然抬头,看到的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竟然,竟然是秦竹,我的妈妈,刘寒的同桌!

巨大的阴影笼罩过来,恐惧铺天盖地,我一下子就白了脸,就连心跳和呼吸,都好像在刹那间停止!

魂飞魄散,心胆俱裂,

记忆中已经模糊成美丽剪影的妈妈,以如此鲜活的如此真实的情形出现,我居然感觉不到惊喜,惊惧,倒是无边无际——

我感觉到了寒叔身体的变化,现在的他,热得像一个烧红的火炉,他的呼吸蓦然粗重,喷出来的鼻息简直是滚烫,目光同样灼热如火,和平时近乎木讷的沉稳无异于天壤之别。

那种灼热的眼神我并不陌生,迷乱而暧昧的记忆中,我不止一次得见,我完全能够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某条从冬眠中苏醒蓦然弹起的蛇,某根硬得像铁烫得像火的棍,足以说明一切。

“寒叔……小,小寒寒!”

我第一时间阻止了寒叔蓦然回首的动作,我的双手手指从他脑后cha入了他的头发,用力的那么一板一拉,自己也树袋熊似的挂上去凑过去……

不管不顾的,我吻了上去。

吻得心慌意乱,吻得心急火燎,吻得匆匆忙忙,吻得迅雷不及掩耳。

甚至,我因为业务不熟悉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鼻子也好像给撞了那么一下,酸酸的,涩涩的,甚至,有热热的**在流淌。

从来没感觉到如此这般的恐惧,我真的好怕。

我有种很清晰地预感,似乎寒叔只要那么一回头,我就会永远永远的失去他。

决不能让他回头,决不能让他看到那个梦魇似的她!

暧昧迷乱的记忆汹涌而来,炽热的眼神,粗重的喘息,扭动如蛇的我化身诱人沉沦的妖,燃烧了**,焚化了理智,放纵了身体。

“嗯……”

从鼻子里发出的哼哼,低回婉转,一如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呻吟。

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似乎整个天地都在旋转,我就像风头浪尖的一叶孤舟,忽而被送上云霄,忽而被卷入深渊,莫名的力量撕扯着我的身体,暴戾而又疯狂,无休无止。

忽然觉得,我就像那个传说中的美人鱼,在早上第一缕阳光的照耀下,渐渐的融化,慢慢的模糊,四肢百骸逐渐失去了存在感,最终就像泡沫一样粉身碎骨,消逝得无影无踪。

是飘然欲仙,还是,又死了一次?

销魂,蚀骨,想来不过如此。